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思盧在福州城里面過得是優(yōu)哉游哉,這廝愛錢如命,可不燒錢就更是要他的命了。不到一個月功夫,好吃好喝好古玩的他,竟然將一千兩預(yù)付薪金花了個七零八落,全都給了酒肆老板和古玩奸商,換到手上的,僅剩下幾個類似夜壺一樣的假貨,幸好凌嘯曾嚴令他不許嫖娼,不然,這家伙只怕連飯錢都要找親兵們借呢!
西禪寺親衛(wèi)找到他的時候,梭思盧正帶著新結(jié)交的教皇特使瑪格利特,想要去拜見凌嘯呢,一聽凌嘯傳他去,當(dāng)即咧嘴對這法國同胞瑪格利特一咧嘴,把毛乎乎的胸口一拍,大大咧咧笑道,“呵呵,特使閣下,怎么樣,看到?jīng)]有?凌嘯將軍是我的老板兼好朋友,你那放行上京之事,包在我身上了!”
瑪格利特一襲主教袍服,神色莊嚴肅穆,聽得這同胞承諾,忍不住欣喜若狂,“梭思盧少校,主會保佑樂于助人的軍人的,他會賜你力量和福祉,圣光籠罩下,你將福運滔天。等我見了清朝皇帝,頒布教皇的命令之后,你就是法國的英雄。”
他是奉了羅馬教皇的命令前來考核視察葡萄牙耶穌會的中國傳教情況,本來,他已經(jīng)視察完了廣東、廣西、江西和江蘇,本準(zhǔn)備上京去拜見康熙皇帝的,忽地想起了第一個中國人主教羅文藻是福建人,雖已死去五年,但他很想來看看這里地傳教情況。不過。他的運氣很背,海上飄零五個月,各省走了三個月后,八月底到達福建的時候,卻因為臺灣忽然爆發(fā)戰(zhàn)事,福建巡撫宮夢仁一紙命令。凡洋夷不得離省,他已經(jīng)在這里的教堂中等了三個月,尤其是呆在葡萄牙傳教士的教堂里面,呆得他滿身不自在。
因為,他這次就是來對付以葡萄牙耶穌會的!
凌嘯看到這個主教地時候,不禁一愣,這時候老子和洋夷交戰(zhàn)呢,教皇來添什么亂?
瑪格利特很快就用法文講了自己的使命,由梭思盧翻譯成英語,聽得凌嘯滿頭霧水。“凌嘯將軍,本特使奉了教皇的命令,前來視察傳教工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視察完畢,根據(jù)教皇授權(quán)。我需要北上你們的首都,面見貴國君主,指出中國教區(qū)的傳教方式違法,并敦請貴皇下令,以后葡萄牙耶穌會的那種利瑪竇模式。需要馬上禁止!”
凌嘯對這些東西有些模棱兩可,但他模糊的影響之中,好像康熙中后期曾經(jīng)和羅馬教皇發(fā)生過激烈沖突。導(dǎo)致最后康熙一怒而驅(qū)逐傳教士,明末清初的那種水乳交融的中西交流頓時中斷,直到百多年后中國被打開大門,傳教士才開始踏足大陸,不過,已經(jīng)是另外一副傳教嘴臉了。
詳情無解的凌嘯馬上打斷了瑪格利特,訝然問道,“啥玩意違法?啥是利瑪竇模式?”
瑪格利特自恃神權(quán)高過君權(quán),須知道他帶地教皇圣諭上。對康熙都是祈使語氣,自己的這特使身份怎么說也高于一個地方長官吧,哪里會對凌嘯過于尊敬,面帶被無禮打斷的不悅,冷冰冰說道,“利瑪竇是已經(jīng)死去幾十年的一個傳教士,他背叛教義,允許入耶穌會的中國教區(qū)教民祭祖,祭孔,祭天,這就是違背了我們天主教基本教義,是對耶和華與圣母瑪麗亞地嚴重背叛。經(jīng)羅馬教廷裁決,如果此事屬實,即為非法,本特使有權(quán)知喻貴國君主,立刻改弦更張,否則,將嚴懲不怠!”
