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翼明走進亢英淵住的牢房,尸體已經不再了,但還是可以看到一些蛛絲馬跡,小桌上有一些酒肉,酒杯倒在桌面,地上的干草非常凌亂,一看就是死前痛苦掙扎過。
一個想死的人,怎么會如此掙扎,亢英淵這樣的世家大戶的公子哥,怎么會放棄外面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怎么愿意自殺?這一點秦翼明絕對不相信。
“他是怎么死的?上吊?”秦翼明質問道。
旁邊的人都沒有說話,杜勛此時上前小聲道:“秦大人,一個下賤的商人,他的死活不必計較。”
秦翼明一腔怒火,但是在這太監面前不好發作,他壓制住心中的不滿,道:“杜公公,這亢英淵是關鍵的證人,他這一死沒什么,可是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白了?”
杜勛對著周圍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然后說道:“呵呵,秦大人擔心的是這個啊,秦大人放心,這亢英淵的證詞已經被高公公燒了!”
“這證詞都遞到皇上面前了,高公公也敢燒?再說,燒了也沒用啊,皇上都看到了。”
杜勛附耳說道:“呵呵,皇上對秦大人的厚愛,杜某真是羨慕啊,是皇上讓高公公將證詞給燒掉的,不瞞秦大人,這亢英淵,也是皇上口諭,讓他畏罪自殺的!”
“皇上口諭!?”秦翼明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背后冷汗直冒。
杜勛道:“皇上覺得,這份證詞若是被外廷的人看到了,那秦大人會很麻煩,所以皇上為了保護秦大人,所以才下了這樣的口諭,秦大人要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啊。呵呵,秦大人,咱們都是做臣子的,做了什么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如果皇上不在意,咱們錯了也無妨,如果皇上認為咱們做的是對的,保不齊還能得到圣心眷顧呢。”杜勛說完,一臉羨慕地看著秦翼明。
“微臣謝皇上體恤,只是這人死在大牢,如何給外面的人交代?”秦翼明聽明白了,很多事情,憑一人好惡而已,但是現在亢英淵畢竟死了,他怎么交代。
“呵呵,交代,在錦衣衛大牢死個把人,有什么好交代的,別說他是個下賤的商人,就是什么朝廷大員,死了還不是死了!”杜勛說話的時候,眼神的余角還瞟了一眼隔壁牢房的陳新甲,一臉的滿不在乎。
果然是黑獄啊!秦翼明內心腹誹道,不過還好,起碼沒有說是躲貓貓躲死的。
“杜公公,李建泰的公子李國豪是否已經帶到?”
“我這就讓人帶來。”杜勛走了出去,就聽到他大喊:“張總旗,將李國豪押到審訊室。”
秦翼明來到審訊室,兩個錦衣衛將李國豪押了過來,李國豪嚇得臉色蒼白,腿腳發軟。
“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審訊。”秦翼明見押解李國豪的二人還杵在那里,于是開口道。
“大人,這.......我們在這里保護大人的安全。”張三有點擔心。
“有勞各位,不過應該用不上。”
“大人,這些人都不老實,必須要嚴刑拷打,我們在這里也可以幫大人出出主意。”
秦翼明見這二人如此執著,便不在強求,對著李國豪道:“李公子,今天讓你來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大婚那天,你是不是丟了重要的東西。”
“秦大人,現在整個京師都知道我那天丟了東西啊,這還要問么.......”
“我指的不是小冊子。而是鹽引!”
“鹽......引?”李國豪眼珠子直打轉,手指忽然抓緊,想了一會兒道:“沒......沒丟,還在我家里!”
“真的?若是撒謊,你可就走不出這里了。”
秦翼明眼睛直盯著李國豪,李國豪不自在的舉動,讓秦翼明確認,李國豪在撒謊。
“沒!我沒丟!”李國豪死撐著。
“大人,這小子不說實話,讓我拉出去嚴刑拷打,保證他如是交代。”張總旗一旁叫囂道。
“張三,秦大人審案子,你插什么嘴!”杜勛不悅,這張三沒大沒小,就開口教訓道。
張三嚇的不敢抬頭,秦翼明笑著說道:“張總旗也是好心,杜公公切勿責備,不過李公子是否說了實話,一試便知。今日不早了,明日我自己親自到李府,只要李府真能拿出來這鹽引,李公子便沒有說謊。”
天色確實不早了,秦翼明起身回京師客棧。
回到京師客棧,好久不見的宋獻策正在抽旱煙,陳圓圓和秋月秋香則是早已經將隨身衣物打包好,隨時準備逃命,小猴正在和阿花玩耍。
“少爺。”
“秦郎,你回來了。”
“秦大人,我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走了。”
幾人看到秦翼明回來,都緊張得站了起來。所有人表情嚴肅緊張,只有宋獻策一臉的放松,跟大爺似的抽著大煙,絲毫沒有擔憂的神色。
“不走了,虛驚一場!”
