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年初一杏兒和文月過得著實驚心動魄。當(dāng)她們趕到越洋百貨的時候,看見滿臉是血的李初九昏死在李老爺和老管家的尸體邊上,如此驚悚的一幕險些就讓這兩個小姑娘當(dāng)場昏厥了過去。
等將著三人抬回李府,皇甫束昀的一隊兵就上門來抄家了。一隊士兵橫沖直撞的沖進(jìn)了李府,將里面一群人看的死死的。領(lǐng)頭的是個臉上長著胎記壯漢,他雙手插在褲腰帶里,對著客廳里的眾人發(fā)了號令,要他們明個一早就全部搬出去。
杏兒和文月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害怕卻也還是要為李初九爭上一爭,文月昂首挺胸做了個巾幗女英雄的形象站了出來:“你們!你們……憑什么來抄家?”帶隊的副官一看文月這幅樣子不懷好意的笑了,當(dāng)即就掏出手槍對著客廳的天花板開了兩槍。
這兩聲槍響讓文月的女英雄形象瞬間就破滅了,她渾身一抖面色慘白,雖然害怕卻還想再冒個頭。杏兒上前一步拉住了文月,她斜眼看了看這滿屋子舞槍弄棒的大兵,什么也沒說,拉著她上了樓。
樓上李初九的臥室里有醫(yī)生正在替他看傷。那醫(yī)生顯然知道了樓下的動靜,很有幾分想要臨陣脫逃的意思,杏兒沉著臉道:“你不用擔(dān)心只管給他治傷就行!”文月也露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道:“你要是想逃!下了樓第一個就讓他們崩了你!”
那醫(yī)生著實有幾分冤枉,他沒想到自己這新年第一天沒落個清凈,倒被兩個姑娘給要挾了。他暗嘆一聲倒霉,替躺在床上滿身是傷的李初九縫起了針。
有句話心靈雞湯是說的來著:“你不狠狠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么優(yōu)秀”。我想這句話用在杏兒和文月身上倒是有幾分貼切。
兩個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但在這李府的危急關(guān)頭,兩個人都拿出了幾分魄力。文皋死后給文月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遺產(chǎn),文月仗著自己哥哥的這筆遺產(chǎn),給李府的眾家仆發(fā)放了遣散費(fèi),又派人去買了兩口棺材。
杏兒和李府的幾個老媽子替李老爺和老管家收拾了一番,將他們裝殮到了棺材里。等收斂好了之后,她和文月就預(yù)備要收拾東西。
可這個時候客廳里的士兵開始行動了,他們徹底無視了這李府里的人,做了個劫匪的模樣將整座李府里值錢的東西全都抄了出來,等搜刮干凈之后就浩浩蕩蕩的抬走了。
臨走的時那個臉上有胎記的副官還惡狠狠的對屋里的人叫囂道:“手腳麻利點(diǎn)!明個一早我們就要來收房子,要是那時看見你們還在這屋里,男的打死,女的……”邊說邊猥瑣的打量了杏兒和文月一眼。
面對一個殘缺不全的李府,杏兒和文月忽然都堅強(qiáng)了起來。文月因為文皋去世,住到了李府,但文皋和文月在上海居住的房子還在,當(dāng)夜便全都往那轉(zhuǎn)移了。幸好李府的仆眾對家里的幾個主子都很是衷心,雖然李府遭此大難,但他們都不離不棄。
被那些大兵搜刮干凈的李府真是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了,杏兒從地上撿起李初九掛在衣架上的一件大衣,披在了昏迷中的李初九身上,隨后和文月一起就著府上幾個家丁的幫助,帶著幾件可憐的幾件行李搬了家。李老爺子和老管家的兩口棺材都送到了義莊。
等一切忙完的時候天也亮了,李府就這么馬馬虎虎的在兩個姑娘手里徹底結(jié)束了。李府的仆人縱然很舍不得自家的主子但也不得不全部散了。杏兒和文月含淚送別了這些家仆之后,又含著淚坐到了李初九的床邊。
這時文月家的門鈴響了,等她們打開門時發(fā)現(xiàn)久不曾見的小安竟然站在門口。
皇甫束昀抄了李初九的家覺得很是滿意,所以正月里來的這幾天他都沒有再興風(fēng)作浪,倒不是不想再做些落井下石的事,而是南京方面派來了任務(wù)。任務(wù)簡單明了,就是抓捕上海的赤色分子。
這種事皇甫束昀向來很有些手段,他就著正月里的這些時間和上海的幾處幫頭子聯(lián)絡(luò)了起來,就著上海幾個大幫派的勢力皇甫束昀想只要等時機(jī)一到,他就張開大網(wǎng)。
皇甫束昀每天除了出門忙活這些事,就是回家找蓋盞談心,說是談心就是每天去找蓋盞匯報自己做了什么壞事,即將再做些什么壞事。不知道為什么皇甫束昀現(xiàn)在很喜歡找蓋盞說話,蓋盞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高興,每次都說的吐沫星子飛濺,眉飛色舞的簡直跟老鼠掉在油缸里一樣。
