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新鮮了!李璲跳出來給李玙解圍,一眾朝臣都驚訝的看過來,李玙本人也抽動了一下眼角不明所以。李隆基若有所思,疑惑的問道:“十二郎有什么想法?朕知道張曦和你交好!但朝堂之上,即便你年紀小也是大唐的親王,要慎言??!”
“是,謹遵父皇訓導!”李璲彬彬有禮,知道李隆基在提醒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聲音放大到所有角落都清清楚楚,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兒臣參奏燕國公次子張曦當斬!”
滿堂嘩然!尤其是張說,再也不能鎮定了,原本指望李璲給求求情大事化小呢,怎么是個落井下石的?但緊跟著李璲的話就開始恢復不靠譜的本質了:“張曦該當凌遲、車裂、五馬分尸……那個……宮刑、刖刑、臏刑!挨個兒都給他試試!”其聲色俱厲如同真的一般。
“噗!”連源乾曜都忍不住了,敢情是出來搗亂的!壓著火兒提醒道:“儀王殿下,大唐律沒有那些暴秦的殘忍刑罰!”
“呃,沒有啊……張曦罪大惡極嘛,本王請旨特殊處理!”李璲撓撓頭,玲瓏王冠差點兒歪了,板起臉向李隆基奏請:“張曦罪在十惡不赦,兒臣愿作監斬官!”
李隆基斜眼狠狠瞪著李璲,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張曦哪里就罪在十惡不赦了?你說個清楚!若是信口開河,朕先給你試試那什么刖刑、臏刑!”唐明皇終究沒說出宮刑來,但李璲還是雙腳有些發涼。
“父皇容稟,”趕緊躬身行禮,李璲轉身對著滿朝文武氣勢洶洶的痛斥:“張曦大罪有四,其一居其位不能負其責損慶王顏面,其二鳴不平而獨力難支使弱女受辱,其三聞賊人辱罵朝廷強出頭、卻戰而不勝失我大唐威嚴,其四作為國公之子武藝稀松、看不清番邦狼子野心,上有負皇恩抗敵御辱之使命、下有負百姓保境安民之期望!若再為活命而唯唯諾諾與蠻夷媾和,其有辱國體罄竹難書,罪大惡極無出其右者!兒臣請父皇將張曦梟首傳示三軍,以作祭旗之用!”
李璲侃侃而談,一邊踱步一邊痛陳用手點指,口沫橫飛噴得剛才想大事化小的、顧忌吐蕃邦交的人滿臉都是口水,把斗毆傷人直接上綱上線到民族大義的高度,擺明了要把事情鬧大……一個個大臣低下頭不敢吱聲,誰都不敢跳出來背上賣國茍安的帽子。
李璲運著氣呱蹬狠跪在玉階上,匍匐著嘶喊“父皇圣明”,演技超一流。此刻連源乾曜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都被李璲前面那四條震驚了。什么“弱女受辱”、“有負百姓”、“損國威嚴”都啥意思?
只有一人冷靜的聽清了李璲最后那句“傳示三軍祭旗”的說法,那擺明了是請皇帝借機發兵教訓蠻人!這個人就是六十歲的兵部尚書蕭嵩,他從李隆基嘴角慢慢上揚的弧度就知道李璲又押對寶了……皇帝陛下的威嚴嘛,張曦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的顏面!就算大唐錯了也是對的!以武立國的盛唐豈能和高原狼講和?
李璲剛剛一個頭磕在地上,蕭嵩就第一個竄出來跪在李璲旁邊,大聲道:“吐蕃囂張不識天朝威儀,天子當以四師夷平之!老臣不才,愿領兵西征,還請陛下恩準!”
蕭嵩這一表態,頭一個聰明的李璲就歪頭投來感激的目光,二一個就是李隆基,從御座上身體前傾,淡淡的說:“老卿家年歲大了,窮山惡水路途勞頓?。 ?
“蕭某比戰國之廉頗年輕二十余歲!呵呵,整兵調糧只需十日,望皇上恩準!”蕭嵩笏板高舉真誠感人。此刻,滿朝文武都反應過來了,痛恨自己缺心少肺!趕緊亡羊補牢紛紛請愿出戰……誰還管小小的張曦有四條大罪?