小猴放松了下來,秋香隨口說道:“宋先生說的真準,果然不用擔心,我們幾個都嚇死了。”
秦翼明聽秋香這么說,貌似宋獻策早已看透了一切,“哦,宋神棍你知道這次只是有驚無險?”
宋獻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慢悠悠地說道:“走?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不成?要是這么走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秦翼明點了點頭,的確,崇禎若真是懷疑自己,那自己擁有的一切都將失去,在德安府老家,自己的家當可帶不走。奮斗了這么久,這么一點點的積攢,若不是崇禎信任自己,將一夜回到解放前,連從頭開始的機會都沒有。在沒有自保能力之前,取得崇禎的信任,真的很重要。
“宋先生,你有沒有見過鹽引?”
“當然見過!”宋獻策頗為不屑。
“那你有沒有辦法弄到假鹽引?”秦翼明問道。
小猴聽到秦翼明又要做不靠譜的事情,擔心了起來,說道:“少爺,這可是犯法的,萬一被官府知曉了,那可不得了!”
宋獻策這時來了精神,他知道秦翼明定是想坑人了,于是放下旱煙桿子,湊過來問道:“你個煞星,要假鹽引干什么?想坑誰?是不是跟最近的案子有關?”
看著陳圓圓和秋月秋香等人那憂慮的神色,秦翼明笑了笑道:“李國豪大婚,表面上是盜竊案,可是這一環扣一環,嚴絲合縫,毫無紕漏,引得朝野動蕩,這件案子表面上看撲簌迷離,但是我可以肯定,這個幕后黑手最少有兩個目的,其中一個就是為了得到李家的鹽引,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鹽引的,但是我肯定他已經得到了。之前我懷疑范家,可是這鹽引對于范家來說已經是唾手可得,冒這么大的風險好像不太合理。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主使。”
“范家會不會是為了省下一百二十萬兩的銀子。”小猴猜測道。
“不能排除。”秦翼明點頭。
“那第二個目的呢?”宋獻策秋香問道。
秦翼明繼續道:“山東地圖,這個肯定跟關外有關。所以我懷疑這件事情跟住在京師的鰲拜有關系。”范家跟關外有勾連,但是不能排除其他人就沒有跟關外有染,所以依然不能鎖定目標,畢竟這年頭,漢奸也很多。
大家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點頭,宋獻策道:“現在兩國相互之間刺探,這個也很正常,哎,只可惜朝中的大官們忙著內斗,根本不關系這件事情。”
“鰲拜是使者身份,沒有切實的證據,沒人敢動他。”秦翼明說道。
“所以你想用假鹽引來引蛇出洞?”宋獻策腦瓜子很好使,一下子就猜出了秦翼明的想法。
秦翼明笑了笑,忽然對著小猴說道:“明日,你跟秋月秋香在錦衣衛衙門外候著,這假鹽引進去后,如果有什么人偷偷溜出來,你就跟著他,看他到了哪里,我們來個引蛇出洞、順藤摸瓜。”
“是,少爺。”
紫禁城平臺。
崇禎正在忙著看奏折,眼前案牘上堆了很多的奏折,不是他懶惰堆了幾天,而是最近每天都有這么多奏折,堆積如山。
“哼,外廷的人,說來說去都是這么幾句話,他們不是攻擊這個就是攻擊那個,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是事情,這真能辦事兒的還是楊愛卿......”
“皇上,高公公來了。”王承恩小聲提醒道,崇禎抬頭一看,高起潛果然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事情辦得怎么樣?”崇禎問道。
高起潛磕了一個頭,回答道:“皇上,亢英淵已經就地陣法,錦衣衛對外一律說是他畏罪自殺。”
崇禎坐太久了,站了起來,在平臺內走動著,一邊活動筋骨一邊說道:”恩,很好,武夫就是武夫啊,辦事情也太魯莽了,還要朕幫他收拾爛攤子。”
“皇上厚愛,不然秦大人定然斗不過外廷那幫筆桿子!”高起潛道。
“外廷那幫人,朕都斗不過,何況秦愛卿一介武夫,要他打仗可以,讓他跟這些讀書人勾心斗角,肯定不是對手,你們看他這次攻擊朝中的主戰派,手段如此拙劣,張至發他們反撲也是正常。”
“幸得皇上護秦大人周全,不然秦大人這次恐怕會被外廷構陷。”王承恩道。
崇禎點了點頭,他覺得這秦翼明可能就是利用陳允澤與關外交易一手編排了這件轟動朝野的事情,攻擊朝中的主戰派,但現在他內心已經倒向了議和,所以他袒護秦翼明,崇禎怕自己有什么漏洞,問道:“亢英淵的供詞,應該沒有人看到過吧!”
高起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皇上,有人前天晚上進去過錦衣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