皇甫束昀每天都要到三樓那間秘密關(guān)押蓋盞的房間里呆好幾個小時,至于他在干什么,整個皇甫家就沒人知道。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常來串門的章韻若和暫住的皇甫月真就很在意,她們都想知道皇甫束昀每天回家飯也不吃躲在那小屋里到底在干嘛,于是她們留了個心眼,很想一探究竟。
過完了正月,雪不下了,卻還是陰著,年過完了卻依舊沒有春天的跡象。
李典卿的死著實震驚了上海商界,好幾個同李典卿頗有交情的大戶都心生了危機(jī),想來這皇甫束昀不是很待見他們這些本地財團(tuán),尤其不待見以前和姚振邦有關(guān)系的財團(tuán)。于是所有人都跟李典卿劃清了界限,生怕受他連累。
李初九頭上臉上裹著繃帶,醫(yī)生說李初九身上的舊傷又犯了,不能長時間的跪著要多靜養(yǎng)休息。但……眼前這個樣子他有心思去靜養(yǎng)?李初九跪在棺材前,一言不發(fā)。
文月上前一把扶住李初九道:“我們走吧,去送他們一程。”李初九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文月紅了眼睛,眼淚嘩嘩的滾了下來。杏兒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李初九的胳膊道:“初九哥,咱們走!”
李府年三十向義莊存了兩具尸體,過了還不到一天又存了兩具,如今正月過完了,李初九捧著李老爺子的遺像來帶走這義莊里的四口棺材。因為眾人畏懼皇甫束昀的勢力,所以李初九這葬送的極其冷清,除了雇來的送葬隊伍就是李初九、杏兒和文月三個人。
等四口棺材都下了葬,李初九跪了許久。杏兒和文月也不去打擾他,心里苦滋滋的看著他。
許久之后李初九站了起來,他抱著李老爺子的遺像轉(zhuǎn)身走了,杏兒和文月見了一左一右的追了上去,走在他的兩側(cè)也不說話。三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文月家,一處上海的小樓里。
李初九進(jìn)了家門,就坐在椅子上發(fā)了呆。杏兒和文月對視一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這些日子李初九總是這樣一坐就愣半天,失魂落魄不說話也不吃飯,整個人瘦了四五圈,看起來都有幾分皮包骨頭的意思。
文月不忍心上前對李初九道:“初九,你去睡一會吧,昨夜你守了一個通宵一定累了。”李初九搖搖頭空洞的眼神一直盯著自己的前方。
杏兒也上前道:“睡一會吧?!崩畛蹙乓琅f不說話,臉上甚至都沒什么表情。杏兒和文月對視一眼都從對對方的眼里看到了無奈。杏兒看著眼前的李初九,再對比他以前的樣子,心里酸溜溜的。她打量著李初九,忽然發(fā)現(xiàn)李初九的大衣一角掛著幾根臟兮兮的枯草,想來是墓前沾上的,她伸手輕輕拍掉了他衣角上的幾根枯草。
等拍干凈了衣角,她順手摸到了李初九鼓鼓囊囊的衣兜,翻手一探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堆巧克力球。
文月見了,從杏兒手上拿起一顆,微笑著剝開巧克力球上的包裝紙,遞給李初九道:“吃顆巧克力你會不會就高興些了?”李初九依舊沒動靜,文月無奈的低著頭,將巧克力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苦澀的嚼了。文月輕嘆口氣看著自己手上的包裝紙,百無聊賴的將它折起來準(zhǔn)備丟到手邊的垃圾桶里。
折著折著,文月發(fā)現(xiàn)那包裝紙上好像畫著些什么東西,她好奇的展開一看,見上面是一串奇怪的數(shù)字,她張口道:“這巧克力球的包裝紙上怎么還寫著一串?dāng)?shù)字?”說完就將紙上的數(shù)字念了一遍。
杏兒也伸頭去看,這時李初九有了動靜,他伸手將文月手上的那張小小的包裝紙拿過來一看,那張冷淡的臉上忽然有了表情,他一把將杏兒手上其余的巧克力球抓了過來,一個一個的拆開,見里面都記著一串?dāng)?shù)字。
文月和杏兒對此頗感奇怪,都道:“這些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
李初九拿著手上的幾張包裝紙臉色忽然嚴(yán)肅起來,他開口說了話:“這是一串密碼,是姚振邦要給我發(fā)出去的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