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人試圖沖上去,將還活著的奴酋殺死,但都被護衛在一旁的天策軍將士給阻擋下來,告訴他們現在不是報私仇的時候,到時候這些奴酋會一并斬殺,為他們報仇。
再后面,便是那些被串成長串的韃子俘虜,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入寇時的囂張氣焰。
天策軍的隊伍走過,才是關寧軍的隊伍,但相比之下,牌面就小了許多,別說別的,光看建奴的首級數量,關寧軍就遠遠不如,雖然有個岳托的全尸撐場面,但比起豪格活人在這,也是遠遠不如,畢竟后者可是奴酋洪太的長子,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就是金國的太子啊。
原本還將信將疑的民眾,看到這些實打實的俘虜和首級,也不再懷疑宣揚的戰績了,朝廷大軍真的取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仗。
一些有親人死在韃子手上的民眾,發現大仇得報,不禁淚流滿面,嚎啕大哭。
獻俘的隊伍最終停留在距離廣渠門十里的通惠河邊,兩千步兵就地駐扎起來,等待朝廷派出兵馬接受,能讓他們離京城這么近,已經是崇禎最大的容忍極限,畢竟前不久天策軍還在跟官軍作戰。
這次率軍獻俘的是李泰,也算是給他一個露臉的機會,孔有德自然不會親涉險地,而且他現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已經早早回登州去了。
扎營半個時辰后,由朝廷派出的接收官員,便在張國臣和孟思哲的引領下,來到營地,先期查驗首級,然后接受過去,舉行獻福大典。
負責此事的,是新任兵部右侍郎謝升,還有東廠提督王承恩,以及督察院和吏部的幾個官員。
謝升其實很不想趟這趟渾水的,但凡跟天策軍扯上關系的兵部官員,都沒幾個有好下場,范景文被抓,劉宇烈戰死,熊明遇被罷免,唐天才好不容易混了個料敵于先的功勞,結果因為山海關的丟失又被罷免了。
其他的兵部官員受牽連的不知凡幾,可以從這一年的時間內,兵部的人幾乎換了個遍,從兵部尚書,兵部侍郎,到兵部郎中,員外郎,主事,乃至沒有品級的大使,副使都給換了個遍。
要說唯一沒換的,也就張國臣,這家伙投靠孔有德,充當了此次談判的聯絡人,讓朝廷對他很是忌憚,照理說處置一個五品官簡直小意思,但朝廷沒必要為了這么個五品小官,將天策軍徹底推到對立面,至少現在不行。
謝升對此行很是擔憂,他是萬歷三十四年的進士,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多年,總算是熬出頭了,可別因為這樣一件事情,和唐天才那個倒霉蛋一樣,前程盡毀。
甚至他跟懷疑,可能沒人愿意干這事兒,才特地把他從翰林院撈出來,安了個兵部侍郎的名頭,牽頭處理此事。
謝升麾下的那些個主事,郎中,還有督察院,吏部的官員,也都是一臉便秘的樣子,如果能不來,他們還是盡量不來的好。
然而,當他們進入天策軍的營地,卻發現這支兵馬,好像和傳聞的不大一樣啊,營地井然有序,軍容齊整,即使在這京畿地區,士兵們依舊在進行操練,殺聲陣陣。
那些衛兵也在認真的核查著來訪人員的身份,也沒有受賄索賄的情況發生,看得出來,軍紀極為嚴明,根本不給人以可乘之機。
見到此次帶兵主將李泰之后,張國臣先去寒暄一番,畢竟兩人算是同一個陣營,然后充當中間人,互相引見一番。
隨著雙方互相都有了個大概了解,查驗行動也開始了,獻俘大典的時間就快到了,必須的趕快進行才行。
說是查驗,謝升他們可不會一個首級一個首級的翻看,畢竟天策軍不算朝廷直屬兵馬,也不指望通過首級拿戰功和賞銀,所以沒必要在這事上面造假。
