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羌雪回到房間后,視線首先落在了墻角的琵琶上。
這一把琵琶,一直陪伴著楊羌雪,在楊羌雪的人生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
走到墻角,楊羌雪輕輕地拿起琵琶,端坐下,開始彈奏。
對楊羌雪來說,任何時候,都需要依靠彈奏琵琶,來平復自己波瀾起伏的心情,盡可能做一個,能靜下來思考的人。
彈琵琶,對于楊羌雪來說已經不僅僅是愛好,而是一種習慣,生活中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琵琶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在琵琶聲中,用夜光杯品著美酒,本是一種享受的事情,但是,卻沒有人能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縱然琵琶奏出來的曲子,再悅耳動聽,卻仍然給人一種,即將要踏上戰場的感覺。
自古以來,琵琶給人便是凄涼的感覺,邊塞更是。
在多數人看來,所謂邊塞,一定和戰爭脫不開關系。
而且,這樣的戰爭還是一去不返的。
正因為如此,才會有君莫笑這樣的勸誡,才會有幾人回這樣的感嘆?
沒有人是真正愿意去死的,也許有人因為某個挫折,在某一瞬間產生死亡的沖動,但這絕對不是他長久的想法,若死一次不成,必回打消這個念頭。
更多的時候,會有人不怕死,或是因為某個信念,甘愿奉獻出生命,但是,沒有人是發自內心,心甘情愿讓自己活得如此短暫。
所以,當死亡漸漸逼近的時候,夜光再美,琵琶再柔,美酒再甜,也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大漠之中的人,無論怎么笑,都是勉強的。
曾經的楊羌雪不是,楊羌雪對大漠一直有很深很重的感情,而且一直沒有將它與戰爭連在一起,但如今,楊羌雪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一場在大漠的戰爭,并且不知道這一場戰爭會有多么地慘烈。
一直以來,楊羌雪都將大漠看做自己的歸屬地,如今想來,要想真正是最后的歸屬地,唯一的方法就是,長眠于這里。
千百年來,無數的尸骨掩埋在這大漠的黃沙之下。
漫天的風沙,仿佛正適合來淹沒這些血與淚,尸與骨。
楊羌雪彈奏的曲子,起初,還是柔和的,十分的平靜,聽不出明顯的傷感。慢慢地,變得越來越激烈,仿佛擊破銀屏一般。最后,琴音和情緒都好漲到頂峰,曲子將即將到來的金戈鐵馬、刀戟和鳴的感覺展現地淋漓盡致。
琵琶一響,注定是悲痛。
大漠之緣,注定是傷痕。
離人落淚,注定是愴然。
一曲彈罷,楊羌雪靜靜地坐在床沿,琵琶隨手放在右手邊。
琵琶是誰制,長撥別離愁。
相逢不盡平生事,春思入琵琶。
縱然,楊羌雪的琵琶技藝再高超,能彈出悲歡離合、人情冷暖,卻也奏不盡世間百態。
就像再偉大的文人,也嘆不清世事無常。
過了許久,楊羌雪緩過了情緒,其實,她知道自己的反常,是因為在五年后,終于又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瀟倉朔,但是,她卻不肯承認。
強逼自己走出無邊無盡的遐想后,楊羌雪將琵琶放回墻角,推開門,對一直守在外面的彥歆說道,“去叫芮晗師姐來。”
“是,宮主!”彥歆行禮道。
很快地,芮晗就跟著彥歆走進了楊羌雪的房間。
“屬下見過宮主。”芮晗
行禮道。
“師姐免禮!”楊羌雪應道,隨后對彥歆說道,“你先到外面等著,我有事再叫你。”
“是,宮主!”彥歆應道。
彥歆離開后,楊羌雪關上了房間的門,將瀟倉朔給的那張地圖展開,邊示意芮晗看,邊說道,“在這張地圖上,有八個國家,其中七個是主事查到的,目前犯境了的小國所在的地址,還有一個便是大漠西邊最強盛的國家——摩西國,至今不清楚摩西國會不會行動,但是如果他們聯合起來,我們便很難對付,所以,一定要事先做好準備!”
“這一次,我們是幫助朝廷吧?”芮晗突然問道。
“是的。”楊羌雪回答道。
“為什么我們要幫助朝廷呢?朝廷一向都沒有給我們面子啊?”芮晗不解地問道。
其實,這是大家共同的疑問。
“智多星都不知道了,我又怎會知道?”楊羌雪有些自嘲地調侃道。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宮主,白衣掌門來了。”彥歆在外面喊道。
“快請掌門進來!”楊羌雪回答道。
很快地,門被推開了,瀟倉朔走了進來,隨后帶上了門。
門重新關上,只是,房間里,多了一個人。
“剛剛你們在說什么?”瀟倉朔問道。
“芮晗問我為什么我們要幫朝廷,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楊羌雪接道。
“是嗎?”瀟倉朔反問道,隨后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們原因!”
