“孔大哥?你怎么了?孔大哥?”
徐爾路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揮舞,他才從冥想中恢復過來,連忙說道“怎么了?”
“我看你剛才愣住了,還你以為你在想什么事情呢!給,望遠鏡給你,我看完了,新來的這些敵人,和之前的也差不多嘛!”徐爾路嘟噥道。
“哦!”
孔有德隨便應了一聲,接過望遠鏡,放到眼前,就開始查看新來的明軍情況。
隨便一掃,就能明顯感覺到這支明軍的不同,隊列整齊,氣勢恢宏,與劉國柱所部形成了鮮明對比。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這樣的軍隊其實并不算罕見,但這些通州兵馬可是一大早從新城鎮出發,他們一路沒有停歇的趕來,行軍四十多里后,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軍容,可見戰力不一般。
他們帶來的火炮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小型佛郎機,剩余的火炮,包括那十多門紅衣大炮,應該是后面的一萬多人在運輸。
果然,火炮的運輸無論對誰來說,都是個不小問題啊。
這些明軍到來后,先是將死去的明軍尸體收斂,然后分出一部分兵馬警戒,其余的兵馬開始分散到周圍砍伐樹木,看起來應當是擴建營地,劉國柱那個營地實在是太小了,容納不下這么多人。
他們的營地選址很有意思,位于劉國柱那座營寨的南邊,直接將孔有德前天夜里擊殺敵軍參將時,停留的那個小山包囊括其中,看樣子是防止再次出現類似的事情。
隨后的半天時間,明軍貌似都忙著整修營寨,只是派出了少量的偵騎,向四周探查情況,而且都不算太遠,連山口都沒有進入,看樣子并沒有準備進攻招遠的意思,今天應該是不會再有戰斗了。
不過明軍新建的營寨范圍很大,看樣子容納三四萬人不是問題,看來情報是沒錯的,根據派出去的情報人員傳來來的消息,明軍東征的兵馬只有兩萬多,加上劉國柱徐元永殘存的兵馬,不到四萬人。
這個范景文,還真是沉得住氣啊,手里有一萬精兵,外加劉國柱的一萬多兵馬,居然沒有選擇反攻,而是安營扎寨。
看他的樣子,是打算后面的一萬多人,還有那壓軸的十三門紅衣大炮抵達,然后才發起進攻,果然是一個比較穩重的統帥。
不過孔有德也不擔心,現在架旗山和羅山已經被他全部控制,并且建立了防御工事,雖然還不算完備,但等到明軍準備充足,應該已經固若金湯。
而且兩座山中,儲存了最少十天的食物,駐扎著接近兩千兵力,能夠很好地為招遠城提供掩護。
用于防守招遠的兵力,則有差不多七千人,作為防守的一方來說,已經是一支相當強大的力量了。
隨后孔有德喊來了孟有才,吩咐道“你就繼續負責駐守架旗山,后續的一切戰斗行動都由你來指揮!切記,不能放松對敵人的監視,敵人的一舉一動都要注意!”
“一旦發現情況,直接用信號彈聯絡,敵人出動千人以下,用綠色;三千人以下用藍色;萬人以下用黃色;至于再多就用紅色,不過估計最左也就黃色了!”
孟有才有些疑惑地問道“大人,你是怕敵人今晚就發動突襲?”
“是的!”孔有德點了點頭。
“可是這敵人剛剛抵達,而且到現在為止都還忙著準備營地,應該不至于這么快就發動攻擊吧!”
“你難道忘了敵軍之中,還有個彭友謨嗎?”
“屬下自然不會忘記,不過他們長途跋涉,現在又忙于修整,恐怕不會這么早發起攻擊吧!”孟有才還是不認為明軍會這么快攻擊。
孔有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嚴肅的說道“我看你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過于得意忘形!你難道忘了,當初彭友謨第一天夜晚上岸發動突襲,但被切斷了后路,無奈只得退守萊州城,結果第二天夜晚,就再次發動突襲?”
聽到這孔有德這話,孟有才也是一陣后怕,連忙說道“屬下知錯了!”