看到繳獲的各色韃子旗幟,盔甲,還有裝滿的一車一車的首級,謝升他們當然是很激動的,如果是自己率軍斬獲這么多首級,不說封爵吧,起碼能入閣。
經過一番簡單的查驗,首級數量完全沒問題,足足兩千五百余枚真奴首級,而且還有三千多枚假韃子的首級,最讓謝升在意的,當然是奴酋豪格。
經過曾經見過豪格的士兵辨認,他們總算是確認了豪格的身份,也就半個時辰,這次查驗就算是結束了。
然后在謝升和李泰的聯合指揮下,一批一批的首級,俘虜,旗號,兵器,被移交給神武左營的士兵,由他們帶入京城,天策軍自然是繼續留在城外,畢竟崇禎也沒那個膽量讓他們入城。
對此,李泰也無所謂,他來這只是完成孔有德交代的任務罷了,現在已經完成了,隨時可以打道回府。
來的路上,李泰他們大張旗鼓的打著天策軍的旗號,從天津一路走來,無數人目睹了天策軍的均為,天策軍可以說是聲名遠播了。
首級和俘虜的查驗,是同時進行的,馬世龍和祖大壽的那些‘斬獲’,則是另外一批人在負責,不過數量少很多,提前就已經結束了。
隨著這些俘虜和首級被運抵京城,獻俘大典也快開始了。
獻俘大典被設置在天壇,這里是皇帝每年祭天和祈禱五谷豐收的地方,此番大捷乃是崇禎朝以來前所未有的,放在這里也很合理。
而負責此事的,自然是已經年過七旬,白發蒼蒼的禮部尚書徐光啟,對于這件事情,他可是相當的上心。
雖然對孔有德的一些行動他不贊同,但這打擊東虜的事情,也是他的追求,和其他人不一樣,徐光啟對東虜的認識更為深刻。
從種種信息判斷,東虜不是一般的盜匪,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國家,雖然他們自稱大金,但和前宋之氣的金國沒得比,單單周邊環境就差很多,然而這十多年來,他們卻突破重重障礙,一步步掃清周邊的威脅,先奪取遼東,而后兩次征伐蒙古,一次進攻朝鮮,又攻滅葉赫女真各部,不是一般的莽夫能做到的。
如果任其發展,倘若再像己巳之變那樣,入寇一兩次,劫掠大量財富和人口東歸,恐怕只會越發壯大。
而此次天策軍一戰剿滅韃子二十五個牛錄,相當于一旗兵馬,對于認定稀少的東虜來說,絕對是一場沉重打擊,作為大明的官員,他當然很高興。
午時一到,獻俘大典正式舉行。
一段鼓樂之后,崇禎皇帝的儀仗,便從正陽門緩緩開出,向天壇行來。
這一路上的街道,都有五軍營的將士守衛在兩旁,將士們身穿明亮的盔甲,手執精銳兵器,鼓樂之聲不絕于耳。
居中則是崇禎皇帝本人,盡管作為皇帝,大明的最高住在,但今天這個日子,他也只能步行到天壇。
這獻俘大典非常的繁瑣,第一步就是祭天,必須要崇禎親力親為,旁人不能代勞。
抵達天壇后,崇禎進入昭享門外東南側的具服臺,更換上嶄新的祭服后,便從左門進入圜丘壇,至中層平臺拜位。
隨后燔柴爐,迎帝神,樂奏“始平之章“。崇禎至上層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匕菸唬瑢χT神行三跪九拜禮。
接下來是奠玉帛,崇禎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樂奏“景平之章“,回拜位。
隨后是進俎,崇禎到主位、配位前進俎,樂奏“咸平之章“,回拜位。
事畢,崇禎到主位前跪獻爵,回拜位,樂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然后司祝跪讀祝文,樂暫止。讀畢樂起,皇帝行三跪九拜禮,并到配位前獻爵。
……
這一套流程下來,差不多要一個時辰,好在是冬日,倒也不算太過勞累。
“臣等,叩見陛下!”待到崇禎坐定,滿朝官員齊聲道。
看到如此場面,崇禎也是欣喜萬分,平日里有些蒼白的臉龐,此時也滿面洪荒,略微興奮道“眾卿平身。獻俘大典開始,帶奴酋豪格!”
