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左良玉的指責,秦翼明當場就表現得心虛,辯駁道:“大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剛剛只是嘴巴有點不太舒服,干嘔了幾下吧了!”
這理由太牽強了,正因為牽強,才讓左良玉更加斷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方孔炤大駭,他當然不會認為堂堂的總兵左良玉會撒謊誣陷一個考生,而且秦翼明的表現的確很可疑,于是臉色大變,不過他還是很猶豫,秦翼明也不是一般人,是有官職在身的武將,不好得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孫世瑞挺身而出,說道:“方大人,左總兵跟秦大人有私怨,秦大人根本沒有作弊,左總兵這是明擺著的誣陷。”
“絕對沒有,方大人信我,我左良玉武將一個,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這秦翼明確實作弊了!”左良玉信誓旦旦,因為他的眼睛確實看到了秦翼明一系列的動作。
“行了,考試還在進行,等考完了我們到后院去再談如何處理!”方孔炤一時之間也不好拿捏,不過一切等考試完畢后再做打算。
秦翼明當然知道方孔炤的難處,左良玉與秦翼明的過節,方孔炤也是知道的,可是那又怎么樣?他雖然是一個巡撫,可是他也不敢得罪左良玉,文人高于武將,這話不錯,可是在這戰爭年代,這文人和武將的地位卻在默默的變化啊,最明顯的就是崇禎,殺那些士大夫真的跟殺雞一般,可是崇禎卻不敢殺總兵副將等武人,就是他想殺一個賀人龍,都只能是下密詔,借刀殺人。
官衙后院。
不肯善罷甘休的左良玉,硬是拉著方孔炤,一定要將秦翼明的事情做個了斷,他對秦翼明恨之入骨,當日之仇,他如何能忘,現在有了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方孔炤也是非常無奈,如果不是左良玉,對秦翼明作弊,他或許還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秦翼明年紀輕輕的,就帶著德安千戶所的幾千人把張獻忠給打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翼明將來定然前途無量,誰想輕易得罪這樣一個人呢,現在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大人,既然你能夠默寫犬韜戰車,那肯定背誦也沒有問題,如果你能背誦出來,就證明你沒有作弊,不然,本官將取消你的資格,除去你的名字。”這個是方孔炤能想出來的唯一辦法,這個辦法也很好,他可以不得罪任何一方。
秦翼明對這個辦法沒有意見,但是他卻不能就這么完事兒,于是道:“大人,我跟左總兵有過節,左總兵無中生有,陷害于我,雖然在下官職低,但是也是堂堂好男兒,打流賊從來沒有含糊過,豈能隨意讓人誣陷?”
“你可是不敢?”左良玉陰沉著臉,盯著秦翼明。
“我豈是不敢,是怕你不敢?!”秦翼明回道。
“笑話,我堂堂一總兵,有何不敢?”左良玉一臉的不屑。
“好,那我們約定好,若是我背不全這《犬韜戰車》,我秦翼明任你左總兵處置,可是要是我能夠背來這《犬韜戰車》,你就將桌上的墨汁給我喝了,你可敢答應?”秦翼明盛氣凌人道。
左良玉臉色變幻,陰晴不定,這秦翼明背不出來倒還好,可是要是背出來了,難道他真的要喝墨水?
“如果左大人不敢的話,那我覺得我也沒必要背了吧,左大人不敢賭,就是承認誣陷我咯?”秦翼明繼續加火候。
左良玉忽然感覺自己騎虎難下了,萬一賭輸了,他得喝墨水,要是不敢賭,他又成了無事生非,中傷誣陷的小人了。
看著秦翼明那盛氣凌人的可憎面孔,左良玉決定了。
“一言為定!”
左良玉信心十足,因為他確實看到了秦翼明的那些小動作,他百分之百的確定秦翼明作弊了。
為了滿足左良玉的自負心里,秦翼明故意裝作臉色巨變,遲遲不開口,就是旁邊的孫世瑞都被嚇到了,左良玉自負狂笑出聲,秦翼明這明顯是心虛了。
“哈哈哈,方大人,你看到了,這秦大人背不出來,他作弊了!!”
隨后笑聲就戛然而止。
“往而無以還,車之死地也。越絕險阻,乘敵遠行者,車之竭地也。前易后險者,車之困地也。陷之險阻而難出者,車之絕地也。圯下漸澤,黑土粘埴者,車之勞地也。左險右易,上陵仰阪者,車之逆地也......”