“吐蕃地勢險絕啊,我大唐勞師遠征……不能有失啊!”李隆基深邃的目光掃向眾人,戶部的、兵部的、軍器監的、十六衛的官員挨個跪倒,發誓定不讓陛下失望。李隆基沉思一下這才下定決心道:“命兵部尚書蕭嵩領河西節度使,整軍西征!一應事務均受節制。吐蕃使者梟首祭旗,張曦戴罪立功去軍前效命吧!”
“臣等遵旨!”眾臣齊呼萬歲,卷簾朝散。各自領命開始運作起來。
張說三步并作兩步,在源乾曜的陪同下來到李璲面前,恭聲道:“多謝殿下相救之恩?!?
“二郎是本王的好兄弟,豈能見死不救?只是剛才小題大做沒有嚇壞伯父吧?呵呵。”李璲此時心情不錯,弄得張說也笑起來又說要厚報云云。李璲擺擺手,毫不在意的說:“厚報就算了,煩請源侍中別去吃窮我大哥就算給面子啦!”
弄源乾曜一個紅臉,當然知道李璲指的是鳳還樓對對聯的事兒,心道這個儀王還真是不吃虧啊,只好無奈搖頭。張說急著去接自己兒子,不再廢話,拉著源乾曜跑了。
這時候蕭嵩才邁著四方步踱步到李璲旁邊拉關系:“殿下一番宏論讓老朽茅塞頓開??!非大智慧不可為之。”
“不敢當老國公的厚譽!剛才多謝老國公仗義出手,否則璲孤掌難鳴這戲也演不下去了呢!”李璲知道老家伙這是來邀功順便收利息的,所以也不見外,很是直接的說:“只是老大人為國出征似有不妥,畢竟吐蕃地勢險要,窮山惡水,勝敗難料啊!”
“老朽不甘落后罷了,不值一提,呵呵,”蕭嵩也不想再轉彎子,否則剛拉近的關系就疏遠了,看李璲后一句似是發自真心,很是欣慰,大膽直說道:“當今戰事不同前人,勝敗不在兵強將勇而在糧草軍械,老夫不用身先士卒橫刀立馬,只有把心思多用在充實準備上了!還望殿下襄助……”
蕭嵩精明的眼睛透露著復雜的信息,似有千言萬語又像只讓李璲自己思考。李璲只能試探著說:“打仗的事兒本王不甚清楚,不過,除了療傷酒本王承諾這十日就為老大人準備充足外,再附送一個物什和一個消息吧!”
“哦?殿下如此鄭重想必定然是了不得的東西,殿下請講。”蕭嵩人老成精,那療傷酒大可讓兵部向李璲的工坊下令征購,沒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看重的就是李璲在你想不到的方面能出人意料。
李璲鄭重的說:“吐蕃人流傳藏地有靈的鬼話,說什么漢民進入藏地就會頭暈嘔吐、渾身無力都是神靈的懲罰,其實那只不過因為藏地地勢高產生的正常反應罷了,就像咱們登山也會頭暈腿軟一樣,下得山來自然康復。”
“可有解決之法?”蕭嵩眼光一亮,心知李璲說的正是攻打吐蕃的關鍵所在!李璲能有如此見識一語中的,實在不可小視之!而他既然提到此事必然有解決辦法,所以急不可待的詢問。李璲嘿嘿一笑道:“不需解決!習慣了就好了,哈哈,老國公率兵登臨藏地后不要急于作戰,用三個月讓將士們適應了那里的氣候,自然就無妨了?!?
見李璲不似玩笑,蕭嵩恍然大悟,深施一禮。此刻李璲又從懷中掏出個黃銅圓筒來,一頭粗一頭細可以伸縮旋轉。遞到蕭嵩手里,李璲低聲道:“此物名為千里眼,老國公回府再細細研究,莫讓別人知道才好!”
李璲的認真囑托讓蕭嵩壓下好奇心,只能暫時收入懷中回家在看,這才施禮辭別而去。而望遠鏡過手的時候也有個紙條從蕭嵩手里塞進了李璲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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