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關部的丁妮經理永遠是一副熱情模樣。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一個部門,別的部門的人,只要在新新公司的大樓里遇上,她總要笑瞇瞇地打招呼。
這不,在辦公室門口,她同柴民相遇了。
“你好,辛苦啦,是剛剛返回公司的嗎?”丁妮首先開口,語氣里透著關心。
柴民是采供部的業務員,半個月前被派往東北采購煤炭。
“昨天剛回來的。辛苦談不上,就是這一次,業績太差,哎——。”柴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可是咱們公司的業務尖子,別太謙虛了。放心,我不會敲你的竹杠,提成獎金下來,請我喝一次茶就行。”丁妮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丁妮好熱鬧,經常下班以后約了公司的員工們去吃飯,去k歌;節假日還一塊去遠足。都是年輕人嘛,容易打成一片。柴民大概也參加這類活動。
“不騙你,除了月頭上簽了一小單合同,后面是一單合同都沒有簽下了。外面的煤價一個勁漲,幾乎一天一個價,公司給的報價總是低,調整步伐也慢半拍,你說怎么簽?還提成獎金呢,我不愛尅就不錯啦。”柴民終于忍不住,抱怨道。
柴民是南方人,長得小小瘦瘦,很勤快,能說會道,就是在錢財方面精于算計。譬如說,大家湊份子聚餐,該他出的那一份,他絕對不會少,但是,他會精確到幾塊幾毛,多出一分錢他都不干。總之,他是一個不令人喜歡,也不令人討厭的人。
“要真像你說的,確實要當心一點。陳總這幾天常常發脾氣,公司里,大家都躲著他走呢。”丁妮壓低聲音,提醒柴民說道。
“陳總為什么發脾氣?”柴民臉有懼色,也壓低聲音,問道。
“這個…”丁妮吞吞吐吐,不往下再說。
“話說半截,急不急人。怎么?不能說?我也是公司的老人,都不能透露一點?”柴民有些生氣,問道。
丁妮轉頭看看四周。四周無人。
“聽說,最近從山西、內蒙古、甚至大新疆回來的業務員,都沒有簽到合同,原因也是漲價。你說,陳總能不著急?”丁妮用更低的聲音說道。
“全國煤炭都在漲價,而且價格變化很快。公司給我們的授權,自主掌控的幅度還是一年前的,你今天正談著,明天價格漲了,漲幅還超出了自主權限,只好趕緊請示,等請示下來,價格又變啦,你說,誰有本事簽下合同?”柴民滿腹的委屈,無奈地說道。
“陳總也是沒辦法。”丁妮為領導開脫,說道。
“價格給高一點不就成了?省得我
們這些小業務員空蹦跶。”柴民的情緒轉為忿忿不平。
“你說得輕松,有錢陳總還不會用啊?告訴你,這個月,我們公關部的經費被卡了一半,你想想,公司資金是不是很緊張?”丁妮反駁柴民,還把自己管理的部門當例子用了出來。
“照你這么說,是我們沒錢了?陳總他該想想辦法,再這么下去,我們會錯失這一波行情的。走啦,咱一個小人物也管不了那么多,找著愛尅去。”柴民說道,轉身要走。
“今天我說的話可別對人亂說,這可是公司秘密。”丁妮低聲叮囑道。
“曉得。”柴民答應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丁妮等到看不見柴民的身影,才轉身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并且進去之后就關上了門。
韋忠正站在門后面。
“戲演得不錯!”韋忠夸贊道。
“你是導演,我可不敢居功。說說,你怎么知道他是臥底?”丁妮臉有得色,嘴上謙虛地說道。
“我盯他很長時間了。你猜,他會不會把你們的對話報告給徐存?”韋忠不愿意深入回答,轉換話題,問道。
