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玉這會纔是真的連爬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好在發(fā)現(xiàn)兩個人都摔出了林子,總算是到了安全地帶。
這一人一鬼都筋疲力盡逃出生天,一個摔趴在地上,一個也不想起身。
“藍小玉,你可真是夠特別,”夜闕君要笑不笑的樣子,雖然這話說得不褒不貶,至少讓他平日裡淡然不驚的表情變得有趣多了,可誰知話還沒完,他神色突變:“小心!”他急於一喝卻未能及時動作,最後一隻桃木釘從黑霧中射來,但目標並不是藍小玉,而是夜闕君。
藍小玉也發(fā)覺了,她咕嚕爬起身,嘴上叫著“走開!”心裡卻很清楚,夜闕君是躲不開的,所以,她想也沒想就試圖伸手去接那根削尖的釘子,她當然是抓不住的。
因爲釘子直接穿透了她的手心,血淋淋又火辣辣,其實在那一瞬是感覺不到疼痛的,就好像被一張極薄的紙片劃破手指,不肖一會疼痛才隨之而來,甚至只能眼睜睜看著血流不止。
釘子因爲手掌的阻力而緩了一下“噌”的插進了夜闕君身邊的土中。
藍小玉捂著自己的手心,血淌的手臂衣襟上都是。
“藍小玉你瘋了!?”夜闕君一把拽回她,整張臉都已是怒容滿布,還有幾分是被藍小玉給驚的,“把血肉之軀當銅牆鐵壁不成?”
藍小玉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吼也吼愣了下:“……你就這樣對待傷員?”她看著自己抖個不停的右手,被穿透的小窟窿已經很貼近指骨,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筋骨和皮肉組織在延展,“疼疼疼……”她咬牙哼了聲。
夜闕君見狀沉默不語,他“撕拉”扯下了袖口那段金絲銀線極爲漂亮的布條就趕緊蹲下身給她包起了傷口,“我們現(xiàn)在就出去,出去後你立刻就醫(yī)不要耽擱,桃木釘對你來說雖然只是普通的木釘,但如果傷口感染可不是小事。”
藍小玉的眼睛就看天看地最後落在了夜闕君烏黑如墨的長髮上,她覺得這是第一次,夜闕君居然用那麼平等的姿態(tài)對待自己耶,沒有什麼命令的口氣,也沒有調侃的意味,好像真真是出自意料之外的關心,他半蹲下來,金銀的色澤就纏繞在修長的指尖,有種說不出的吸引人的流暢。
於是藍小玉下意識的伸出沒有受傷的手就摸了摸夜闕君額際的兩縷髮絲,那種暗爽都快讓她忘記自己的手心多了個窟窿這種事。
“哎呦!輕輕輕輕輕點!”被夜闕君察覺那心不在焉的小動作於是獲得了一個不小的懲罰,給揉捏了一把,疼得她直跳腳。
“以後少做這種蠢事。”夜闕君站起身,削薄的脣角都快泯成了直線。
藍小玉小心翼翼揉了下手,嘟囔兩句:“救你是蠢事,那你不就是蠢蛋了……”
夜闕君不言不語,眼神就劈頭蓋腦的掃射過來,藍小玉立馬服了個軟,但她理由可充分的緊:“如果不是你闖陣被困,驚門難不住你,我知道。”怎麼算都好像是自己太拖累了。
“爲什麼?”他是在問,爲什麼要救他。
“爲什麼?救人要想爲什麼嗎?你救我,我也一定會救你,就是這麼簡單。”藍小玉說的信誓旦旦,就好像那些電視節(jié)目中總是會去採訪救人的英雄“你當時爲什麼會去救他們?”。
這個問題其實真的有夠無聊。
一個人去救人,那之前他真的會考慮,我爲什麼要去救嗎,那種電光火石之間的行爲,只是這個人心中最基礎的那種念想和善意。
藍小玉就特別喜歡《名偵探柯南》中工藤新一的回答。
需要理由嗎?我不知道人殺人的理由,但是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夜闕君看著藍小玉的樣子不知在想什麼,他扭過頭輕咳了下,藍小玉才發(fā)現(xiàn)他的情況也並不很好:“剛纔過驚門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對我來說,這些纔是皮外傷。”他本來就是鬼,這些皮囊上的傷並不會成爲致命,但是藍小玉不同,她只是個普通人,平時獻個血都能哇哇叫個不停的傢伙,竟然敢伸手擋那支桃木釘。
竟然敢,還做的毫不畏懼,毫無退縮。
這纔是讓夜闕君無法明白的地方。
“你這皮外傷我纔不信,在法陣中困了那麼久,就算能力再強也得虛耗大半,你不應該留在這裡,走。”
這陣白光就是法陣與外界相連通交界的地方,只要他們跨過,就會立刻從法陣中跌落出去,所以當這兩個傢伙從陣中出來,已經是第二天午後的光景了,陽光刺眼,藍小玉總算感覺到一絲熱度了。
她沒想到趙遠信和方天生等人居然就在法壇邊等著,尤其是趙遠信,百般萬分的焦灼,一看到藍小玉幾乎是從法陣中跌跌撞撞出來,嚇得趕緊去把她扶起來。
“哎呦藍丫頭你可出來了,你這是要把我這把老骨頭給嚇死啊!”昨晚上一行人左等右等,到了天亮還不見動靜乾脆大部隊都來墓地,誰曉得一片狼藉,令旗折斷,法壇掀翻,連設下的陣法都破了一個角,趙遠信當時那老臉都沒了血色。
還是方天生穩(wěn)得住,令衆(zhòng)人先等待消息,倘若到了今夜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他方天生不會坐視不管,就算請個走陰婆下去招魂也得親眼見到才行。
藍小玉虛弱的很,還滿手的血,在趙遠信面前多少都得強打起笑意:“沒事,受了點小傷……你看,我不小心把自己給困在法陣裡了……”
“我不聽你扯淡!”趙遠信給她披上一件外套,“手上怎麼都是血,你跟我說這是小事?!”趙遠信還在嘰嘰喳喳,藍小玉回頭去看夜闕君,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消失無蹤,也是,他剛從陣中出來也被消耗了不少體力,不能再和自己多牽扯。
“趙叔……”藍小玉面無血色,嘴脣發(fā)白,“我……”她頓了頓,“我好餓……想吃牛排和布丁……”別怪她就知道吃吃吃,民以食爲天,況且饒了她吧,她從昨晚上到現(xiàn)在可是一口飯都沒吃。
那感覺就跟空腹打了一場生死對決的仗,終於旗開得勝留得小命後全身都鬆懈下來的那種乏力和困頓。
“吃吃吃!”趙遠信都快被這丫頭給氣的翻白眼,“別說一份牛排,就是十份牛排也給你訂來!”
