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將這封信送往青州之后,孔有德又通知秦致遠和黎賢能徐文儀等人,讓其一定要小心戒備,謹防敵人再次偷襲。
敵人雖然失敗了一次,但并未受到多少損失,千把人的傷亡,對于兩萬多人的東江鎮來說不算什么,他們戰船方面幾乎沒什么損失,兵力也很充足。
而且黃龍好掌握著沙門島,長山島等一大串島嶼,這些都是距離登州不遠的橋頭堡,隨時可以再次發動突襲。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他要開始著手對付范景文了。
只要將范景文消滅掉,無論是耿仲明那邊,還是登州,東南邊的衛所,他都可以解放手頭的兵力,向各個地方增援,這些都不是什么問題。
原本計劃再等兩天,看看范景文會不會主動進攻,現在看來,已經沒那么多時間繼續被動等待了,必須主動出招,迫使他們發動進攻。
剛才在思慮文登那邊情況的同時,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能夠使得范景文盡早主動出擊。
如果不出現意外情況的話,最遲后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五日,范景文就該率軍發起進攻了。
隨后的一段時間,招遠縣衙人來人往,都為著孔有德謀劃做著相關的努力。忙活了差不多了一個時辰之后,總算將這件事情完成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整個招遠所在的盆地內,此刻是一片寂靜,除了少數巡邏的士兵,已經看不到什么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百總著裝的將領,帶著一百來號兵馬出了城門,打著火把朝著西北方向的山口去了。
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明軍營地外面,放哨的明軍很快就發現了這支兵馬,頓時這一片的明軍就上寨墻戒備,并且將火炮裝填好,只要命令一到,就可以開炮轟擊了。
不過這一支一百多人的兵馬,并沒有表現出要攻擊的意圖,而是然后派出一人打著白旗上前,與負責防御的軍官交談一番,然后便回來了。
隨后這一百多人,便一個接著一個,來到了明軍營寨前面,隨即就被等候的明軍控制起來,然后押解到營中,控制起來,這一隊天策軍士兵全程都沒有做任何抵抗行動。
不久之后,一個接一個的明軍將領接到命令,要求他們巡撫大人的帳中議事,基本上千總以上級別的官員都得到相關命令,于是這些將領都將手頭的任務交代下去,便急匆匆的來到了中軍大帳大。
這一夜,范景文的營帳內,爭論之聲不絕于耳,持續到天亮。
第二天,孔有德一直在等待著明軍方面的消息,雖然對自己的計策很有把握,但他心底并不踏實,沒有什么計策是百分百能夠奏效的,只有等他真的發生了,才能安心下來。
“大人,敵軍主力出動了!”
五月二十四日午時快結束的時候,孔有德總算得到了消息。
這個消息是孟有才派人從云頂傳回來的,在此之前,他已經接連發射了三發信號彈,也就是說,敵人出動的兵馬超過三萬人。
“終于來了!走,去北門看看!”
