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老爺連夜從上海趕回了永慶鎮。一路上的車馬奔波根本就沒有讓這個上了年紀的大胖子老人感到疲憊。他喪著一張垮皮的老臉,雙手杵著自己的拐杖,渾身上下繃成緊緊的一根弦,坐在自己的高檔小汽車里將前幾天發生的事又盤算了一遍,氣的他只想殺人。
如今整個北方的勢力分別被汪、姚兩位大帥所掌。自己審時度勢做了姚大帥手下的財團,甚是看不起那個叫汪連生的新晉大帥。這個汪連生長得跟個年輕小姑娘一樣,卻不知道為什么在短短的時間內發展得上萬的軍隊,活活從姚大帥手下分的一片天下。
也就從那時起,這汪姚兩位大帥之間的斗爭就開始了,作為姚大帥手下得力的財團支持者,皇甫榮升確信自己必須為皇甫家的將來多出一份力,所以對姚大帥的各項支出是大包大攬。
當然有了姚大帥的庇佑,皇甫家出了多少資是完全能再次賺回來的,可自從汪連生那小子插足之后,皇甫榮升在生意場上也倍感吃力,所以他越發和姚大帥同氣連枝,希望早日將這個汪大帥趕下臺去。
雙方你來我往明里暗里斗了許久,大大小小的戰爭更是無數。起先姚大帥的軍隊一直打的汪連生冒不得頭,后來卻不知道為什么姚大帥的軍隊在戰場上是再也得不到甜頭了。于是這雙方的戰斗從桌面上改到了暗底下,雙方人馬你來我往,將彼此都調查了個底朝天,最后得出的一份情報卻是這個汪連生在未當上大帥時,常年出沒永慶鎮,跟宋勉成甚有私交。
此份情報被姚大帥派人連夜送到了皇甫榮升上海的大別墅里,當皇甫榮升吃驚的看完之后,當機立斷對張仕壽下了命令,要張仕壽凍結宋家在皇甫家的所有股份,并立刻趕回永慶鎮盯著宋勉成的一舉一動。
張仕壽領了命,半夜就出發了,往后的日子便對著遠在上海的皇甫榮升發來了源源不斷的情報。比方最近宋勉成家兩個兒子病重,家里鬧鬼,請了三清圣觀的蓋盞小道士前來驅鬼。
皇甫榮升從張仕壽發來的情報中,看到了一個關鍵人物“蓋盞”,其他人信不過,但這個蓋盞卻可以利用,讓他替自己去探探宋勉成的宅子。于是皇甫榮升大筆一揮從自己的親姐姐處買了宋家的別墅。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那個叫蓋盞的小道士真的替他在別墅里探到了許多有關宋勉成和汪連生的線索。等欣喜若狂地皇甫榮升將別墅地底下那些詭異的事情打成報告遞到姚大帥書桌上時,姚大帥便派了自己的親信顧軍長協同皇甫榮升一起處理宋家別墅地底那些棘手的事。
在顧軍長狼狽不堪從別墅地底爬出來以后,顧軍長當夜便拍了一份加密電報發給了姚大帥,報告中將自己在地下的所見所聞做了許多情節上的修飾,最后斷言汪連生絕對不是他們想象中那樣簡單的人,只怕這個汪大帥自己正是個妖怪。
顧軍長這份報告拍過去之后,立刻便得到了姚大帥的回應,他隨即下令炮轟汪連生的老巢。當顧軍長頤指氣使的徹底摧毀了汪連生的老巢時,他們卻低估了汪連生的反擊,就在不久之后,整個永慶鎮就受到了大規模的襲擊。而顧軍長的所有的軍事布防據點被全部泄密,汪連生的部隊以迅雷般的速度將他們趕出了永慶鎮,顧軍長也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最為慘烈的戰敗。
而跟顧軍長一起被趕出去的還有皇甫榮升,他的大宅子被汪連生的部隊攻破,然后他的親侄子宋勉成率領著汪連生的部下對其進行了徹底的抄家,沒收了皇甫家的大部分財產,綁了他的管家,關了他的家丁以及一眾的丫頭老媽子,禍禍了那棟百年老宅。
毀了皇甫家的老宅后,宋勉成覺得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于是他又大刀闊斧的圍剿了和皇甫家生意上有來往的所有人,整個常州但凡有皇甫家出資的店鋪全都被查封。氣的遠在上海的皇甫老爺幾度心臟病發。
永慶鎮被汪連生攻陷之后,皇甫榮升跟顧軍長曾一同找到姚大帥,祈求大帥為他們主持公道,可一貫雷厲風行的姚大帥也遲疑了,除了滿臉笑意的安慰他們兩人之外卻只讓他們再等等,說這反攻的時機未到。急得皇甫榮升和顧軍長直跺腳,可急又有什么用,大帥不開口他們又有什么法子。
皇甫榮升從姚大帥處回來之后,就馬不停蹄的奔赴了永慶鎮,他也曾經想過自己會有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但卻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是被自家的親侄子給推倒的。皇甫榮升連夜趕到宋宅,希望拜【零點看書】托自己的姐姐去幫自己說幾句好話,如果能先把自己的管家救出來也是極好的。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代商界大鱷還要去求一個油頭大胖子,皇甫榮升就覺得自己憋屈的很。
思索許久的皇甫榮升終于從司機的喊叫聲中清醒過來。只聽得司機在前邊喊道:“老爺,這鎮上戒了嚴,城門口都進不去了。”皇甫榮升回過神來,伸手將車玻璃上一層霧氣抹了抹,往車窗外一看,果然見汪連生的兵在城門口搭了警戒線。皇甫榮升哼了一聲,怎么現在連老家都不讓回了么?
