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你姓陳的就是表明有的是招數對付我?我好心和你商量聯手抵抗朝廷,原來你是打定主意讓朝廷奪我兵權!真是欺我沒有靠山不成?葛福順怒火中燒揮刀又戰……兩人想的不是一碼事,自然談不攏。
卻有冷眼旁觀遠遠挺著大肚子坐著的王毛仲嘆口氣,自言自語道:“古有二桃殺三士,連我這粗人都明白,如今還沒看見桃子呢,你們倒先內訌了,唉,看來指望不上你倆什麼,我得自己想個出路纔好……”想到此,王毛仲不知怎麼眼前突然躍出一個年少的身影在詭笑,猛地一驚,那不是薄情寡恩的太子,腦海裡只冒出兩個字——儀王——沒錯,這可是新長出來的很有陰涼的一棵大樹啊!何況我老王和他有一起賭博的交情呢。
王毛仲站起身,再不看場中兩人的比武,撿起自己的銅錘拖著就往外走。
月上高天,烏鵲聒噪。前面安義殿內演出團的事兒敲定妥妥的,衆佳人紛紛被安排在珍華堂院落內就寢,而後面承慶殿內,李璲大喝一聲“取筆墨來”!
茗煙如同變戲法般一個陀螺轉,當漂盪起的衣袖落下時手裡就出現了文房四寶的托盤,恭敬的放在主座案上,待到研得了墨,李璲提筆龍飛鳳舞寫下了一個大大的“鏢”字。唐代沒有這個字,但幾個人都是飽學之士,望文生義就可隱隱明白。
鏢局,這個在影視劇中常見的行當,其實遠沒有古老到唐朝,正因爲此,前世李璲看過品論金庸小說的文章,就是依據《笑傲江湖》中有福威鏢局這個背景,無可爭議的證明《笑傲江湖》描寫的是清朝中期的故事。
想想也如是:隋唐多戰亂,五湖三江的做生意不現實,有鏢局也保護不了;兩宋雖然商貿發達,但交通還遠不夠容易,基本還是自給自足、小範圍交易;元明時期統治者對民間管制極嚴,別說私藏兵器了,就是菜刀和鐵鍋都不允許每家都有,當然不可能允許鏢局這種武人帶刀的存在,何況還是豪俠聚衆!所以,當貨物和資財不再侷限一地而需要流通的更遠,清康熙年間山西商人因而發明了錢莊票號之後,爲了保證運輸途中的安全,鏢局才應運而生。
唐宋只有驛站,只爲朝廷傳送公文信函,民間是享受不起的。清朝統治不很太平,保鏢業快速發展分化成三種:物鏢、銀鏢、人身鏢。所謂“鏢”字就是左‘金’右‘票’,意思就是用兵器保護銀票,總之,有強盜纔有鏢局保安,若天下大同萬民富足就只有物流了。
李璲就是要成立鏢局!招募十六衛被裁撤的人成立鏢局!整整一萬六千人啊,正好可以分成一百個鏢局分號,在主要城市同時開業。鏢局這種業務也必須有這樣的規模才能做到一站、一站的物流傳遞,李璲初步的設想就是貴重貨物與達官顯貴的人身安全同時保鏢,李璲提出思路,剩下的就是鏢局選址定章程、具體怎麼收費、各分號如何協調等事,交給高適和周漓珂去琢磨好了。
李元紘和杜暹早早入睡,明天一早自然會有郭子儀輔保著二老去十六衛招募,李璲留下二老過夜時就已經算計好了,這是要拉大旗纔好作虎皮的意思,二老眼睫毛都是空的,自然微笑不語算是默許了。
但李璲可沒機會入睡……剛剛回轉邀月齋,茗煙服侍著脫了一半兒的錦袍就不得不穿回身,原因無他,親衛在門外回稟,說三皇子忠王璵殿下深夜來訪。
破天荒啊!說一聲“請”李璲重新起身,牀頭一摞紙塞進袖籠,快速批掛號親王服飾迎了出來。倒不是對李璵有多麼親熱或期待,而是洋洋得意自己又要心想事成了!
蓼汀榭內掛起彩色織錦帷幔,即便是深夜也阻隔陰寒,地板下就是小溪潺潺,清輝般的水霧冷氣升騰出一片幻境,李璵和李璲在水榭中坐定,兩人之間卻已經放好了一尊羊脂玉打磨的象棋盤,其上紅綠雙方棋子竟用了碧璽和珊瑚材質。李璵是出了名的象棋迷,雖然這副價值連城的象棋棋具並不放在眼裡,但這個十二弟小人乍富般的豪奢還真不虛。
李璲親手給李璵泡上茶,故意引偏話題道:“三哥酷愛象棋人盡皆知,小弟早就想請教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三哥今晚能屈尊來寒舍,那無論如何也要傳授些本事才行哦!千萬別推辭。”說著不等李璵推辭,抓起右手炮就橫移三格擺在了當頭。
李璵雙眸聚焦在李璲天真無邪的臉上,微微皺眉心道:你是傻子不成?從不交往的人深夜來做客擺明就是有秘事詳談,你上來拉著下棋是幾個意思?哦……你是想堵我的嘴不讓我說事兒,以免不知如何應付吧……但你就沒有好奇心知道我來的目的嗎?我就不信你聰明到未卜先知!