“請掌門賜教!”楊羌雪道。
“其實很簡單……因為一直和我們作對的并非朝廷,而是一些打著朝廷的幌子對付我們的人,我們本身和朝廷沒有仇……而這一次,朝廷是承諾過,如果,事成之后,便下旨宣告我教為第一正教,并且定期提供資金振教!”瀟倉朔道。
“可是,我教不一直都是江湖第一正教嗎?”楊羌雪追問道。
“這不過是江湖中一些正教為了防止邪教對付而將這個名聲推給我們的,若朝廷不承認,在如今的局勢下,毫無意義……而且,重要的是資金,我教沒有額外收入,其實一直以來,也著實困難。”瀟倉朔補充道。
“可是,朝廷的話可信嗎?而且就算他們可以提供資金,那我們不是等于臣服于朝廷了嗎?”這一次,是芮晗問道。
“不管怎樣,能被朝廷承認,以后發展就會更加容易,少了很多阻力,而且,這并不代表就是臣服啊,只是合作!另外,我們駐守大漠,本來就應該保護大漠的太平,保護大漠的安全和主權,守衛國家,也是守衛我們自己的安全,就算國家不要求,我們也不能就此罷休,袖手旁觀啊,不是嗎?”瀟倉朔先補充了一番,最后很認真地問道。
這一次,楊羌雪和芮晗都無話可反駁。
是啊,大漠就是他們的家,哪有不保護自己家的道理?
“所以……這一場戰爭是避免不了的,無論如何……”楊羌雪喃喃道。
“是的!”瀟倉朔回答道。
于是,又是新一次沉默。
最后,還是一旁的芮晗適時地說道,“掌門來找宮主嗎?”
“嗯,是的!”瀟倉朔道。
“是討論布戰策略還是其它的事情?”芮晗接著問道。
“其它的事……”瀟倉朔如實地回答道。
“那屬下先告退,掌門和宮主聊!”芮晗接道。
“不了,你就留在這里,繼續看看這個地圖,幫你們宮主好好分析分析,
我和羌雪出去說!”瀟倉朔接道。
“是,屬下明白!”芮晗應道。
“那……羌雪,跟我來一下!”瀟倉朔說道。
“是!”楊羌雪應道。
于是兩人出了楊羌雪的房間,出了紫陌宮,漫步在漫漫黃沙中。
這一瞬間,楊羌雪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是幸福的。
瀟倉朔一直不斷地往前走,楊羌雪則靜靜地跟在后面。
前面,瀟倉朔不說走去哪里,后面,楊羌雪也不問。
事實上,大漠何處不一樣?走去哪里的意義早已不大,而且,兩個人一起走,多長又如何?
終于,瀟倉朔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楊羌雪。
楊羌雪也停下了腳步,看著瀟倉朔。
瀟倉朔的嘴角閃過一絲笑容,這一次,楊羌雪終于敢這般直視著他了。
“這一次的任務,說起來了了幾句話,執行起來,卻一點也不輕松!”瀟倉朔感嘆道。
“屬下知道,所以,屬下絕對不會輕敵的!”楊羌雪道。
“這摩西國*的軍隊勢力不容小視,關于他們參不參與,我們還在觀望,不過,總得防著,這些人總是能達成一條戰線來攻擊我們。那些小國,雖然國家不大,人口不多,但戰斗力也不見得就弱,這些蠻子尤其善戰。而且,據我了解,有些小國還特別的恐怖,比如說一個叫劫國的,那些人的武功招式都很奇怪,是我們所沒有接觸過的,所以,只有多防著點,多了解些,我們才能勝利!”瀟倉朔補充道。
“嗯,我一定會好好分析這些國家的情況以及勢力,并制定好計劃對付的!”楊羌雪道。
“你的能力和智慧我都很放心,但是,要注意身體,如果宮主倒下了,紫陌宮恐是群龍無首了,不該逞強的時候,就不要逞強了……”瀟倉朔擔心道。
“是,掌門說得對,屬下都明白,請掌門放心,屬下不會辜負所托的!”楊羌雪道。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還自稱‘屬下’嗎?”關于這一點,瀟倉朔堅持不懈地追究道。
“自然不該……”楊羌雪凝視著瀟倉朔,接道,“羌雪一定不負倉朔所望。”
如今的楊羌雪真得成長了,可以很冷靜地面對瀟倉朔了,而且可以直視甚至凝視瀟倉朔,并且直呼瀟倉朔的名字了。
盡管,瀟倉朔仍然隨時可以擊破楊羌雪的心理防線,仍然讓楊羌雪思緒煩亂,但是,如今楊羌雪表現出來的,卻已然與曾經完全不同了。
時間,果然是最為神奇的存在。
“羌雪,我知道,這一次真的很難為你,甚至可能會讓你從此對大漠有了陰影,但是沒辦法,教主指名要讓紫陌宮來,我也無能為力。”瀟倉朔說道。
“羌雪知道,沒有任何怨言,也不會有陰影的。”楊羌雪接道。
“但愿如此!”瀟倉朔應道。
“萬里古人明月夜,琵琶不作亦沾襟。”楊羌雪突然有感而發,輕聲唱道。
“羌雪……”瀟倉朔喚道。
“倉朔叫我出來,只是為了談論新的任務嗎?”這一次,楊羌雪沒讓瀟倉朔猶豫,直截了當地反問道。
如今的楊羌雪,已經能做到當初瀟倉朔那般冷靜和決絕了。
變得優柔的,反倒是瀟倉朔。
歲月總在將一個人改變著。
楊羌雪一語罷,瀟倉朔陷入了沉默。
瀟倉朔走到楊羌雪身邊,和她并肩站著,看著地看著眼前的風沙,似乎想徹底地傾訴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