方天生比趙遠信還老練,立馬一個電話打給了自己的私人醫(yī)生,命他馬上去酒店,然後送藍小玉和趙遠信過去,哦,順便給藍小玉訂了至尊牛排套餐。
方天生的私人醫(yī)生姓李,大半輩子都是給方家人看病,老醫(yī)師託了託眼鏡給藍小玉先把臉頰上的傷口消毒上藥,然後纔開始檢查手心,“這是怎麼回事?”老醫(yī)師一邊翻來覆去的看一邊
詢問,老實說,方天生收下黑吃黑混黑道的不少,免不了這位李醫(yī)師會接待到槍傷患者,不過這小姑娘的不是,況且,方老闆家裡也沒請過這樣的客人。
“我……我……”藍小玉支吾半天,“我和同學玩飛鏢。”
“飛鏢?”醫(yī)生很是狐疑。
“玩飛鏢不小心紮了個洞。”藍小玉點頭肯定。
老醫(yī)師當然不相信也察覺了不該多嘴,就頂一臉不可救藥的表情:“你們這些小年輕,想尋刺激是吧?是不是要玩出人命來纔開心?”他包紮完還按了下藍小玉的窟窿眼,疼得藍小玉呲牙裂嘴的。“所幸沒有傷到筋骨,這幾天都不要碰水,每天換藥,過三天看下有沒有惡化的情況,沒有就萬事大吉,有,呵,手就別要了!”
“好好好,謝謝李醫(yī)師,您慢走嘞!”藍小玉當然知道那老醫(yī)師就是氣不過嚇唬她的,然而現(xiàn)在她是病人,那就是個要聽話的慫包。
李醫(yī)師會每天早晚各來檢查一次,解決了五通鬼,方天生很客氣,留藍小玉和趙遠信住在酒店裡不限時日,尤其是藍小玉應該休養(yǎng)生息,當然錢的問題不用擔心。
藍小玉大吃大喝還美美的睡了兩天才緩過神來,結果她一醒來就急得上躥下跳翻箱倒櫃。
“哎哎哎,你屬猴子嗎?剛好一點就皮成這樣?”趙遠信這會剛開了瓶小紅酒,端得是一副紳士樣,咕咚咕咚小角度的傾斜搖晃酒杯。
“那個……趙叔,你有沒有看到我扎手的那個布條?”她晃晃自己被包得跟木乃伊一樣的右手。
“布條?”趙遠信撇著腦袋回想,“是不是那個上面繡了花的?”
“對對,在哪兒?”藍小玉點頭如搗蒜。
“扔了啊,”趙遠信一臉的莫名,“你回來那天可都是血,又不是什麼寶貝,今早我就給扔了。”
“哈?”藍小玉哎呦了聲,“扔哪裡?!”
“剛纔收垃圾的服務員過來收走了,這會八成是在過道的垃圾車裡吧,我說你……唉,你去哪啊?!”趙遠信話還沒說完,藍小玉早就心急火燎的衝了出去。
什麼寶貝……趙遠信當然不解,別說趙遠信,其實連藍小玉也不理解,自己居然爲了個沒用的布條去掏了垃圾車,服務員站在一邊看自己的表情就跟看奇葩那一樣一樣兒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藍小玉只好對他笑笑,總算是撿出了那繡圖,於是一整個下午,藍小玉就使喚著趙遠信這苦命的老頭子幫她洗乾淨,血跡當然是清洗不乾淨的,但好歹那些金絲銀線的繡紋清晰灼耀,藍小玉就變的滿心歡喜起來。
趙遠信眼角都抽了:“整的跟個定情信物似的。”別怪他嘴碎,但藍小玉那摸樣,說沒貓膩他也不信。
“我喜歡不行啊!”藍小玉也哼唧了兩聲。
她這幾天雖然住的舒適可心裡並沒有那麼好過,那布條被擱置在牀頭櫃上,藍小玉不是對著它發(fā)呆,就是長吁短嘆,也不知道那傢伙這幾天是不是“活”過來了,明明知道那都是小傷,對他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以他的能力怎麼說……比如找個陰氣重的地段休養(yǎng)一陣,自然就沒事——可這一連幾天都不見鬼影,著實隱約的擔憂。
突然門簾一動,她下意識就喊了出來:“夜闕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