“會!不會才出了鬼。徐老板聽了肯定樂瘋了。”丁妮叫起來。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接著全哈哈大笑。
果然,柴民很快地就把剛才得到的情報傳回了華盛公司。
徐存立刻叫來心腹愛將裴石堅一塊商議。
“石蛋,新新公司最近在市場上沒有動靜的原因找到了,是他們采購不回來煤炭,他們的資金供不上,頂不住啦。”徐存幸災樂禍地說道,聲音很大。
“這段時間,無論大小煤礦,價格都在瘋漲,沒有幾家能頂得住。”裴石堅并不歡喜,悶悶地說道。
“我就說呢,他們搞我的銷售報表干啥,原來是想摸我的底。讓他們搞好啦,看完只有哭的份。”徐存沒有注意裴石堅答道情緒,依然沉浸在興奮當中,說道。
“老板,我們的情況也不樂觀,資金鏈也快斷啦。”裴石堅終于忍不住,小聲說道。
徐存一愣。
“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吧?我們控制著大半的市場,怕什么?加快周轉,問題不就解決了。”徐存看看裴石堅,說道。
“解決不了。為擴張市場,先前許多銷售出去的煤,對方付款都嚴重滯后。就因為資金周轉慢半拍,現在回籠的貨款,能購買的煤炭要比原來少三分之一,無形中我們虧了很多。何況,還有更嚴重的問題。”裴石堅苦著臉,說道。
“什么嚴重問題?”徐存皺著眉,問道。
“有幾個大單,比如熱力公司的單,我們是一個半月前簽的,是按當時的最低供貨價,每噸320元簽的,本身就不掙錢。這個單的供貨截止日期是明年一月底,我們為拓展市場,就一直拖著,只是象征性地兌現了一點點,現在距離最后期限已經不遠了。目前的煤炭采購價格已經漲到了每噸350元,加上運輸、資金等成本,每供應一噸,我們要陪80元。熱力公司是8萬噸的單,僅他們一家。我們就要賠進去近640萬。”裴石堅說道。
“這些大單能不能再緩一緩?煤價過一陣也許要向下走,求求他們,緩一緩。”徐存感到事態嚴重了,煩躁地點上一支雪茄,狠狠地抽了幾口,說道。
“沒有用。這種市場形勢,誰都心里發慌。特別是熱力公司的王總經理,不停地來電話催,說馬上要開鍋爐供暖,我們的煤再不供過去,他們就要追究違約責任。”裴石堅搖搖頭,說道。
“這個老王八蛋,沒有一點人味。再逼,老子毀約。”徐存氣得破口大罵。
“我也考慮過毀約,但是代價太大。違約金加上咱們要承擔的價格補償,最后要陪的遠遠不止640萬。況且,公司的信譽也受影響。”裴石堅苦笑一聲,說道。
“你們當時為什么不供貨?當時要把煤給了那老王八,哪會有今天的事情?”徐存開始抱怨,說道。
“我們沒有預測到煤價會瘋漲。另外,當時市場上新出現了幾個大買家,給的價格也好,你就指示先滿足他們。我們失策在急于擴張上,低估了市場風險。”裴石堅不敢抗爭,婉轉地說道。
其實,所有的決策都是徐存拍得板,是他貪心太大造成的。徐存也知道怨不得別人,默默地抽了幾口煙,平復下來情緒。
“你估算過沒有?完成這幾個大單,我們要賠進去多少?”徐存問道。
“如果價格暫不上漲,完成下來,要賠1300多萬。我們還有其它沒兌現的合同,全部完成,要賠進去1900萬”裴石堅回答。
“咱們認了,你快去辦。”徐存一咬牙,說道。
“好的。”裴石堅答應,要轉身離開。
“等一等,讓你的手下勤快點,加快簽單供貨速度,同樣的時間里,要比過去多轉幾個來回,這樣既少風險,我們也能補會一些損失。”徐存喊住裴石堅,叮囑道。
徐存的愿望能實現嗎?陸文忠會給他機會嗎?
其實,裴石堅口中的那幾個新出現的大買家就是新新公司,陸文忠早已經算計他了。
還有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會幫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