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維多利亞海港的夜風吹拂著柔軟飄蕩的窗紗,暗金色的絲線在涌動的布幔中若隱若現(xiàn),雖然是初冬,可是溫暖的室內,卻是春光四起。
……
抱著一個不大的青花瓷壇,林笛呆呆地站在一片廢墟之中。K城的初冬已經來了,穿著一天前隔壁老鄰居劉老夫妻給她帶來的大衣,有點大,在寒風中無法包裹住她迅速消瘦的身體。
幾天前還存在著的舊居,已經徹底地癱倒了。整個五層高的家屬舊樓原先固執(zhí)挺立的半邊,也已經倒塌成一片殘磚斷瓦,分不出哪里是她們祖孫三人曾經相依為命的家。
沒有了外公,妹妹也無法取得聯(lián)系。不過這么幾天在醫(yī)院和殯儀館之間忙碌,她們的家就消失了,所有那些不值錢的破舊的,卻是生活必須的衣物、廚具、家具,甚至一些證件,都沒了下落,都沒掩埋在強行推倒的瓦礫里。
渾身的血液都冷得像是被凍住,她怔怔看著那片廢墟,終于慢慢走上前去。站在狼藉的磚瓦堆前,她蹲下了身,好像想從那些東西中找出點什么,可是又停住了手,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扒起。
眼前一片模糊,酸澀得厲害,幾乎澀得發(fā)疼,卻掉不下淚來。……
“小笛!快起來……”身邊,熟悉的聲音焦急地響起來。茫然地轉過頭,林笛看著多年的鄰居劉老夫婦。
“孩子……”劉奶奶眼里老淚縱橫,伸手抱住了她,心疼地哭了起來,“別傷心,別哭……我們知道那些挨天殺的會趁著你不在拆樓,已經提前把你家的東西收拾了些出來。”
一邊的劉老頭也常常嘆了口氣:“是啊,我們幾個老鄰居一起,把重要東西能收拾的都給拿了出來,待會兒,你到我們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去拿吧。戶口本,你們以前的畢業(yè)證,還有銀行存折什么的。對了,還有些你們的冬天衣服……”
被劉奶奶枯瘦的手臂摟著,林笛終于爆發(fā)出一陣沉痛的啜泣:“謝謝你們……劉爺爺,劉奶奶,謝謝……”死死摟著懷里的骨灰壇,她慢慢地蹲下身子,埋著頭痛哭失聲。
“哭出來也好……哭吧。”劉奶奶陪著她一起落淚,抹著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笛終于收住了悲泣。怔怔看著前方,她忽然站起身,目光有點渙散。把懷里的骨灰壇放在了劉奶奶手里,她低聲道:“劉奶奶,求你們一件事,幫我……把外公的骨灰暫時保管一陣子。我不能總是帶著它出去。”
“出去?你去哪里?”劉老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丫頭,別犯傻了!這事就這樣吧,房子都拆掉了,聽我一句勸,拿了補償款,趕緊租個別處房子吧。”
林笛定定地搖著頭:“不……我外公不是被普通的歹徒襲擊的,害死他的,是雇那些深夜來恐嚇的壞人。他們得給個說法,找出來背后真正謀劃的人。”
劉老夫婦對望一眼,都深深地嘆了口氣,滿面憂愁:“孩子,聽我們一句勸吧。這事,找不到地方說理的。我們這么多家都忍了,你一個女孩子家……警方根本不會管的,這么些天,你還看不清楚他們的態(tài)度?”
“警察不管,我就找上面能管他們的人。”林笛慘笑著,清麗的臉上充滿執(zhí)拗,“我外公就這樣死了……難道就沒人為此負責,所有的人都可以逍遙法外?”
“傻孩子,官官相護,他們才是一家人啊。”老劉頭苦笑著道,看著滿地的建筑廢墟,重重跺了一下腳,”可是還是忍了吧,不忍又能怎樣呢!”
沉默了一會,林笛還是默默地把外公的骨灰壇放到了劉奶奶懷里,鄭重地鞠了一躬:“拜托了,謝謝您!”快步轉身離去,她小跑著往農機所大門跑去,寒風中,她裹緊了身上不太合體的大衣,背影單薄而孤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