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個男人的話,李宏點了點頭:“有關于你們那邊饑荒的問題,我已經聽說了,不過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你們那邊的事態,為什么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男人長嘆了一口氣,隨后說道:“我們那里本來地處位置就不好,而且連續經歷了三年干旱,地里的禾苗都已經被旱死了,可即便如此,官府仍舊向我們收受著苛捐雜稅,而且我們每年還要向軍隊繳納一定的軍糧。”
“本來第一年干旱的時候,大家勒緊褲子全都挺過來了,第二年干旱的時候,我們本以為當地官府能夠有所作為。”
可誰知道,他們把我們當成了豬狗不如的東西,根本沒有把當地受災的情況上報給朝廷,等到第三年,不僅僅一粒賑災糧都沒有,朝廷收受的苛捐雜稅反倒比以前更多了,這讓我們這些百姓如何活得下去。
我是眼看著家中的雙親餓死,女人也跟著人家跑了,就只剩下我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最后我想想也沒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只能朝著長安這邊來。
“希望能夠謀求一條生路,以前家里還有一些糧食,我臨走之前全都帶出來,這才勉強堅持到這里。”
看看這個男人現在滿臉無奈的模樣,再看看他身邊這干枯瘦弱的小女兒,李宏都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你說你們當地官府征收苛捐雜稅,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有所不知,以前的時候,我們每戶人家每年需要交納的糧食不過是十二擔,我們家里總共五口人,需要六十擔,在第一年發生干旱的時候,我們這些老百姓家中還有存糧,還能給朝廷正常繳納。”
等到第二年的時候,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存糧都沒有了,剩下的種子全都播到了地里,可是地里干旱,所有的禾苗全都干旱死了,我們這些老百姓那時候就活不下去了,只能等著朝廷的賑災糧,可誰知道,等了一年。
最后也沒有等到一顆糧食,第三年的時候,官府征收的糧食突然更多了,我們家里五口人需要繳納一百二十擔糧食,比起每年多出了一倍。
“而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連續兩年沒有任何收入了,許多百姓直接就餓死了,你說我們還能怎么辦,最后只能流離失所,離開了原本的家鄉。”
李宏點了點頭:“難道當地官府就沒有給你們申請賑災糧嗎?”
“沒有啊,當地官府每年寫的奏折,全都說當地風調雨順,還說今年糧食的產量要比往年高出不少,把這所有的功績全都記在了當朝皇帝的頭上,為的就是謀求自己能夠升官發財,誰顧及這些百姓啊?”
“前段時間倒是有人起義,不過現在也都已經被彈壓下去了,我們這些老百姓基本上是沒有活路可言了。”
“當地官員如此不作為,你們為什么不第一時間上報州府呢?”
“他們這些當官兒的全都是穿的一條褲子,根本沒有人管我們的死活,我們也不是沒去告過,甚至有些老百姓直接抬著棺材去過州府,可那又有什么用?無非就是蚍蜉撼樹。”
李宏聽了這番話,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你們這日子過得也是很難呢。”
“何止是難啊,現在除了當官都餓不死之外,那些老百姓餓死了不少,現在已經是餓殍遍野,赤地千里了,已經許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大災了。”
“那你們希望朝廷能夠為你們主持正義,嚴查當地官員的這種行為嗎?”
李宏現在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主要就是想要看看這些老百姓現在對于朝廷的想法,如果這些老百姓現在都對朝廷沒有信心的話,那么即便是前往浙東地區,這次恐怕也是白跑一趟。
這個男人嘆了口氣,隨后說道:“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等著朝廷能夠替我們解決這件事,可到最后無非是空歡喜一場,根本沒什么用,沒有那些真正能為老百姓辦事的官員去為我們伸張正義。”
“我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所有的官員幾乎都是一樣官官相護,我現在只想帶著我的女兒找一個謀生之處,最起碼先活下來再說吧。”
李宏已經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對于朝廷深深的絕望,李宏當即問道:“你聽說過李宏嗎?”
“你說的就是之前那個率兵守住了睦洲,并且成功鎮壓了當地叛軍的那個將軍李宏?”
“沒錯,我說的就是他,你應該聽說過吧。”
“的確是聽說過,之前陳碩真起兵造反,就是想為老百姓謀一條生路,可誰知道,這個李將軍剛剛來到睦洲,就把老百姓的最后一點希望也給破壞了,你說我能不知道他嗎?”
聽了這句話,李宏無奈的苦笑了一聲,沒想到自己本來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義之事,可是現在,在這些百姓的眼里,自己卻成了一個成功毀滅他們理想的劊子手。
這個男人看到他如此模樣,當即問道:“我看先生應該也是讀書人,怎么也會住在這荒郊野外,這兩個人應該是你的隨從吧。”
李宏點了點頭:“是啊,這兩個人是我的隨從,我就是李宏。”
此言一出,面前的兩個人眼睛瞪的就像是銅鈴一樣,尤其是這個男人,當即翻身跪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一般:“我不知道李將軍的真實身份,沒想到竟然沖撞了將軍,還請將軍原諒。”
李宏連忙伸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你不用和我說原諒,其實最應該祈求你們原諒的,反倒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的希望也不會就此破滅,如果我真的能夠早些察覺這個東所存在的問題的話,那些官員也不會欺壓你們這么長時間,是我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
在聽完他這番話之后,這個男人目瞪口呆的說道:“你真的愿意為我們這些老百姓謀求正義?你知不知道這樣意味著什么,這可是要得罪其他許許多多的官員,這樣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