“也罷,既然璲弟有興致,愚兄高興還來不及呢!”李璵稍一猶豫後就定下心,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左手馬跳起,但緊跟著也補充一句:“那就戰上一局後在聊別的……”
這是告訴李璲我來是有正事兒的,你適可而止,別以爲能躲過去,拖一下時間待會兒還是得讓我說的……對於李璵的含義,李璲心知肚明,嘿嘿的笑笑,把話接住讓李璵放心:“長夜漫漫,三哥別急,呵呵……我也跳馬!”
隨著李璵用屏風馬對陣李璲的當頭炮,李璲也用三步虎順利出車過了河,十幾手之後開局告一段落,二人的應招兒放慢下來。李璲好像不經意的低著頭嘀咕:“馬常守中卒,士上將防空,象要車相護,卒宜左右攻,若將炮臨敵,嗯嗯,那個,若將炮臨敵,嘶,後面那句該怎麼走來著?”
李璵緩緩擡起頭,眼眶脹大了好幾圈,死死的盯著正在沉思的李璲,內心的驚詫翻江倒海:怎麼的?象棋還有必勝套路的口訣不成?我怎麼沒聽說過!更關鍵的是,憑什麼他就知道!‘馬常守中卒,士上將防空,象要車相護,卒宜左右攻’……李璵內心十幾副棋盤同時閃亮,幾十個棋子飛快的在虛無中移動……妙啊!這真的是最佳應對!如此高度的指導性意義他怎麼總結的,爲什麼我就沒總結過?
李璲還在‘若將炮臨敵’那一句上抓耳撓腮呢,李璵實在忍不住了,以自己高超的棋藝和豐富的經驗脫口而出道:“若將炮臨敵,是不是就該‘馬出渡河從’爲最佳?”
“哎呀!對啊!三哥怎麼也看過那本秘笈嗎?”李璲驚叫著抓起河頭那枚馬就跳了過去,緊跟著一縮脖子回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連連催促道:“三哥,該你下了!”
“我知道該我下了,璲弟你剛剛說什麼秘笈?”李璵半個身子都探過棋盤了,恨不得就伸手向李璲懷裡掏一掏肯定能掏出一卷仙經來。
看著李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那是等著自己回答是否說謊呢,李璲誇張的表現著自己就是說謊,道:“沒,沒什麼,道聽途說,道聽途說而已,三哥你倒是落子呀!”李璲可謂把此地無銀演到家了,一邊說著沒什麼一邊下意識的用右手攥緊了左邊衣袖的袖口。
“十二弟你太見外了吧?有好東西跟三哥藏著掖著不成!”李璵氣道,這個超級棋迷再不管什麼風度威儀,竄起來一把抓住李璲的衣袖,兩根手指就把一摞紙夾了出來!竟是一副慣偷兒的手藝……李璲才呆叫聲“哎,別介呀”,一行行的墨跡就已經深深烙印在李璵的眼裡。
《當頭炮訣》、《士角炮訣》、《飛象決》……象局勢常安,中宮士先鴛,車先河上立,馬在後遮攔,象眼深防塞,中心卒莫前,事成方動炮,破陣兩旁邊……李璵癱坐椅上,顫抖的手中幾張紙如落葉般滑下,這才驚醒忠王心疼的連忙拾起,如獲至寶般捧在懷中,激動的對儀王叫喊:“璲弟,你這就是準備送給三哥的對不對?剛纔故意逗我是不是!我可就收下了哈……”
李璵不等人家辯駁,很是心安理得的揣在懷裡,先搶了再說。但最後一眼開始瞟到那紙上點點墨跡還有未乾之處,心中不免又是苦澀!看來,什麼淘寶來的秘笈啊,分明就是李璲自己編寫的,還它孃的是在得知我來後靈機一動中剛剛編寫的!這樣的才華自己是拍馬不及了……
卻聽李璲奸計得逞後恢復淡然的語氣笑道:“這幾首歌訣名曰《橘中秘》,都是論述先手炮招法的,小弟還有一套《梅花譜》總結了更爲精妙的屏風馬招法,三哥有沒有興趣指點一二呀?”
果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忠王李璵在自己的唯一愛好面前只能拱手施禮,儘量真摯的語氣道:“平日裡走動不多對弟弟們缺少關心,是我這做哥哥的不像話,沒想到今日十二弟如此厚賜,可見一直記掛著爲兄,真讓三哥我羞愧了!”
本部小說來自看書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