凌嘯這才記起來,原來是明朝末年徐光啟師傅的那個利瑪竇!
略一沉思,凌嘯已經(jīng)明白,當(dāng)年和現(xiàn)在,中國還不是列強可以用武力征服的,文化又強大得駭人聽聞,所以沒有了其他殖民地的血肉成河式的傳教厄運,利瑪竇之流地傳教士只得利用佛教伊斯蘭教的經(jīng)驗,為了在中國立足,采取尊重中國國情的方式,服從中國法律,遵循中國禮俗,學(xué)習(xí)中國地語言文化,援引儒家經(jīng)典論證天主教教義,說是和孔孟之道是一致的,還用西方科技來吸引官員。
這利瑪竇模式好啊!傳教嘛,愿者上鉤,俺們中國還可以獲得西方技術(shù),徐光啟不就是成了大科學(xué)家,現(xiàn)在都沒有人望其項背呢,還有那孫元化,多牛逼的火器專家!可現(xiàn)在,羅馬教皇說違法,不許祭祖祭孔祭天,凌嘯自己都恨不得發(fā)火了,康熙不發(fā)飆才怪呢!
見凌嘯還在低頭不語,瑪格利特更加不悅,那個巡撫宮夢仁是不敢作主,你凌嘯卻是可以作主的,“凌嘯將軍,我希望你馬上提供車馬或者海船,我已經(jīng)誤了很多的時間,要是耽誤了教皇圣諭的頒布,這個責(zé)任你擔(dān)得起嗎?!”
凌嘯心中大怒,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囂張的傳教士,狗日的,莫非把這里當(dāng)成是燒死布魯諾的中世紀(jì)西歐,還是把我這制臺成了《制臺見洋人》里面地那個哈巴狗?!自己沒遇見這事情倒罷了,遇到了可就不能不管,眼睜睜看著中西交流的一大平臺湮滅,不是他的性格,而容忍一個梵蒂岡鼻屎小邦在東方發(fā)飆,尤其是當(dāng)著他凌嘯發(fā)飆,就更不是他性格!
忍了又忍,凌嘯心中一動,對瑪格利特點點頭,招過胡駿耳語一番,又道,“梭思盧,你先去拜見一下沙皇皇后,我看你們之間一定有什么誤會,是不是搞錯了,否則,時至今天她為何還不招供?”
梭思盧大吃一驚,自己告密都已經(jīng)有個把月了,“滿清十大酷刑”打下來,葉卡捷琳娜只怕已經(jīng)不成人形了,居然還能頂?shù)米。浚≌媸且粋€堅強地女人。意志上更是令他肅然起敬!
懷著這樣的崇敬心思,梭思盧滿懷憐憫和愧疚,跟在帶路親衛(wèi)之后,在西禪寺七彎八拐了老半天,暈暈乎乎地來到一個清幽小院,忍不住暗嘆凌嘯知道憐香惜玉。連關(guān)押葉卡捷琳娜這樣的人質(zhì)加間諜,都用這么好的地方。
而進院門之后,這種對凌嘯的憐香惜玉,更是達到了極致。看守是女的,看上去還像是女仆!囚服是精致絲綢,比法國貴族婦女穿地還要漂亮華麗!牢飯更是人性化,居然是新鮮水果加?xùn)|方點心!而四個女看守給葉卡捷琳娜上的酷刑──如果按摩小腿肩背也算是酷刑的話──那么,這酷刑更是溫柔!
盡是皇家鳳儀典范的葉卡捷琳娜,用迷死人的笑容微微一笑,看得梭思盧魂都要飛了。“聽將軍說,你出賣了我,是嗎?枉我好心救你一場,你卻如同卑鄙小人,哼。若不是我和將軍關(guān)系密切,只怕我已經(jīng)死在了你的恩將仇報上了!”
