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在天邊隱沒。
無垠的黑夜,再次降臨在天地之間。
被點燃的火,在黑暗中燃燒。
昏黃的火光,映出了墳堆的輪廓。
三個用土堆成的墳,并排在燃燒的篝火前。
羅綺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一培土,挺起身子,將土撒在了一座墳上。
土被羅綺捏成了細沙,細沙滑出了指間縫隙,落在聳立的墳頂上。
他看著細沙落處,一雙隱在黑影中的褐眸,輕微的閃動了片刻。
沙土從他手中流盡,他漸漸的撅起了嘴。
雖然,相識不過數日。
雖然,已見慣了人死。
但此時縈繞在羅綺心中的,卻仍是難以壓抑的悲傷和苦悶。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放下了攥拳的手。
“你們說。”
“他,真的叫成安嗎?”
聞言,站在羅綺身后,圍著篝火,除了余通外都清醒著的六個人,俱都疑惑了起來。
“小羅。”
張純均微蹙起眉頭,面朝著羅綺,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
羅綺略抬起頭,輕嘆了口氣。
他伸手在褲兜間,取出了那塊被褐布包裹的東西。
他在六人的注視下,用雙手將那被褐布包裹的東西,舉高了頭頂。
他揭開了東西上的褐布,露出了一個長方體形的鐵盒。
鐵盒只有巴掌般大小且周身漆黑,在火光的映照下,就好像一團無法被火光祛散的頑固夜色,被羅綺抓握在了手間。
羅綺虛起雙眼,仔細打量著手中鐵盒,發現開盒的接口處,早已封好了蠟。
而在盒體的一面上,有一個放鑰匙的孔。
“嗯。”
“看起來,這里面也許有機關。”
羅綺微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有些不確定的道:“如果我不用鑰匙,強行將此盒打開。”
“那么里面,可能會飛出涂毒的弩箭?...或者是微型的子彈?”
“或者,是立刻便會引爆的炸彈。”
“成安臨死前說過,在這樣的盒子里,裝著很重要的東西。”
“那么,校長。”
羅綺微垂下頭,俯視著身前的墳堆,雙眼中的眸瞳間,精光四綻。
“拿著這么重要的東西,在我幾次明確的提醒下,卻仍然要堅持走上這么危險的路,以至于丟掉了性命。”
“成安,是為了什么?”
聞言,張純均緊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臉色漸漸變的蒼白了許多。
他嘴唇開始哆嗦,額上冒出冷汗。
“他..他..難道..他。”
此時,除了依舊昏迷不醒的余通外,李元綱,杜麗,徐若雨,吳謹,奎圓五人,都疑惑的將視線在面露蒼白,神色怪異的老校長和站在墳堆前的羅綺之間,來回轉換。
除了張純均,其余人都還沒有想到答案。
“沒錯。”
羅綺放下了漆黑的鐵盒,臉色有些疲憊著道:“校長啊。”
“之前,我一直以為,顧云飛的演技,已經夠好了。”
“現在,我才知道,成安才是影帝啊。”
羅綺卷起褐色的布帛將漆黑鐵盒裹好,又將之慎重的放到了校服內側的胸包里。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是剛剛才想通的。”
“成安之所以要堅持著留下來,不僅僅是因為其早已抱有死志,還因為他想要在死前賭一次。”
“跟我,賭一次。”
羅綺面露無限感慨,長嘆了一聲,才道:“此去峨眉,千險萬難。”
“成安,根本就沒把握完成他的使命。”
“于是,他在當初就打定了主意,要讓我來替他完成。”
在墳堆前飄忽的火,用昏黃的光芒拽長了羅綺的影子,延伸到了他身前的墳堆上。
羅綺看著墳堆上自己的影子,臉上笑容中的苦澀意味,顯得更加的濃厚了。
“可,可不對啊。”
全身傷口都被爛布條捆綁,活像半個木乃伊的吳謹,眼眸不斷閃爍著,道:“成安,他當初不是說要走的嗎?”
“他還要將所有同伴,都托付給我們,他...。”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吳謹瞪圓了雙眼,臉上立刻露出了極度驚恐的神色。
他的額頭如此時的張純均一般,瞬間析滿了冰冷的汗水。
“呼~!”
羅綺背起雙手,抬頭看著被火光映出的夜。
他長出了口氣,道:“這,才是成安的高明之處。”
“他說要將同伴托付給我們,又教導我們發掘且領悟在末世后,留在體內的力量。”
“元綱拉肚子,我逼迫他留下。”
“顧云飛提議改道,遇到人形怪物和人臉巨怪,這一切的一切。”
“可能,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看著漆黑的夜穹,羅綺的面容有些僵硬,聲音變的有些陰沉。
“顧云飛是奸細,成安可能很早就已經知道。”
“甚至,當初在遇到蝙蝠怪物和人形怪物時,他根本就是在裝作暈厥。”
“他聽到了人形怪物關于我的描述,被顧云飛背回了那處凹洞時,便開始不動聲色的擬定了計劃。”
“他臨死說過顧云飛所知道的解碼,是殘缺的。”
“那么,在完整的訊息中,很可能就記載了在常人們感悟體內力量時,有些人會產生腹瀉等不良反應。”
“實際上,他真的是一個賭徒啊。”
羅綺砸吧砸吧嘴,面露憾嘆的垂下了頭,以雙眼平視向了前方。
“他,也是一個真正的智者啊。”
“在明知道單獨完成計劃毫無希望的情況下,就毫無猶豫的堵上了自己的一切。”
“賭我,能夠死里逃生。”
“賭在他死之前,能見我最后一面,才好將這個鐵盒,交到我的手里。”
“甚至,害怕我不愿意替他完成任務,還讓我去尋一個連名字,他都說不出來的人。”
“他,完全算準了。”
羅綺微微的閉上了雙眼,輕哼了一聲,又道:“算準了,我的不甘心。”
“算準了,我不愿就此停下的腳步。”
沉默。
六個人在沉默中,目光呆滯的看著羅綺身前,那一個沒有碑文的土墳。
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直到。
“呵。”
李元綱渾身脫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難以置信輕笑了一聲,方才道:“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嗎?”
“會有,這樣的智者嗎?”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個,今天只有一章,因為是白班,回來的晚了點。
明天是夜班,明天白天趁著有時間,我會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