等待已久的對手終于出現了,孔有德此刻已經是摩拳擦掌,率領著一眾將領來到了北城樓。
來到城頭之后,孔有德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看向北方的原野,沒過多久,視線中就出現了明軍巨大的旌旗,隨之就是大片的敵人。
而且數量越來越多,烏壓壓的一大片,不久以后,幾乎全部的敵人都出現在了視野中,具體人數不好判斷,但三萬人肯定是有的。
此時此刻,距離找遠程差不多兩里的位置,作為明軍統帥的范景文,正騎在高大的戰馬上面,眺望著不遠處的招遠城。
經過一番觀察,他招遠縣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雖然經過加固,但依舊顯得很矮的城墻,還不到三丈高,城墻也極為破舊,還能從中看出經歷過戰斗的痕跡。
這樣的城池,在大明朝相當普遍,只要是承平已久的地方,城池都顯得比較破舊,與萊州城,青州城這樣的府城完全沒有可比性,感覺隨隨便便都能攻破的樣子。
但范景文知道,他看到的這些都只是表象,想要拿下招遠城,絕對沒有看起來那么容易,當初劉國柱和徐元永,兩次率軍攻城,結果在這個又小又破的城池面前,折損了兩千多兵馬,當時城內的叛軍只有千余人,現在更是遠遠不止。
拿下招遠。將叛將孔有德和一眾叛軍全部消滅,一個不留。
就是范景文這次行動的目的。
為此,將招遠夷為平地也在所不惜。
經過這些天,斥候們從各個途徑得出的情報,對于叛軍的兵力情況,范景文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
叛軍在城內的兵力只有六千多人,兩側的架旗山和羅山各一千人,其中火器部隊數量很多,佛郎機火炮的數量更是和范景文帶來的火炮數量不相上下,不過好消息是,并沒有紅衣大炮。
招遠城內還有一些百姓,但只有兩三百人,而且多是老弱病殘,沒法逃難的,所以范景文就可以放開手腳的干,不用顧忌百姓的損傷。
而關于城內布防的情報,大部分的消息,都是來源于劉宇。
沒錯,前一天夜里,從招遠城出發,前往明軍營寨的天策軍百總,正是在牙山上歸降的那個明軍千總。
而他奔赴明軍營地,并非是叛逃,而是按照孔有德的命令行事,這就是孔有德的的計策。目的就是利用他,逼迫范景文盡快出戰,很明顯,這個計策已經奏效了,明軍真的來了。
當初在牙山利用‘猜疑鏈’使得響馬賊發生了大規模內斗,整個響馬賊聚集的營地都被波及,死傷慘重,而劉宇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曾試圖鎮壓,但折損了一些兵馬之后就放棄了,然后率領參與的一百二十來個明軍退守山頂。
后來孔有德率軍進山收拾殘敵,視為依仗的兩千響馬賊已經分崩離析,大部分都在內斗中被殺死,靠著手頭的一百多兵馬,劉宇知道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最后選擇了投降,而孔有德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也就同意了。
然后劉宇就被任命成為了一個百總,其所部剩余兵馬被打散充足,暫時編入騎兵一營。
隨后孔有德回了一趟登州城,劉宇則率部跟著大部隊來到了招遠,不過孔有德對于這個降將并不是很放心,提前叮囑過,讓他進駐架旗山,并沒有進駐招遠城,所以他對這幾天,招遠城內發生的情況知道的并不多。
孔有德思慮靖海衛為何會被攻破的時候,就考慮內奸這個可能性,所以就想到了劉宇,這可是當內奸的合適人選。
當初劉宇的投降并非真心實意,而是已經走到絕路,不投降只有死的份,迫于無奈的選擇罷了。
而且從后來他的表現能看得出來,只要有一絲存活下去的機會,那么他就不會投降,現在對自己更是沒有多少忠誠可言。
那么就可以利用他,來把一些自己想讓范景文知道的東西,傳達過去,干擾范景文的判斷。
于是孔有德就下令將劉宇從羅山上喊了回來,開門見山的告訴他,要分派給他一個重要的任務,讓他率部重新投靠明軍。
剛開始劉宇還以為孔有德懷疑他圖謀不軌,是在試探他,還一直表忠心,表示將軍大人饒了自己一命,自己絕對不會做出背叛的事情。
看到他聲情并茂的表忠心,孔有德并沒有當回事,沒有這么簡單就相信他,還得假裝被他的行為大東海,先是表示自己絕對信得過他,相信他的忠心。
不過這個任務還是要他去做的,也只有他能做,畢竟其他人很難輕易取信明軍。