當然這生氣歸生氣,該做得還得做。皇甫榮升下了車,迎面吹來了一股刺骨的冷風,凍得他不由得抖了抖,抬頭望了一眼這鎮子外面陰沉沉的天,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朝門口警戒的那群全副武裝的士兵走了過去。
警戒的士兵一見有人走來,都大聲問道:“干什么的!這里戒了嚴,任何人不得入內!”皇甫榮升收起自己喪下的臉,吐出一串白氣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容道:“各位長官幸苦了,在下皇甫榮升,因為一點家事要進去一趟。”
守門的士兵一聽皇甫榮升的名號,都抬頭朝他看了過去。皇甫榮升接著笑笑,從懷里掏出一大卷鈔票,塞到了一個士兵的手里輕聲道:“這么大冷的天,各位長官幸苦了,煩請給個方便。”
收了錢的士兵轉頭跟身后幾人對視了一眼,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一些道:“皇甫老爺,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而是這上頭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皇甫榮升一聽,還是接著笑笑,又從懷里拿出一卷塞到那個士兵手里,接著道:“我就是進去看看我的老姐姐。很快就出來。”幾個士兵故作為難,半推半就的開了門,讓皇甫榮升的汽車得以開進去。
皇甫榮升一上了車,就發了脾氣,這些都是些什么小嘍啰,用的著我親自出面打理?一想到這里皇甫榮升就覺得自己心臟受不住了,他將這股憋屈的怒火全都化成幾個憤恨的眼神投射到車外。結果這一看之下嚇了一跳,他記憶中繁華的永慶鎮,不知什么時候變得滿目蒼翼。
司機才將車開進鎮子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這原本寬闊干凈的街道上堆滿了雜亂無章的東西,皇甫榮升說不上那些垃圾都是些什么,卻能看出都是以前鎮子的街道上那些商販的貨架,以及一些像是被逃跑的人匆匆撇下的東西,但都是一個被焚燒過的樣子。既然車子開不出去,皇甫榮升和司機都下了車。
司機從駕駛座上快步走了下來,因為雪地路滑攙住了皇甫榮升領著他慢慢朝前走。皇甫榮升每走一段就皺一點眉,嘴里不住的咒罵道:“這群孫子!”不用聽皇甫榮升罵也知道,這繁榮的永慶鎮是個剛剛遭遇戰火的樣子,街道上基本上沒人,清冷的很,兩邊的建筑大多受損,都是個殘缺不全的樣子。房屋上堆起那些白色的積雪都漸漸融化,順著那些墻面嗒嗒的往下滴,可依舊清洗不了建筑物上煙熏火燎的痕跡。
皇甫榮升緊緊握著自己的拐杖仍由那個司機領著自己朝前走,因為街道上到處是些被掀翻的雜物,所以兩人步行的速度越走越慢。但還是在拐過鎮門街道的時候,皇甫榮升看到了自己在永慶鎮的老宅,那座從祖上傳下來有百年歷史的老宅,皇甫榮升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拐杖,雙目圓瞪,一張老臉上的所有皮幾乎就要拖在地上,整個大腦跟充了血一樣,嗡嗡作響險些就要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