“這里的防衛和監視任務就交給你了,千萬別出現什么差錯!”孔有德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屬下一定密切關注敵人的動向,不給敵人可乘之機!”
看到孟有才自信滿滿的保證,孔有德也放心了一些,孟有才從自己的親兵干起,到現在的一營千總,基本沒出過什么岔子,這次應該也不至于出現什么問題吧。
隨后,便帶著徐爾路,還有警衛營的士兵們,從南邊的小路下山返回了。
一回到招遠城,孔有德就開始忙碌起來,做著各種準備工作,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這將是一場規模空前的戰斗,雙方參戰的兵力接近五萬人,馬虎不得。
就這樣,他一直忙到子時采取睡覺。
第二天一早,孔有德就早早的起來了。
出人意料的是,昨天夜里一整夜都比較安靜,預想中的明軍突襲,并沒有發生,孔有德也安心的睡了一個好覺。
起床之后,他先是洗漱了一番,然后做了一下運動,活動活動身體,然后來到了招遠縣衙的大堂。
招遠縣城內,除了天策軍之外,都沒幾個普通百姓了,自然也不存在升堂審案一說,所以孔有德就把這里當做臨時的辦公場所。
夜間搜集到的情報,都被集中到了這里,因為沒有發生緊急情況,比如敵人開始進攻或者有大規模調動之類的,所以并沒有叫醒孔有德。
仔細查閱一番后,確實都不是什么重要情報,總的來說,昨天從云頂下來之后,明軍基本上都在修繕營地,整頓兵馬,沒有其他的大動作,甚至連向招遠縣城所在的這一片盆地派出斥候的動作都沒有。
不過他們倒是派出了少量偵騎,前往黃縣方向去了,根據情報人員看到的情況,他們連武器盔甲都沒有,而且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這讓孔有德有些警覺起來。
一般情況下,就算是偵察部隊,也會佩戴武器,因為很可能會遭遇地方的偵查部隊,否則的話,發生交戰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而明軍的這一舉動明顯有些反常。
孔有德一時想到其中的緣由,不過敵人想做什么,他就得盡力阻止,不能讓敵人達成所愿。
于是下令,讓毛承福派出少量騎兵,去截殺敵人的偵騎,同時下令給鄧德明和朱樂山,讓他們密切注意敵人的動向。
而孔有德自己,則帶著毛承福和五百槍騎兵,以及自己的半個警衛營,朝著明軍營地出發。
至于可能存在的埋伏,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有孟有才在,從山口到明軍大營,沿途的情況盡在孟有才眼底,不存在明軍設伏而他沒有發現的情況。
這也是他為何一定要控制架旗山的原因,除了為防御工作提供掩護,其次就是視野了,云頂能夠為他提供大范圍的視野。
前世玩了那么久的游戲,他深知一個人操作再犀利,也頂不住敵人的圍攻啊,就算是李相赫附身,也不能1v5啊,視野就顯得格外的重要。
如果發現明軍的埋伏,云頂之上的毛承福,就可以立馬發射信號彈,根據不同的顏色,讓孔有德知道前方的情況。
此刻,明軍營地內,范景文正在對已經搜集到的情況進行分析,營帳內還有很多人,每個人都屏氣凝神,不打擾他的思緒。
“嘭!”
突然,一聲槍響打算了他的思緒,他不由得有些皺眉。
不過聽聲音距離很遠,他并沒有搭理,而是繼續就眼前的情報,分析叛軍具體的戰斗力,還有他們的意圖。
并且會不時的詢問劉國柱和徐元永,關于叛軍的一些細節情況,還有他們早期偵察到的情況,盡可能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同時,營帳內還有一排俘虜,他們雙手背捆綁住,神情沮喪。
這些都是沙河之戰中,俘虜的李九成麾下的軍官,而且是李九成在拿下登州城之前的舊部,對孔有德較為熟悉,包括他的性格,喜好,行為習慣等等。
范景文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盡管孔有德于他有殺父之仇,但他能夠將仇恨隱藏在內心,不讓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從而做出錯誤的決斷。
只有對孔有德這個敵人做到盡可能的了解,才能制定一個對應的計劃,以最快的速度,將這次叛亂平息下去。
“嘭!”
