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瞧哥們兒多淡定,李玙心里想著,眼睛瞟著李瑛在冒冷汗就猜到了,但他也不想想那句術業有專攻的話,面對象棋,當然只有李玙可稱為‘淡定哥’了,誰像他那樣沉迷其中沒別的正經事兒做?
但李隆基沒打算正常的下棋,而是淡然的吩咐:“今天換個新鮮的玩兒法,每人只許選擇一種棋子使用和朕對弈,也就是說你若選了‘馬’就只許用‘馬’,‘車炮兵’都拿掉。當然,朕也和你一樣。呵呵,誰能贏了朕再賞一柄玉如意!”
“啊?”李玙都不淡定了!這叫神馬玩意啊……差點兒罵出聲兒來,趕緊捂住嘴,恰好李隆基就伸手指指他道:“玙兒,你的棋藝高,你先來做表率吧!”
“呃……哦!”李玙想抽在場每個人一個大嘴巴,但也就是想想,乖乖的跪坐案前,以自己對象棋高超的理解,最正確的選擇了用‘馬’。李隆基當然也拿掉自己這一邊的‘車炮兵’,兩人就在空曠的棋盤上閃展騰挪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李璬偷偷捅捅李璲的腰眼兒,鬼靈精的嘀咕道:“三哥平時貌似忠厚端正,沒想到內心傾向最靈活的‘馬’呀,嘿嘿,瞧他把棋下的,進兩步退一步的,這算進退有據還是詭計多端呢?十二哥,你猜太子哥哥會選什么?”
“嘶……”李璲不禁側目,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清澈,這個李璬這么快就看到了本質可不光是清澈了,根本就是通靈!李璲沉思著小聲回應:“我猜不到,要是你會選擇什么?”
“我選士和相,反正雙方士相都不能過河,不用受折磨直接和棋不就得了嘛,哈哈。”李璬得意的奸笑著,讓李璲再次刮目相看!心道,這個十三弟肯定會很長壽的,明哲保身是做太平王爺的不二法門。
這樣下棋根本不是為了輸贏,等到太子李瑛選擇用‘車’之后,李璲已經很明白了,李隆基這是要考察每個人的心性和志向,就如同小孩子滿月時的‘抓周’一樣,父皇這是讓成年皇子二次抓周呢!
據說唐明皇小時候也抓過周,還是在他姑母太平公主府上,劃拉開文房四寶、金印玉佩和刀劍盾牌,他抓的是鼓槌,當時就讓則天皇帝提著的警戒之心踏實了不少,對周圍玩笑道:這孩子將來不會去做伶人吧?
睿宗李旦當時還是被貶的郡王,陪著笑臉表示:沉浸歌舞也挺好的呀,就請賜他個快樂終生的富貴吧……當然,這之后則天大圣祖母還是找茬兒宰了李隆基的母親,有可能是想到鼓槌也是錘的問題。
又據說李瑛小時候抓周選擇了玩具斧,周圍人恭賀‘斧’諧音‘福’又是開山利器肯定能劈出一個新時代來,蕭嵩去年還拿這個典故和李璲說笑話,當時高適就陰惻惻的解釋出另一個意思:“夫兵者,不祥之器,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當時李璲深以為然,反正這讖語要說玄妙準確的話,那就是李璲知道未來李瑛被污謀反,會被利斧砍下腦袋。
至于李玙滿月時抱住了玩具戟的事兒,李璲更不會認為‘戟’和‘吉’諧音了,頂多就是歷史上安史之亂李玙被奉為天下督詔討兵馬大元帥,行天子儀仗帶兵討逆。逆還沒討完,他自己先抓緊自封皇帝了,李璲更愿意相信‘戟’就是‘逆’!
李璲在那里神游域外,此時此刻和皇帝對弈的是棣王琰,他選擇用‘炮’把棋局拖入漫長的等待里,李璬的賊眼滴溜溜的看著高力士微微翕動的嘴唇,就像能看懂唇語似的……或者是他自己的認為強加給高力士,李璬的手指捅醒出神的李璲,悄悄說:“四哥喜歡借力打力呢,但效果不好耶,喂,十二哥,下一個該你啦!”
直到太陽偏西,父子幾人餓著肚子玩兒斗心眼兒的游戲,李璲選擇用‘兵’對上皇帝的‘卒’,李隆基好似不經意的問:“勇往直前,能走多遠?還能走出棋盤不成?”
李璲放下手里的棋子,靜靜的回答:“為保主將安穩,能闖多遠就闖多遠,無怨無悔。”
李隆基也放下了棋子,有這句話了這盤棋也就沒必要走下去,起身望向帳外碧藍的天際,袖子里那封揭發儀王繼承墨家墨者的密信被撕碎!李隆基突然轉換話題道:“璲兒你大婚過去兩個多月了,按典制該外放置官了,嗯,李璲聽旨,領淮南道節度使即日赴任去吧!”
“遵旨……”李璲離開時只看到高力士鼓勵的笑和幾個皇子莫名其妙的疑惑,但自己心里很坦然,出京置官是規矩,早晚的事兒,皇帝的態度無外乎只能表現于讓你去什么地方。李琚性子野就被發往蜀中如同圈禁,李瑤陰詭就去西北大漠里給胡人添麻煩。而張曦前次調任揚州府錄事參軍管了監察,儀王府典軍郭子儀也被實放成了廬州府折沖都尉,李璲就知道自己要去淮南了!
好地方啊……統管著長江下游及出海口,李璲回府的路上已經開始幻想在紫金山上蓋天文臺的預算了!儀王府只有十天的時間準備行囊,有高適的統籌規劃一切都有條不紊,真正麻煩的事兒是在一波又一波的送行酒中,保持清醒安排工坊和學院的遷徙事宜。
不可能整個搬走的,也絕對不能那樣干!李璲內心是真想全部遷往淮南,但那樣做很有‘裂土封疆’的嫌疑,何況淳化縣的經營已經形成了一整套規模,即便工坊能遷走,農田也遷不走啊。
學院和工坊的主事都匯聚在儀王府里商量了許久,最后決定,源乾曜等三老年歲大了不適合奔波,帶領新入學的學生留在儀王學院學習基礎知識,已經受學院熏陶兩年的第一波學生隨行,正好學以致用去建設淮南也算是對他們的檢驗。而工坊內更是盡量少動,畢竟長安是往來樞紐商業中心,凡是形成產業鏈的、成熟技術的、核心價值不高的都不動,有各家勛貴料理著沒必要改弦更張。最終遷走的只有關于電解制堿、黃鐵礦制酸和冶鐵煉鋼的工匠人員。
名單擬定好,即開始分撥分批的搬遷,這個時候就看出開辦鏢局的先見之明了,儀王那么大產業要搬遷兩千里,這可是鏢局開辦以來最大的買賣,很早就掛出其他的經營暫停的告示,即便李璲反復強調輕裝簡行、一切都可以到了江寧府白手起家,但鏢局還是每日起行一趟三十輛大車的鏢,在秋紋、襲人和李白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