秦翼明被楊九一從**迫,背這些兵書一點壓力都沒有,童試的時候答策只需要認識幾個字就算過關,這鄉試要默寫一段兵書,難度相當之高了,可是他也沒有壓力,這多虧了自己的好師傅,而且現在的大明武將們,為了找到可以克制大清騎兵的辦法,也特別重視古代戰車的作用,就是他本人,也對此專門研究過,所以,背這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難。
方孔炤點點頭,要說這六韜,他也背不來,不過這《犬韜戰車》,因為是科考題目,他倒是專門背誦了一番。
“恩,不錯不錯,這十死之地,秦大人一字未錯,左總兵,還有何疑問么?”孫世瑞以征詢建議的態度,詢問著左良玉,左良玉一句未發,臉色鐵青。
看著秦翼明那一張讓人憎惡的笑臉,左良玉內心翻江倒海,他徹底明白了,自己又被秦翼明算計了,這小子剛財在考場上的動作,分明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然后用激將法,一步步引自己入套,可是自己還偏偏一步步踩進了他的全套,左良玉此時腸子都悔青了。
“哼!好樣的,你耍我!走著瞧!!!”左良玉就想離開。
“總兵大人,你似乎有什么事情忘了罷,你可是統領幾十萬大軍的大將啊,這要是外人都說左總兵言而無信,那可就不好了!”秦翼明嘲諷地問道。
方孔炤現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這二人恩怨由來已久,今天明顯是秦翼明設局,讓左良玉吃了大虧,這秦翼明心思細膩,狡詐無比,左良玉明顯不是對手啊,可是左良玉畢竟是大明的總兵啊,如此羞辱左良玉恐怕不太妥當,于是出來當和事佬,道:“秦大人,這左將軍畢竟......要不算了吧!”
秦翼明隨之釋懷,笑言道:“好吧,既然方大人求情,那就算了吧,我這人一向胸懷若谷,睡一覺就什么都忘了。”
左良玉冷漠地走了回來,臉色極為難看,直接走道桌前,雙手端起硯臺,當真開始喝起墨水來。
“總兵大人,你這是何必呢?”方孔炤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拉住左良玉。
左良玉手用力一拐,甩開方孔炤,繼續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孫世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想笑是因為左良玉真的喝了墨水,而且喝得全身都是,笑不出來是因為這左良玉畢竟是總兵,這秦翼明和左良玉的仇恨越來越深,總不是好事情。
喝完后,左良玉哈哈大笑了起來,寬大的衣袖一邊搽干凈嘴角的墨汁,一邊往秦翼明身邊走來,惡狠狠地道:“小兔崽子,你夠狠,有心計,今天分明是你故意玩兒我,很好!很好!”
“左大人當真是秦某見過的好男兒,鐵骨錚錚的好漢,秦某佩服得五體投地!”秦翼明也是絲毫不甘示弱。
左良玉氣得咬牙切齒地道:“很好,你給我等著!”
看著左良玉那一嘴的黑牙,秦翼明忍不住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左良玉的威脅,他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左良玉帶著憤憤得離開后,方孔炤第一個大笑了出來,這倒是讓人有點驚訝。
“秦大人,你真厲害啊,左總兵可從來沒有吃這么大的虧啊,哈哈哈哈!”
孫世瑞也是忍俊不禁,笑道:“這左良玉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要說打仗還是一把好手,沒想到今天居然喝墨水了,哈哈,以后還有誰敢說我們左總兵胸無點墨?我看左總兵胸中的墨水,我等文人都自愧不如啊!”
“是啊,此時若是傳出去,恐怕左大人會成為大明的笑柄咯。”方孔炤和孫世瑞二人樂不可支,一唱一和。
“......”秦翼明一臉黑線,看著幸災樂禍的二人,竟然無言以對。
回到了王府,孫世瑞再也憋不住了,毫無顧忌地大笑了出來。
“孫大哥,有什么事情這么好笑啊,講出來讓我們也開心開心唄?你把開心的事情講給我聽,我也告訴你一個我開心的事情,咱們交換,如何?”王依寧嬌嗔道,拉著孫世瑞的胳膊就要聽故事。
孫世瑞笑著道:“呵呵,也沒有什么,就是今天答策,秦老弟狠狠地耍了一把左總兵,讓左總兵喝了一肚子的墨水,恩,以后還有誰敢說左總兵胸無點墨,他肚子里的墨水比誰都多嘛,哈哈!”
王依寧噗呲地笑了出來,道:“當真?秦大哥真厲害!”
“呵呵,哪里,就是胡鬧罷了!”秦翼明笑道。
“現在該輪到你了,寧妹妹。”孫世瑞期待著。
王依寧俏皮了起來,說道:“也沒有什么,最近北邊的范家來找我們買了很多生鐵,我哥今天做成了一大筆生意。”
“誰,哪家?”秦翼明立刻問道。
秦翼明的反應讓王依寧嚇了一跳。
“范......范家啊,張家堡的范家!”王依寧膽怯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