“嘭!”
“嘭!”
……
然而,槍聲并沒有停息,而是繼續響了起來。
范景文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孔有德部叛軍和耿仲明部一樣,都擁有著數量巨大的火炮,登州城內還庫存這數量眾多的火銃和火炮,看來比較難對付啊。
不過聽這槍聲,與普通的鳥銃略有不同,就該就是叛軍利用那種新式火銃,來進行襲擾了。
對于叛軍這種做法,范景文并不是很擔心,因為新擴建的營地,不像劉國柱那座營地一樣簡陋,導致對上叛軍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就這么下去也不行,叛軍必然更加囂張,而且昨天剛敗一場,整個火器營全軍覆沒,如果置之不理,自己這邊士氣也必定會受到影響。
于是他下令道“去把周參將喊進來!”
雖然范景文知道昨天那一戰的失敗,責任并不在周世錫,只是單純的實力不如人,但戰敗了就是戰敗了,必須要接受處罰。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連這都做不到,就很難服眾,是統兵的大忌。
于是周世錫被降職到參將,并且負責外圍的警戒工作,不過周世錫對此毫無怨言,因為他知道,只要在之后的戰斗中將功補過,重新回到副將,甚至升任總兵也不是難題。
在此期間,周圍的槍聲卻更加密集了,但又顯得毫無章法,并非是齊射,有些事稀疏,又是密集。
差不多半刻鐘的時間,周世錫才來到了范景文的營帳,還沒等范景文開口詢問,他就半跪稟報道“撫臺大人,營地周圍出現了很多叛軍騎兵,數量大概在六百人左右!都是手持火銃的,剛剛他們在遠距離朝著我軍射擊,末將派人追上前去,他們就撤走了,因為敵情不明,所以并未追擊太遠!”
范景文點了點頭,說道“恩,你做的不錯!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叛軍定有其他的目的,穩重點好!”
“不過大人,就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叛軍不斷地襲擾,雖然距離較遠,但我軍還是產生了不少傷亡,所有還請大人指示,屬下應當如何行事?”
“你部傷亡有多少?”
“回大人,陣亡二十六人,手上的有五十余人!”
然后他開始詳細講述之前的戰斗經過“他們之中有不少是新式火銃,射程遠精度高,大部分的傷亡應該就是這些火銃打出來的!我軍退回來之后,他們就靠了上來……”
聽著周世錫的講述,范景文有些黯然,叛軍這一招,明顯就是之前用來對付劉國柱的招數。
這一招的確是陰險,當初劉國柱他們沒有見過這樣的戰法,而且也缺少與之抗衡的手段,所以只能被動挨打,以至于正常情況最多三天的路程,他們足足花了六天的時間。
范景文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現在必須要想個半個,徹底遏制住叛軍這個戰術。
就在范景文苦思冥想之際,而營地外面的孔有德,正和徐爾路一起進行射擊比賽,朝著明軍營地內露頭的士兵射擊,每人旁邊都有兩個專門負責裝彈藥的士兵。
很顯然,在這方面徐爾路要遠遠強過孔有德,而且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從開始攻擊到現在,徐爾路已經消滅了至少七個敵人,而孔有德的戰果才兩個,不由得有些沮喪。
拿下登州之后,孔有德就命人專門打造了專用燧發槍,雖然當時的沒有膛線,但他也是勤加訓練,膛線弄出來之后直接換了一把帶膛線的,到現在為止,訓練了起碼有四個月,而且還在與劉遠航的戰斗中實戰過,怎么算都不會太差。
結果現在到好,接觸燧發槍還不到一個月的徐爾路,居然用的比自己還熟練,打的比自己還準。
不過這都無所謂,僅僅是在徐爾路面前有些丟面子罷了,自己練槍主要是為了防身,又不是為了上陣拼殺的,能自保就夠了。
而這次攻擊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殺傷敵人,而是為了試探通州軍的實力,昨天只是看到了他們火器營的實力,但一個火器營不能代表所有部隊。而實戰,就是最好的試探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