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是九阿哥所寫,據他所言,有人向康熙檢舉,十阿哥府上有魘鎮太子所用的法器,康熙一怒之下令武丹率大內侍衛前往搜檢,一個時辰不到,居然查出了寫著胤礽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十來個。
康熙大為震怒,現已經將十阿哥關進了夾蜂道,同時嚴責宗人府密偵此案。
八阿哥黨羽是胤禵借雞生蛋的根本,所以老十四才放得下面子,哀聲切切地懇求凌嘯。殊不知在這種事情上,凌嘯卻是根本不能張口的,遠在福建離京幾千里,情況不明不說,而且皇上處置自己的兒子,你一個外人怎能『插』口?!好言加虛屁地把十四阿哥打發出去,凌嘯忍不住狐疑萬分,十四都接到了京城之中的來信,胤祥不可能沒有接到,他為何半點人影都見不到?
凌嘯接過顧貞觀斟來的茶呡了一口,緊皺眉頭卻毫無半點的頭緒,這與事件本身毫無關系,卻是那歷史和現實的糾纏不清,讓他很是煩惱,偏生這些話又是不能對顧貞觀明言的。“先生,看來,不日就有一場撼動朝野的大選拔,你說,咱們如果是逃避不理,這儲君之位會花落誰家?又會對我何園產生怎樣的影響?”
顧貞觀也心事重重,凌嘯不愿意裝病和下鄉平叛,這一點他看出來了,但作為一個責任重大的師傅,他不得不反問道,“駙馬爺為何一定要淌這灘混水?”
“因為混水好『摸』魚!”凌嘯嘿嘿一笑,站起身來笑道,“古往今來,干強枝弱是正理,我倘使不能抱住最強的干,就會淪落為旁枝末節,這一點,想必你也知道,多少鐘鳴鼎食百年興盛之族轟然倒塌,就是因為他們所抱住的粗腿倒了。皇族父慈子孝固然看著舒坦,可惜,清澈見底之下,皇上再也無需擔心今日被弒,明日被鴆,哪里還需要我這樣的孤臣?”
顧貞觀一時無語,凌嘯的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卻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可照他的意思,要主動出擊把水弄得更加之渾,卻是極為冒險的事情。在這個君臣相疑父子互防的時代里,深深地淌進去,弄不好就會一沉到底。
枯坐。沉思。月西沉,凌嘯欲言又止。
顧貞觀站起身來,笑道,“當今皇子之中,可謂三黨。一為廢太子,二為八阿哥,三為四阿哥。論及事發前的勢力大小,廢太子居于儲君中樞地位,身邊所聚者,督撫將軍眾多,連曹寅這樣的家族,都不免被他今日勒索兩萬,明日擂肥幾千,當為實力最強,且名正言順,聚集人心起來,百官鮮有不怦然心動者。可是,自布城裂縫之后,已是昨日黃花風流不在。”
“晤。”凌嘯不置可否,端茶而飲。
“八阿哥雖無強悍母妃以為后盾,也無權柄舅族可能依靠,卻愣是憑著宏識雅量,內結九十十四三兄弟鼎力襄助,外攬清流宰相百官環護左右,橫行于六部之中,勢力可及于大江南北的宦林之中,實力可謂僅次于廢太子,且聲名極佳,與你的關系也算是較為親近的。”
“嗯。”
“四阿哥崖岸高峻,理事嚴正,雖是『性』格不為內外所喜,但綢繆頗早,治家理政很有條理,倒也是網羅了一幫忠貞之士輔佐,雖過分學習韓李的法家,有些陰鷙,但強勢的馭內能力,正是你所說的強而不大,實力遠在其他阿哥之上,可列第三。不過,說句老實話,駙馬爺,要是年羹堯沒有被你廢掉,他定是列第二的,因為做大不如做強!”
年羹堯?!
“先生你剛才說什么?年羹堯不去,老四實力排第二?!”凌嘯悚然而驚,仿佛是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得寰宇皆亮,將茶水一飲而盡,抓起老九的那封信仔細再看了一遍,忍不住長嘆一聲,“蝴蝶翅膀扇得好遠!”
“啊?”
凌嘯又不是沒有見過十阿哥,雖是粗豪,可也粗中帶細,他要是想魘鎮太子,會蠢到把法器放在那么明顯的地方,還能被康熙一個時辰搜到十來個的地步?被栽贓是顯然的,可被誰栽贓卻是關鍵!老四打擊老八?有可能。太子黨為求援救胤礽?有可能。
而顧貞觀分析三方勢力的時候,年羹堯三字,卻提醒了凌嘯,廢太子的是康熙,嫁禍十阿哥的也是康熙!
兩足不撐鼎,三足方鼎立!一輩子都在玩平衡游戲的康熙,這一次居然玩到了兒子們的頭上了。
可要論到這一次的提前爆發廢太子事件,凌嘯自己卻是罪魁禍首,是他改變了歷史,破壞了平衡。
正是因為他搞什么盛世彩票,才使得皇子們財力的興盛,較歷史上早了十年,已經有了威脅到康熙皇權的可能。也正是因為他搞掉了年羹堯,才使得不善理財人緣奇差的老四,又失去了軍權上的依靠,成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跛腿。長此下去,日益坐大的太子黨和八爺黨將會毫無顧忌,要么是太子黨感覺危機提前弒君,要么是八爺黨奪嫡心切屢生風波。
康熙也定是頗感不安,與其指望凌嘯等重臣幫他壓陣腳,倒不如他自己先來平衡平衡,所以,才先有了把老十三老十四扔到自己軍中的決定,接著就出現了廢太子事件,以此打擊太子黨,削弱八爺黨,一瘸都得瘸,全部給老子向老四瘸子看齊!
