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啊?還真不給皇帝面子,當著那個皇家座上賓、仙風道骨老態龍鐘的司馬承禎的面,就說道法虛妄,真是個正直之士!不過估計他得不著什么好下場……李璲偷眼觀瞧,那個司馬承禎倒是沉得住氣,一副淡然微笑的樣子,好像真的事不關己似的。
李隆基卻也沒表現出什么不悅,好像早就知道這個大臣會跳出來,笑著說:“安陽公說的是,朕也不過是一時興起逗逗璲兒罷了,嗯,璲兒,以后不要再想這些虛無飄渺的事兒,那就是個夢,回長安后還要認真讀書才是啊!”
皇帝的態度竟然發自內心的尊敬而不是惱羞成怒?難道不是該斥責他拉出去砍了嗎?然后老大臣高喊幾句口號一頭撞在柱子上死諫……不對,那是商紂王和宰相商蓉干的事……看來史書上記載的開元盛世所言不虛啊!
等一下,這人是安陽公?那就是當了九年門下省侍中的源乾曜了?果然特立獨行之人啊!李璲前世可是《百家講壇》的忠實聽眾,蒙曼教授的說唐系列一集沒落的看了的。不過……明年,這位源乾曜就要壽終正寢了,還是不要和他親近的好。
李璲坐在榻上拱手行禮,算是接受首席宰相的教誨,順便長出一口氣,順利抵擋了司馬承禎的好奇心。
“既然璲兒病愈,再不用有什么擔心,愛妃也和朕一起去前面見見金仙他們吧,不用守在這里,讓璲兒自己歇歇。”李隆基的話就是圣旨,劉華妃依依不舍的又叮囑內侍幾句,看到李璲端起碗筷,喋喋不休著:“今后要聽話,再不能莽撞任性了,做個規規矩矩的皇子別整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頭!十四歲可不小了……”云云,這才滿意的和眾人一起離去。
怎么轉世投胎也躲不開個這種披著關心外衣的枷鎖?賣狗的……等到太陽再次升起,李璲已經是精神百倍,徹底適應了這具身體,跳下地來就伸手扯開窗棱,讓尚有些清冷的朝霞射入房中。沐浴在金色輝光中,說不出的渾身舒泰!
剛伸個懶腰,沒想到房門打開,一個青年宦官尖著嗓子疾步趕來,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風,滿臉驚恐的叫道:“哎呦我的殿下啊,您怎么自己起來了!喜人那幾個丫頭越來越不懂事了,竟然不在房里伺候著這可怎么行?待會兒回稟了娘娘責罰她們。您還站在窗口,我的天,快把大氅披上吧!您可嚇死奴婢得了……喜人,死哪兒去了?還不快進來伺候殿下更衣!”
一雙修長的手指已經在啰嗦中按到李璲身上,大有上下其手的意思,李璲雖然寒毛直立但也強自忍住,儀王的記憶中有這個宦官,這可是從小一起長大最新人貼心的人,就如同高力士對于唐玄宗一樣,無論如何不能疏遠了他。
李璲只能唯唯諾諾的讓這個唇紅齒白、比女人還嫵媚溫柔的半男在自己身上蹭了半天,默默念叨:習慣了就好了……
此時四個嬌小的宮女蜂擁而入,高喊著“殿下恕罪”的口號就撲向李璲,系帶的系帶,攏頭的攏頭,端進來的凈臉盆倒是冒著熱氣,那個年齡最小的也就十二歲樣貌胸前平平,此時托著楊柳枝一副怕怕的樣子托在李遂眼前。李璲瞬間煥然大悟,我靠,唐朝的楊柳枝不光是詩人離別時用來抒情的,還應該是早上當牙刷用的……也就是說,今天包括以后就沒有牙刷了!
癡呆著站在地上任憑幾個人擺弄,李璲神游宇外歸來,抱著幻象試探著問這一圈人:“非得用楊柳枝來潔齒嗎?這可是飽含神情寄托相思的東西,那個,用來潔齒是不是不雅?”
李璲話一出口,那個小宮女頓時更驚恐,以為自己拿錯東西了,渾身都哆嗦起來,結巴道:“殿下,這楊……楊柳枝,就是楊柳枝……都是這樣用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旁邊幾人也都停下動作,不知王爺大清早的要找什么茬兒,還是那個貼身宦官有些地位,忙圓場道:“我的殿下啊,您就饒了這丫頭吧,她小小年紀哪里懂得才子們的雅情?粗鄙的也就知道這樣糟踏這個……這個您喜愛的楊柳,那個……殿下您什么時候喜歡學文士擺弄楊柳了?”
“我以前不好文嗎?”李璲一愣,心中叫聲悲差點兒露餡兒,那位儀王是個不學無術的家伙!記憶中除了斗雞就剩喜歡打罵奴婢了,看來得扭轉自己的形象!連忙安慰道:“別怕,本王就是和你們聊閑天,誰要是說出為何用寄托離別的東西來潔齒,本王賞她一貫錢!”
