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儺的心意藍小玉當然清楚不過,他還在幫著自己。
孫道陵的那一雙老眼很是銳利,一早就說過,這老人家瞧你一眼,若是要探究,你是絕對逃不過的。
所以現在孫道陵語氣緩慢,他甚至只是在詢問:“陰天澹口中提到的那個名字,是什么意思?”這一點孫道陵還是注意到了,陰天澹說的信誓旦旦,不像是捏造,況且藍小玉的神情表明確實有異常。
藍小玉心口一懸,老實說,她覺得夜闕君和孫道陵的面對面是總有一天必須面對的,卻不是在毫無準備且被人如此猜忌的時候。
孫道陵的話很明確,那個名字是什么意思,或者是代表了誰。
于是藍小玉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氣:“這件事,和竹奶奶有關系,等您回來我再一五一十的告訴您。”
等孫道陵和無為道人他們處理完這一團亂的事情,藍小玉才能心平氣和的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孫道陵倒是有些意外:“和竹姑有關系?”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藍小玉點頭。
“好,”孫道陵一聽是和竹老太有關,也沒起任何的疑心,倒是更加的安心了,“既然與竹姑有關我現在就不多問。”看起來他對竹老太是無比的信任。
反是藍小玉被他這樣一句弄的有些愧疚難耐,畢竟她是隱瞞了孫道陵許久。
晚上的飯是阿儺送來的,其實阿儺挺不希望藍小玉跑出去,為啥?
因為現在整個降梅觀中氣氛都有些凝重,一來是僵尸之事,二來是開術派,三來趕尸人還沒脫離危險。
這話不無道理啊,免得出去被人冷嘲熱諷心里不好受不是。
藍小玉這頓飯也是食之無味,本來嘛,清凈道觀中吃的都是清淡小菜,現在一個人躲在房里還真有些好像做賊心虛似的。
真是有夠窩囊的。
這股窩囊勁還持續了兩天,孫道陵第二天離開后,藍小玉也懶于踏出門去,她問過阿儺,那個趕尸人怎么樣了。
阿儺只知道還在拔尸毒,聽說青燈也在幫忙照顧,其他人都免去打擾和探望了,這不,他還是剛才去多看了一眼。
趕尸人的臉色鐵青鐵青的,兩個眼眶子都黑的不成樣子,皮膚已經呈現凹陷狀,還有那受傷的手臂是天天被泡在糯米水里。
“我看八成要尸變了……”阿儺嘖嘖的感慨,看到藍小玉一個白眼飛來,立馬閉嘴,瞧瞧自己說的什么話,“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青燈還帶了一麻袋的小蛇進去,他和我說趕尸人的情況基本是控制住了,只是什么時候有好轉還不清楚,所以你不要擔心啦。”這條命絕對是丟不掉了。
確定趕尸人沒事,那她心里的石頭也算是落了下來,這兩天吃的是清湯寡水,但藍小玉還有更煩躁的事。
九無山陰天澹,這個家伙不會坐以待斃,陰十九現在和孫道陵他們一起出去了,就剩下了陰天澹。
“你在想陰天澹的事?”阿儺一眼就知道了。“別理那家伙,自己斷了一條手臂怪誰,怪他技不如人唄。”阿儺是很相信藍小玉的話的,
陰天澹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一群小伙伴在山里遇到了那么危險的情況,做事出人意料都是可能的。
他以前看新聞還看到過不少什么遇到雪崩或者落在山溝溝里了,最后只能犧牲同伴的事——當然,他并不是說這種事發生在降梅觀就是應該的,是正常的,而是——對于陰天澹那種人,即便情急之下做出了出格的事,他也許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藍小玉說陰天澹要殺她,阿儺也是有所提防,免得這幾天鬧出什么幺蛾子。
已經死了一個從衍了。
藍小玉就算為了從衍斷他一條手臂算什么?阿儺倒是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怎么打的過他……”藍小玉撇了下嘴角坦白。
“嚇?”阿儺一愣,“不是你把他打成這樣的,那是誰?”他這個話一問出口就轉過彎來了,“是你養的那只鬼?”就是那個叫夜闕君的。
“算是吧……”藍小玉悄聲,“可是陰天澹也養鬼了,他那把黃油傘里的,絕對是鬼物!”只是現在沒辦法證明這一切。
阿儺就搓著手:“哎,你說陰十九知道自己徒弟養鬼了嗎?我看他鐵知道,說不定就是故意不說讓帶去陣里對付那些不聽話的小P孩子呢。”
老實說,藍小玉也是不能再贊同,瞧瞧她在大殿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陰十九什么表情。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很顯然對陰天澹養鬼這樣的事,并沒有感到意外。