想通此結,凌嘯除了驚訝康熙的帝王心術以外,忽覺自己很是同情廢太子,凌嘯幾乎可以肯定,太子十有八九就是被冤枉的。日,每夜拿刀子在康熙營帳外晃『蕩』,他又不是傻『逼』,也不是神經病,要真有這個膽子,還不如直接進去捅幾十個窟窿的好!
曾經的歷史,雖不能讓凌嘯照搬,卻能讓他借鑒,所以他能這樣去看待整件事,卻不能解釋給顧貞觀聽。一天之內這么多的事,凌嘯早就乏了,托詞辭別出來。
躺在涼席之上,看著窗外繁星,凌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廢太子事已經明了,就很好應付的了,可是平定福建的造反,要收復臺灣,要妥善布置天地會進入,要進一步抓住閩省權力,千頭萬緒,絕不是以前自己率領一個營銷團隊就能解決的,大區經理和封疆大吏的區別,還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聽得“狗~哥~哥”的雞鳴聲響了三遍,凌嘯才臻入黑甜,卻覺得耳朵劇痛,大驚著睜眼開來,大母正立在榻前揪住自己的耳朵怒道,“長公主已經出了山門,我攔不住,你要是再不去追她回來,只怕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自己不過是小小風流事,黛寧就要氣得凌晨即走?凌嘯忽想起一事,“大母,長公主可曾見過什么人?”
“昨晚十四爺來過。”
“我『操』他大爺!”凌嘯驚得撐坐而起,蹬鞋就向寺外追去,老十四這家伙給自己的姑姑透『露』了胤礽落馬之事,以黛寧痛恨胤礽的心情來看,她還能忍得住不回京去痛打落水狗?可這是能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么?有了魘鎮之事,加上自己斷定是康熙搞重組,胤礽還會再次當上太子的!
大母也是焦急,蝶舞般展開身形,緊隨著狂奔的凌嘯,她很明白,無論黛寧怎么報仇心切,只怕也難得接近被康熙囚禁的廢太子的,除了謀刺,別無它法,可萬一是被康熙察覺了,不僅黛寧有麻煩,就是和她親密的凌嘯也難脫干系。
母子倆的這一追,竟是迅速驚動了全山的親衛親兵,警嘩機制使得怡山之上馬上就燈火通明起來,一時間馬蹄聲、喝叫聲、腳步聲此起彼伏。
誰也沒有注意到,寺外中軍大營之中,通宵未眠的胤禵正撥開帳簾細心地觀察著這一切,竟是面『色』鐵青得可怕至極。他早從八阿哥口中知道了姑姑和太子的恩怨,告知黛寧太子倒霉的事,就是想窺視一下凌嘯的態度。
身邊幾個侍衛也被他給拖了一晚上,正熬得眼皮打架,見十四爺氣『色』不佳,也不敢問,只是都被這滿山的動靜給驚得人人清醒。等到巡弋的護標翻身上馬向凌嘯追去保護之后,十四阿哥攤開案頭白紙,疾書一通,眾人看去,卻是只有十個字,“塘中可見,游魚鱗薄似『奶』。”
胤禵迅速將紙塞進信封,火漆封了,叫過自己的『奶』兄殷聞志,“聞志,馬上隨京師來人一起回去,把這封信交給九阿哥,閱后即焚,轉告九爺,不要指望福建人了。”殷聞志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魚肚白的晨『色』之中,留下胤禵謂然一嘆,“十哥你究竟做了魘鎮的事沒有?”
山上動靜也驚醒了胤祥,對于胤祥來講,這同樣是一個不眠之夜,他收到了四爺府戴鐸發來的密信,也知道了京中所發生的大事,更明白這一次對四哥很重要,人緣不好的四哥要是能得到凌嘯這個天子信臣的推薦,馬上就有了相當的籌碼,否則,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先行自保。不過,敬畏凌嘯這姐夫的他可不敢主動出擊,心中不斷盤點凌嘯和四哥之間的關系。
胤祥正在靜思,忽聽帳外傳來鷓鴣兩聲鳴,他趕緊靠向后帳氈窗處,卻聽帳外細聲道,“十四爺昨晚前去求見長公主,盯視山道一夜未眠,適才書怪信一封,要人派往京城了。”話聲一落,窗外迅速遞進來一個紙團。
怪信果然很怪,胤祥看得如墮云霧,忽地想起兄弟們的名字,他已經破譯了這封怪信,?“九哥明鑒,凌嘯所保似乎是胤礽!”
胤祥忍不住嘎嘎怪笑起來,還是四哥厲害,知道埋『奸』細在老十四的底下,這不,不管你老十四是怎么試探出來的,呵呵,咱家也知道了,你傳信京城,我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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