看來還是拿出王爺的威勢說話比較讓人習慣,李璲看到四個宮女頓時眼睛就都亮了!只是亮過之后又暗下去,看來是想不出能獲得賞錢的回話。李璲哈哈大笑道:“行了,不難為你們,本王教你們個乖,那些文人墨客常說什么想做心儀女子的裙擺啦,為了能跟著人家,又說想做傾慕女子的腰帶啦,為了能隨時攏著人家,其實從他們用楊柳枝寫詩寄托情絲就能看出,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內心其實就想做女子的潔齒器具!明白沒?”
李璲直接把錢鐘書老先生的研究成果搬出來了,四個小丫頭一愣神,兩秒鐘之后各個羞紅了臉,憋著又不敢笑,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李璲暗道唐朝人早熟,她們竟然聽懂了!
“殿下真是好學問!比那些文人強多了呢!”還是宦官連忙出聲捧場,這才算是給了四女可以樂出來的信號,在滿屋歡笑聲中李璲也有些飄飄然,前世自己講課時可沒有那么多學生迎合捧場,看來當個有權勢的人感覺確實好。只聽宦官繼續絮叨:“那話怎么說來著……就別了三日的殿下,任誰都得刮干凈眼珠子再看呢!”
“噗!”這種白話文還真讓人開眼!滿屋歡笑中李璲也聽不到后墻外也有一聲忍不住的“噗哧”笑,眼珠一轉問那個宦官:“對了,你剛才叫她們什么名字來著?喜人?還是襲人?”
嫵媚的半男蔥手一指那個年紀最大有十六七的宮女,憂心的皺眉道:“她可不就是喜人嗎?殿下您不會是……癔癥還沒好?”
“呃……我就是想給你們改個名字罷了!”李璲瞬間調動記憶,千萬不能露餡兒!為了以后好記些不至于弄錯,李璲想起一句詩:花氣襲人知晝暖……順著這句詩又想起來源是從曹雪芹的紅樓夢里知道的,在聯想下去就是什么襲人、晴雯、寶釵、黛玉等等人物名字。此時正好,趕緊拿出威嚴對幾人說:“我給你們賜名沒意見吧?嘿嘿,你們四個以后就叫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吧!”
在四女激動的驚喜拜謝中,李璲惡趣味的又看向以后常常要和自己“貼身”的宦官道:“你也改改,就叫茗煙好了!”
“奴婢喜歡這名字,殿下好學問啊!”美貌勝過女子的宦官咧嘴樂著,興高采烈的拜謝,李璲大方的一擺手道:“行了,本王到院子里舒展下筋骨,本王今天開心,賜名不能白賜,每人領一貫賞錢吧!”
一貫錢可不是小數目!那是一千文,開元朝的物價一文錢相當二十一世紀的兩三塊呢。
“好了,現在告訴本王,那個……廁所在哪兒?”李璲突然身體后面中下部有點兒發堵,不好意思的說道。可不嘛,昏迷的時候也不知積壓了多少廢物,現在正是排毒養顏的時候!
太監趕緊領著王爺東拐西拐的往一個跨院的角落里去,其實,要是時間充裕的話,李璲聞著這股味道也能找來的……太臭了!太嗆了!這還是上流社會使用的廁所啊?要是平民百姓家會怎樣?李璲衣袖掩面,閉著嘴往外擠字:“帶紙了沒?給我拿紙去?”
太監懵懂的看著李璲道:“不是上廁所嗎要紙干嘛?”
這一句話令李璲目瞪口呆中都忘記感覺體內發堵了,腦海里飛速旋轉才想起來,這是唐朝啊!紙,那是多么昂貴和神圣的東西啊!尤其是寫滿字的廢紙,被士大夫認為那是傳承文化的載體,怎么可以在身后抹一把去褻瀆呢?大逆不道……當然對于李璲而言,打消這個想法的理由是:唐朝那么粗糙和厚重的紙確實不好用。
但也不能真的用‘廁籌’吧?小竹片在后面最嬌嫩的地方刮幾下,不熟練的人肯定剮下肉來……李璲很威嚴的厲聲吩咐:“去,給本王扯幾塊綢布來!記住,今后咱們王府里如廁都用綢布擦拭!”
“那不是太奢華……”太監替李璲心痛的要哭了,李璲也不管那么多,催促著立刻執行……實在憋不住了!
還好,這里用‘蹲’不用‘坐’的,倒是也算一種衛生!
等痛快之后,不管身后的驚訝,李璲一邊做著擴胸運動一邊大咧咧的回來,來到院子里扎下馬步就開始平心靜氣的打起了太極拳,這是李璲前世在大學選修課學的,后來養成了每天清晨的習慣。從白鶴晾翅到野馬分鬃,攬雀尾接著搬攔捶,一會兒十字手如封似閉,一會兒高探馬彎弓射虎,短短五分鐘已經是一身透汗,隨著招式緩慢而連綿的打出,不得不說穿著真正的古裝練拳,那感覺就是和運動服不同。
只不過,李璲沒注意到,自己練拳的過程中院子里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