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府衙,正堂。
冬日的陽光從屋檐下斜斜射入,照在地上,現(xiàn)出一大片陰影來。兩廂的衙役拄著水火棍一動不動,陰影投在他們的臉上,看上去模糊不清,仿佛廟里的羅漢,陰森可怖。一名身材瘦小的漢子跪在堂下,一身敝衣蓋不住滿身的傷痕,他驚惶的看著上首的官員——剛剛上任的龍圖直閣、朝請大夫、權(quán)知濟州軍州事韓肖胄。
“堂下跪著的可是鄆城縣東郭的白勝?”
“正是小人,還請老爺開恩啦!”白勝好似觸電了一般,一邊連連磕頭一邊喊道。
“那今年五月八日在五花營堤上劫取財物之案可是爾等所為?”
“稟告老爺,小人的確有參與此案,不過只是從犯,主謀乃是原鄆城縣押司宋江,而且小人也未曾傷得人命,還望老爺開恩啦!”
“鄆城縣押司宋江?此人現(xiàn)在何處?”
“稟告老爺,這宋江為了滅口,殺了自家小妾閻婆惜與其母,已經(jīng)被判作誤殺之罪,與同黨赤發(fā)鬼劉唐發(fā)配沙門島去了!”
“好,口說無憑,來人啦!取供狀來讓白勝畫押!”
“喏,老爺!”隨著一聲應(yīng),一名書判取出早已寫好的供狀拿到白勝面前,白勝顫巍巍的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印泥上沾了一下,又在供狀落款處用力按了兩下。書判取回供狀,呈送到韓肖胄面前。韓肖胄看了看,取了只令箭往堂下一丟,喝道:“速遣快馬趕往沙門島,將案犯宋江與劉唐送來,再發(fā)出海捕文書,捉拿其余案犯。至于白勝嘛——”他漫不經(jīng)心的低頭看了看堂下那個瘦小的漢子,道:“偷竊官物,打入死牢,待到宋江等人歸案后一同問斬!”
白勝聽到對自己的判決,頓時渾身癱軟,他也沒想到自己供出來其余人之后自己還是個斬刑。這時堂上傳來了悠長的喊聲。
“退堂——”
“冤枉呀!小人冤枉呀!老爺開恩呀!”凄厲的叫喊聲從堂上傳了出來。
安陽,三戶津。
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了,和絕大部分北方的河流一樣,寒冷的天氣已經(jīng)把漳河封凍了。不再有往來的渡船,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車輛和牲畜,不過今年三戶津旁的這個小集鎮(zhèn)卻分外的熱鬧,便不是趕圩的日子,也是濃煙滾滾,人馬如流。原因很簡單,這里多了一家陳記鐵匠鋪子,出產(chǎn)的折刀、剪子、樸刀等兵器工具質(zhì)地好,價錢便宜,連名聞天下的并刀(太原附近出產(chǎn)的刀子,當(dāng)?shù)鼐谝睙挘怨疟阋猿霎a(chǎn)刀剪聞名)都趕不上。
“加把勁嘍!”陳鐵匠站在地上,向站在爐臺上正用力攪拌著里面鐵水的伙計罵道:“你這干的是什么活計,剛才的餅子大肉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罵了兩聲,他干脆自己跳上爐臺,搶過伙計手中的工具,用力攪拌起來。
在炒鐵爐子一旁,幾個工人正忙碌的將準(zhǔn)備好的焦炭投入一個事先挖好夯實好的爐子里,水排驅(qū)動的鼓風(fēng)機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咯吱聲,將大量的空氣鼓入爐體內(nèi),火焰不時從投料口沖出,工人的臉被爐子里面輻射出來的熱量烤成了古銅色。這個爐子的用一條用涂上堿泥的方磚砌成的管道與盛放鐵料的熔池連接起來,焦炭燃燒產(chǎn)生的熱空氣可以通過這條管道通往裝滿鐵料的熔池,將其融化。這個獨創(chuàng)的設(shè)計是周平搞得,好處有兩個:第一鼓風(fēng)進(jìn)入爐體的冷空氣先進(jìn)入焦炭所在燃燒室加熱后再進(jìn)入熔池,不會降低熔池內(nèi)的冷空氣,可以用更少的燃料達(dá)到更高的溫度;第二將焦炭與鐵料分隔開來,不會因為焦炭中含有的硫元素等雜質(zhì)混入鐵料降低鋼鐵的質(zhì)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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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溫的灼烤下,很快熔料池里的生鐵就由紅色變成了白色,成為一種介于液體和固體之間的粘稠物體,最先融化的是雜質(zhì),從出渣滓口流了出來。不久之后,池子里出現(xiàn)了一些顆粒狀的東西,工人們小心的將這些顆粒攪拌成一團,然后鉗了出來,用力鍛打所需要的形狀,這些就是所需要的鋼錠了。
巡檢司衙門。
“赫!”
隨著一聲斷喝,薛良武手起一劍,廊柱上釘著的十余枚鐵釘盡數(shù)被斬斷,斷釘散落了一地。眾人圍了上來,只見那長劍鋼刃光潔如新。
“好劍!”