孫道陵雖然當場不說話,可神情里的疑慮是油然而生的。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藍小玉大大嘆口氣,這幾天對于陰天澹心里還是窩火的很,早知道就像夜闕君說的那樣,這是個麻煩精,還不如當初一刀做了他干凈——
這想法一掠過腦門,她又覺得自個兒還是有點沖動,動不動就這么殺人的話,自己和陰天澹也快差不多了。
阿儺不想多打擾藍小玉,畢竟這小姑娘睡了三天才醒過來,一醒來就大動肝火的,別說藍小玉了,就是他這個旁觀者也氣不過,于是只好安撫藍小玉多休息,少生氣。
一切等無為道人他們從山里回來再定奪。
藍小玉把阿儺送出門去,山里的天色早就陰郁起來,霧氣蒙蒙,天上的繁星也看不清晰,似乎門一開這寒冬凜冽的風才能倒灌進來,藍小玉一陣哆嗦。
“呯”連忙把門嚴絲合縫的關上,可這一關不打緊,竟然沒覺得室內的溫度有什么溫暖,她就知道了。
那家伙八成又老神在在的占領她的房間了。
她抓起門邊花瓶中阿儺一早採來做裝飾的紅梅花枝,就朝身后砸了過去。
那枝紅梅就好像是劃破夜空的唯一色彩,水波一漾就穩穩當當落在那尊鬼神的手里。
他還不以為意的嗅了嗅:“降梅觀的梅花每一年都開的這么好。”
聽聽,什么話呢。
“喂,你破陣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險些不知道怎么應對。”藍小玉可沒那么大的能耐破無為道人的赤雷武火陣,無為道人和孫道陵并沒有特別的點破要她給
個交代,也是給了天大的面子。
但這事總需要解釋,藍小玉現在煩心的,就該是孫道陵和無為道人回來后,她怎么把這一切圓回來。
“夫人聰明伶俐,這點小事難不倒。”那方慵懶的回復,正倚在窗邊瞧著藍小玉。
哈?很難得嘛,從夜闕君口中聽到一些“好話”。
藍小玉的心情卻著實很難開懷起來,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得跳腳:“你這樣進來降梅觀,不要緊嗎?”雖然現在無為道人他們都不在觀中,可是陰天澹那個家伙已經起了疑心。
“你覺得呢?”夜闕君有時候覺得藍小玉的話問的挺可笑,如果要緊,他還能進來嗎?
好吧,算自己傻,藍小玉跳回床上去,趴在枕頭邊就唉聲嘆氣:“什么都讓你說中。”
“所以你才落得這個下場。”夜闕君接了話,但帶了許多調侃的意味,陰天澹他已經不想多提。“身上的傷好了嗎?”這才是他比較關心的。
“生龍活虎的,”藍小玉挑挑眉,手心里包扎著繃帶,但是也已經不疼了,反倒是被陰天澹打傷的地方,跟有了內傷似的隱隱作痛。“我現在比較擔心我師父他們,跟陰十九那家伙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出事。”一個徒弟都這么能搞大事情了,那個陰森森的老頭兒誰知道是吃什么的干活。
“你師父精明著呢,連自己的徒弟都可以不護著。”夜闕君眉眼輕瞥,顯然對這幾天發生的事了如指掌,孫道陵的不聞不問,他可不怎么滿意。
“師父是身不由己。”那么多老前輩都看著呢,一句“秉公處理”就可以讓任何行為變成偏私落人口舌。
“其實你師父……”夜闕君似乎帶著一些輕哼,話到了這里深深看了莫名望來的藍小玉一眼,反而不再多言。
“我師父怎么了?”藍小玉追問,夜闕君的欲言又止她看得出,“你是不是覺得我師父很不近人情?”比如人家都護短,偏偏孫道陵不護短,有時候藍小玉想想還覺得挺委屈的。“其實他人不錯的啦,只是不善于表達,想的大道理又多。”沒有趙遠信那么“沒臉沒皮”的熱情奔放,護短護的外婆家都不認識。
藍小玉跟拉家長里短一樣,然后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在調解婆媳關系的老娘舅。
夜闕君“嗯”了聲,那口氣特別的不在意,就好像不管你說什么,他都是“恩”。
“對了,”藍小玉這才想起來正事,“你知道那個山洞里的僵尸是什么僵尸嗎?”對于這種學術上的事,她對夜闕君還是百分比的保有信任。
床沿的弧度輕輕一彎,那尊鬼神就跟在自家房一樣坐在了她身邊:“九天鎮尸符。”夜闕君只說了那么一句。
藍小玉狠狠點頭:“趕尸人說起碼也是金銀銅三尸,沒準……沒準還是個旱魃。”其實旱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藍小玉也描述不清楚。
“說是旱魃就過了,”夜闕君側臥下來,正與藍小玉肩并肩的望著,“但有人以尸養尸是確有其事,況且那些老道士們不是沒有找到它嗎?”
咦,夜闕君看起來倒是消息靈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