“獻俘大典開始,帶奴酋豪格……”
“獻俘大典開始,帶奴酋豪格……”
崇禎的話語被太監們一層一層傳遞下去,負責押送豪格的神武左營將士,將豪格在內的二十七名奴酋,分成九隊,依次壓赴圜丘壇。
當這些奴酋被運抵的時候,連崇禎都嚇了一跳,這些面部猙獰的奴酋,看起來實在是太恐怖了,崇禎甚至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念頭,還好知道他們是被控制著在,好一會才鎮定下來。
抵達圜丘壇后,看押豪格的明軍將豪格最終的布條去下,然后怒斥道“跪下!”
雖然這些明軍打仗不一定在行,但這氣勢絕對沒的說,要是旁人,肯定會被這氣勢震懾的不自覺跪下。
卻不料,豪格卻好像無所謂似的,用力將嘴中的雜物吐出,然后不屑的說道“成王敗寇,我豪格輸了,是打是殺,悉聽尊便!”
崇禎早就料到,這豪格絕對不會心服口服,沒有絲毫驚訝,反倒是平靜的說道“爾祖父身為大明建州衛指揮使,本為我大名軍官,不思報答大明恩情,公然翻盤,殘害我大明百姓!爾身為親族,不加勸誡,反倒助紂為虐,罪當凌遲!然,朕為大明皇帝,四海之主,一向慈悲為懷,倘若爾幡然悔悟,大義滅親,朕倒是可以給爾一個機會,免去凌遲之刑,將功贖罪!”
豪格卻脖子一橫,辯解道“你明國兵將殺我曾祖,害我建州百姓,更是橫加勒索,掠奪錢糧。我建州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尤效陳勝,吳廣之舉,何罪之有!
明國皇帝,不要忘了,你朱家的江山是怎么來的。”
豪格對自己這番話很是滿意,不像他其他幾個兄弟,他在行軍打仗之余,還喜歡翻閱書籍,對于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的事情非常了解,此時剛好用上。
崇禎當然也有準備,冷笑道“當年太祖起兵,乃是蒙元暴政橫行,又逢天災,官員不思賑災,反倒中飽私囊,天下百姓饑死者無算無算,十室九空,太祖皇帝起于微末,驅逐蒙元,還天下百姓一片樂土!爾等狼子野心,為了一己之私欲,置建州百姓之生死于不顧,凌遲之刑都算便宜爾等!”
這些是早就準備好的,就是為了駁斥豪格可能說的話語,崇禎說得的慷慨激昂,中氣十足。
豪格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也知道難逃一死,所以對此毫不在乎,反駁道“哦?山西,陜西流民變亂作何解釋?”
“旱澇之災豈是人力可以左右,山西陜西大旱,我大明朝廷自當竭盡全力救災,然其中一些頭生反骨之人,伺機作亂,裹挾災民,如同兒祖父一樣,不顧天下蒼生,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誅之!”
豪格卻露出一絲嘲笑“崇禎小兒,你說的這些,就問你自己信不信?你可別忘了,我愛新覺羅豪格,可不是敗在你明國官軍手里,你們明國軍隊向擊敗我大金勇士,簡直是癡心妄想!
這天下能人輩出,你不過是欽宗徽宗之流,待我等與天策軍結成聯盟,我大金再度入主中原,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后知后覺的神策左營參將一刀鞘砸在了嘴上,頓時滿臉血污。
崇禎暴怒道“此狂悖之徒,犯上作亂,罪大惡極。傳令下去,將奴酋豪格與其他一干人犯,押赴午門,凌遲處死!”
他確實是被這豪格給氣著了,本來借助獻俘大典,他想好好出一口惡意,怒斥這些東虜,卻被想到豪格根本就不服氣,而且還點明了不是擺在朝廷手里,關鍵他反駁也沒用。
盛怒之下,只得除之而后快。
這一場獻俘大典,可以說是畫蛇添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在外面的民眾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沒有讓他太過丟人。
在一片山呼海嘯的呼喊聲中,豪格等二十七人,被裝上了囚車,押往午門,凌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