“三郎好腕力!”
“古之干將莫邪也不過如此呀!”
眾人七嘴八舌的稱贊起來,薛良武更是樂的合不攏嘴了,在手中比劃了兩下,向站在一旁的周平問道:“阿平,這把劍要多少銀錢?”
周平?jīng)]有回答,接過薛良武的長劍,伸出兩指捻住劍尖,一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拗,那長劍彎折過來,成了一個半弧形卻不折斷,周平輕輕放松,那長劍又彈回原狀。這次已經(jīng)無人叫好了,所有的人已經(jīng)被驚呆了。
“三郎,這是剛剛打制出來的,退火的技術(shù)還不是掌握的很好,這把你先拿去玩耍,過段時間我讓人按照你的腕力專門給你打一把更好地!”周平笑著將長劍丟給薛良武。
“好,好!”喜出望外的薛良武趕忙接過長劍,愛不釋手的玩賞起來。周平看到至善從外間走了進(jìn)來,笑道:“禪師下邊作坊經(jīng)營的如何?”
“周檀越,新建好兩個爐子一天可以產(chǎn)好鋼一千兩百斤!”至善指著濃黑的煙柱,滿臉紅光的解釋道:“打出的都是頭等的好軍器,四處的商人都來購買,便是以生產(chǎn)鐵器的太原都有人過來,實在是難得!”
“一千兩百斤?”周平的臉上卻并沒有多少驚喜。
“這已經(jīng)很多了!”至善趕忙解釋道:“其實就算現(xiàn)在這么多鋼咱們自己都用不完,多余的鋼錠都堆在院子后邊,而且生鐵也不太夠,依我看多找?guī)讉€鐵匠來,再讓陳師傅多帶幾個徒弟。等著開c混的時候,來買刀具的商人會更多的!”
“那就直接賣給他們鋼錠就是了!”周平右手猛揮了一下:“在后面再建一個化鐵爐,連在一起,可以省下不少焦炭,而且我們自己煉出來的生鐵肯定比買來的好,炒鋼過頭的熟鐵可以用來悶燒成鑌鐵,也不會浪費。”說到這里,周平嘆了口氣,低聲道:“可惜礙于朝廷法度,我們不能打制甲具,當(dāng)真是可惜了!”
“周檀越你也莫要太心急了,來日方長嘛!”至善意味深長的勸解道,周平點了點頭。這時,外間一名弓手跑了進(jìn)來,大聲稟告道:“稟告巡檢老爺,外間有人自稱是你的舊識,說要見你!”
“我的舊識?”周平一愣,問道:“此人叫什么名字,生的什么模樣?”
“是個五十來歲老漢,作儒生打扮,東京口音,自稱姓溫名成!”
“原來是溫公!”周平笑了起來,對至善笑道:“禪師,此人本是禮部的一個吏員,上次我與他一同隨韓相公出使遼國,多年往返于宋遼之間,是個極有見識的,不知為何今日前來。不如與我一同出外相迎。”
“甚好!”至善與周平一同出來,只見那溫成站在門口,正看著河邊的鐵匠鋪子。他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笑著拱手道:“周保義,不想數(shù)月不見,你便搞出了這么大一個局面,果然是能人無所不能呀!”
“我家泰山本就是世代打鐵生意的,我這次去遼國出使得了少許賞錢,這三戶津交通方便,便在這里開了間鋪子,讓溫公見笑了!”周平說到這里,側(cè)過身子讓出身后的至善向溫成介紹道:“溫公,這位便是我在幽州時與他提到過的至善禪師!”
“哦!”溫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至善,拱手道:“原來這便是勇赴遼東,達(dá)成宋金之盟的至善大和尚,不想今日有緣相見,果然是鳳凰不與燕雀同巢,周保義結(jié)交的都是好漢子!“
“溫公謬贊了!”至善合十還禮道:“我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算不得什么!”
周平延引溫成上得堂來,分賓主坐下,送上茶水之后。周平笑問道:“溫公,不知今日光臨鄙舍所為何事?”
“在下今日前來所為的卻是一番公事!”溫成說到這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周平,周平雙手接過書信一看,卻是一封公函,落款是濟州知府衙門,不由得一愣,問道:“這個——?”
“哦,老朽已經(jīng)不在禮部了!”溫成笑道:“從遼國回來后,韓相公看老朽辦事倒也還勤勉,便抬舉老朽跟了他。老朽兒女都已經(jīng)婚娶,又是個鰥夫,沒有什么牽掛,便應(yīng)允了,現(xiàn)在在知府衙門里做個文案。”
聽到這里,周平不禁又驚又喜,問道:“原來如此,那韓相公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掌濟州了?”
“不錯,韓相公四個月前已經(jīng)權(quán)知濟州州軍事了!”溫成捋了兩下頷下的胡須點頭道。
周平聞言趕忙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恭喜溫公,賀喜溫公!”剛剛看了下,就快三千收藏了,哎,起點忒艱難了!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