梭思盧大恐,面色如同被吸干血的僵尸一樣慘白。他已是明白過來,葉卡捷琳娜的確是間諜,不過是忠于凌嘯的間諜罷了!現(xiàn)在落在她的手里。只怕歸自己把滿清十大酷刑輪上一遍了,至于是不是按摩那樣地溫柔,梭思盧卻已經(jīng)不敢指望了。當(dāng)下。他已經(jīng)感覺到上下牙關(guān)都在打顫,看看院門口虎視眈眈的親衛(wèi),腦筋一轉(zhuǎn),單腿跪倒哀求道,“美麗的皇后陛下,我這不是棄暗投明,和您轉(zhuǎn)到一個陣營了嗎?再說了,我也是忠于凌嘯將軍,只是不知道您也是將軍的屬下。皇后,饒了我吧。”
葉卡捷琳娜拈一片桔肉放入齒間,笑道,“算了,中國有句話,叫不知者不為罪!今天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你梭思盧以后就是我的小兵了,明白嗎?以后聽話嗎?”
梭思盧哪敢說不,一通猛點頭,正要謝葉卡捷琳娜寬宏大量,大表自己矢志不渝地忠誠之心,不料她卻接著說道,“本皇后聽說你已經(jīng)把錢花得精光了,為了免得你出去丟我的人,所以,決定給你預(yù)支點錢,去寫借條吧!”
呵呵,沒事了?還可以借錢我,這小兵當(dāng)?shù)茫?
梭思盧以飛快的速度寫完借條,捧著一把羅馬金幣喜不自禁:總老板錢多得可以壓死人,而沙皇皇后這頂頭上司更是和總老板關(guān)系鐵得穿一條褲子,弄不好還是睡一個被子的,居然還有羅馬的金幣,顯然就是凌嘯收了傳教士地賄賂,送給這皇后把玩的,這皇后后臺硬實得他都不敢想象,哈哈,自己以后的日子將是錢程遠大!
葉卡捷琳娜卻沒興致聽他地馬屁,連什么瑪格利特這教皇特使到來的消息,皇后都沒什么興趣,僅僅是要他寫了個瑪格利特的拉丁和法文名字,知道是誰后就擺手把他趕出來。
梭思盧不以己悲,唯以物喜,哼著法蘭西歡快小調(diào),跟著親衛(wèi)一路又繞了個七葷八素,回到大堂之上,見瑪格利特居然趁凌嘯不在,于大堂上趴在茶幾上打瞌睡,大笑著輕輕推推他,恭敬地提醒這位特使大人不要失禮。不料,梭思盧一推之下,瑪格利特居然應(yīng)聲翻倒在地上,仰臉過來,已是口溢鮮血,胸前血污一片,懷中摔到地上啪一聲響的,赫然就是一把手銃!
教皇的特使被人殺了?!
梭思盧大吃一驚,正要蹲下看瑪格利特還有沒有救,忽聽堂外人聲鼎沸,凌嘯和葉卡捷琳娜走進來,笑瞇瞇地說道,“你的膽子不小,為了不還錢給特使,居然敢殺教皇特使!”
這少校嚇得頭皮發(fā)麻,雖說現(xiàn)在不講君權(quán)伸授了,但任何歐洲國王加冕都得要教會的許可,自己又不是什么牛逼人物,這罪名一旦坐實,自己除了逃到荒島以外,天涯海角都會被教會、各國軍警緝捕追殺的!
梭思盧正要辯解,不料凌嘯一指自己,“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因為是我冤枉你地!”又一指葉卡捷琳娜拿出來的一張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借據(jù),笑道,“不好意思,別人會信沙皇皇后這位目擊者,即使她是東正教的,卻絕對不會信你!”
“我、我的老板、我的主人,你不會是要殺了我吧!”
凌嘯嘎嘎怪笑,“本來我只是想叫你來問問五國矛盾,現(xiàn)在好了,要想瑪格利特失蹤的秘密不為人知,你宣誓放棄法國國籍吧,加入清朝談判代表團,代表大清朝去和五國談判一下如何?”
梭思盧頓時臉都綠了,……又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