他是徐元永的得力干將,徐元永一定會相信他的,只要取得明軍的信任后,他就需要就按照孔有德交代的,在明軍之中散布消息。
具體來說就是一大早孔有德獲取的消息,然后進行夸張化處理,比如說黃龍率領東江鎮明軍偷襲登州城,被打的大敗而歸,總兵黃龍被紅衣大炮炸死,戰船被擊沉了一半,死傷的明軍尸體飄滿了整個大海,海水都被染紅了。
同時白蓮教也在青州府舉事,起事第一天就攻陷了四座縣城,第三天內就把青州城攻破了,衡王和青州府的高層全部被絞殺,青州的守軍全部被屠殺一空。
而且白蓮教還將衡王府和青州城的達官顯貴搜刮一空,獲取了三百萬兩白銀和五十萬石糧食,還有從孔有德這獲取的大批精良武器,很快就可以拉出一支十萬人的大軍,然后向萊州進軍,合圍登州和萊州之間的明軍部隊。
還有平度方面,天津總兵王洪眼看戰局不利,再次甩下薊門總兵鄧玘,臨陣脫逃。而后者已經被徹底包圍,正在艱難抵抗,現在軍中所剩糧草糧草不垛,隨時都可能被消滅
孔有德讓劉宇散播的這些消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劉宇都搞不清楚真偽,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只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讓他去投靠明軍即可。
孔有德相信,劉宇大概率會和他的老上司,也就是徐元永和盤托出,并且將他在招遠城內的看到的,了解到的情況,同時也是自己希望明軍知道的情況,全部匯報上去,足以催動范景文出兵。
如果劉宇選擇繼續忠于孔有德,效果也是一樣的,只要將這些消息弄得明軍中盡人皆知,范景文同樣會出兵。
讓劉宇散播的這些消息,雖然這里面有一部分是假的,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容易讓人相信,就像后世那些缺德的自媒體,編造的用于吸引眼球的謠言一般,如果全是假的就會被一眼看穿,假的里面摻點真的,就有很多人奉為真理了。
普通士兵基本都沒有受過教育,很難分辨哪些真的哪些假的,就比如山東的白蓮教很多,當初攻陷了大半個兗州府,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青州兵力空虛他們也知道,那么這個時間點,白蓮教再次舉事,攻陷青州城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再比如,王洪有過兩次臨陣脫逃記錄,這次在逃跑也很正常,尤其是明軍中還有一部分天津兵,對于他們總兵的習性格外的了解,自然會身心不疑。凡此種種。
只要這些消息散播出去,那么范景文只要不是蠢到極點,就一定會率軍出動,否則的話,時間一長,軍心就會被這些信息弄散了,不攻自破。
至于倒地是哪種情況,孔有德有了大致的猜想,一天的時間都不到,范景文就率軍出動了,那么也就是說,劉宇很可能如同猜測的那樣,直接重新歸順明軍,將事情跟范景文和盤托出了。
畢竟傳播謠言需要時間,這么短的時間不可能生效,同時孔有德也在慶幸,及時的將這個定時炸彈扔了出去,否則到了關鍵時刻,指不定這貨會不會臨陣倒戈。
事情的發展正如孔有德猜想的那樣,昨晚劉宇率軍抵達明軍營寨后,直接表明自己是徐元永的手下,要求見徐元永。
見到老上司之后,他就將當初抵達牙山之后的一切情況,全部匯報了一遍,并且將孔有德的計劃也詳細的說了出來,同時表示自己當初投降,全都是權宜之計,希望徐元永能夠體諒他的一片苦心。
徐元永選擇了相信他,畢竟共事兩年,對于他的品性頗為了解,而且現在叛軍已經是強弩之末,有自己這個上司罩著他,他沒必要繼續為叛軍效力。
隨后徐元永就拖著受傷的身體,面見范景文,將這些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并且為劉宇求情,希望能饒過劉宇當初投敵的罪行。
范景文當時并沒有表態,而是下令,召集所有千總以上的將了,來到他的大帳議事。
主要還是因為,劉宇帶來的情報,比如白蓮教在青州舉事,東江鎮進攻登州不順利,范景文都得到了相關的消息,只不過叛軍將這個消息夸大了罷了,至于其他的,消息大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