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屋。

方唐緊張地敲擊著鍵盤，電腦屏幕上一串一串的字符變化不停。他是個鍵盤控，雙手只要一接觸鍵盤，人便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自從見過刀手以后，方唐連續(xù)三天三夜坐在計算機前面，除了吃飯、上廁所，幾乎沒有動過窩。他在刀手面前夸下海口，四天內(nèi)攻入華盛公司的計算機系統(tǒng)，難度其實很大。以他的個性，話出口就絕不肯食言。他喜歡挑戰(zhàn)，越是困難，越是來勁。這不，一屁股坐下來已經(jīng)三四個鐘頭啦，他依然沒有起身活動一下的意思。

“滴滴”“滴滴”，喇叭里發(fā)出連續(xù)的蜂鳴聲，電腦的屏幕上，回車符也頻頻閃動；方唐臉上有興奮的表情，右手中指一敲回車鍵，屏幕上的字符開始連續(xù)滾動，一幅接一幅，最后停止。成了，進去啦，進到華盛公司的計算機系統(tǒng)里啦。他得意地打了一個響指，然后拿出一個U盤，遵照刀手的指示，把華盛公司最近三個月的銷售報表、財務(wù)報表以及簽署的供貨合同統(tǒng)計表統(tǒng)統(tǒng)拷貝下來。

起來伸伸懶腰，美美地抽完一支煙，他把拷貝好的U盤藏起來，然后詭異地一笑，掏出手機，給陰仁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屋門的鎖孔里傳來鑰匙轉(zhuǎn)動聲，寧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方唐神色一動，趕忙坐回電腦前，手指連敲幾個鍵，電腦屏幕瞬間回到原來的狀態(tài)。

來人是陰仁。

“深更半夜的，叫我來做啥？”陰仁問道。

“我快要進入華盛公司的計算機系統(tǒng)了。你先坐，稍等一會兒。”方唐頭也不回，說道。

方唐裝模作樣繼續(xù)在電腦上操作著。他現(xiàn)在要演一出戲，至于如何演，那天陸文忠對他耳語的時候已經(jīng)一一安排清楚了。

“就這事呀？害得我頂著寒氣往這里趕，不能等明天嗎？還要等多久？。”陰仁眼珠子咕嚕咕嚕直轉(zhuǎn)，卻故意用漫不經(jīng)心的口氣說道。

“快了，也許快不了。你要是不愿意，現(xiàn)在就回去。本來想讓你一塊分享分享成功的滋味，誰知道，人家不稀罕，算我多情。”

方唐反將一軍，轉(zhuǎn)過身盯著陰仁看。他想看看陰仁到底作何反應(yīng)。如果陰仁喪盡天良地又要出賣這個情報，趕他走，他也不會走的。

“生氣啦？我可是來舍命陪君子的，總不能不讓發(fā)發(fā)牢騷吧。你就是干到明天凌晨，我也陪著你，成了吧？”陰仁打哈哈，一副好哥們的樣子，說道。

哼！果然不走，混蛋！方唐心里暗罵一聲。

“那就來顆精神食糧吧。我累的都拉稀了，也不犒勞一下。”方唐伸手做了個夾煙的動作，說道。

陰仁掏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遞給方唐。方唐瞄了一眼煙盒的商標，是芙蓉王。

芙蓉王是高檔香煙，二十幾塊錢一盒，學生們是抽不起的；方唐自己抽的煙，從來都是七八塊錢，花爹媽的錢，連這個都是不應(yīng)該的。

“喲，好煙。發(fā)財啦？”方唐還是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發(fā)什么財，是從一個哥兒們那里順來的，真舍不得給你呢。”陰仁撒謊，說道。

陰仁并不知道，方唐早從刀手嘴里清楚了他的底細。對方唐話里有話的嘲諷，自然聽不出來。兩個人都在裝，裝得心無芥蒂，裝得親密無間。熱熱絡(luò)絡(luò)扯了一會兒閑篇之后，方唐開始接著干活，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陰仁百無聊賴，一會兒轉(zhuǎn)悠，一會兒坐下，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約摸過了四五十分鐘，方唐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敲了一下回車鍵，喇叭里“滴滴滴”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屏幕上原先的一幕也再一次出現(xiàn)。

“是不是成了？”陰仁趕忙湊上來，問道。

“是的，進去啦，你看，進去啦！”方唐裝出興奮的樣子，壓低嗓子叫道。

“天才，你真是天才！奇功一件，勞苦功高。”陰仁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夸贊道。

“哼！他龜孫子要不是升級了防火墻，十天前我就殺進去了。不過，就他們那兩下子，想攔住我，沒門！”方唐搖晃著大腦袋，自吹自擂起來。不過，搖晃腦袋的過程中，他時不時拿眼睛瞟一下陰仁。

方唐的話當然意有所指。

“剛說你胖，就喘上了。別得意了，說說下一步干什么吧，別讓人家又升級防火墻。聽說，防火墻都是要不停地升級的。”陰仁笑罵道。他在打馬虎眼，不著痕跡地掩飾自己干過的勾當。

厚皮！陰險！方唐見陰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恨不得沖上去抽他兩個嘴巴子。

“別不懂裝懂。他們的升級是架構(gòu)升級，也可以說成是脫胎換骨，要花大錢的，誰會不停地升級？”方唐撇了撇嘴，解釋道。

他現(xiàn)在還不能把陰仁的把戲拆穿，否則，后面的戲就沒法演啦。

“你是專家，成了吧。該干活了，咱們攻入人家的電腦系統(tǒng)到底要干什么，刀手對你有交代吧？最近，刀手是不是一直和你有聯(lián)系？”陰仁轉(zhuǎn)移話題，盯著方唐，問道。

“他確實不停地來短信，催促進度。對我這一塊兒，他似乎很關(guān)心。”方唐回答道。

“他肯定是急于對徐存的公司下手。我們刀鋒社團很久沒有行動了，再不動作，大家還以為我們認慫了呢。說吧，刀手是不是讓癱瘓華盛公司的電腦系統(tǒng)？”陰仁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問道。

“不是。刀手讓我偷東西，讓我拷貝華盛公司最近三個月的銷售報表和財務(wù)報表。”方唐老老實實的樣子，回答道。

其實，方唐并

不老實。他沒有告訴陰仁，刀手還讓拷貝了華盛公司的供貨合同統(tǒng)計表。

“偷東西？這些都是公司的商業(yè)數(shù)據(jù)，他要這個干什么？搞不懂，我是越來越搞不懂他了。”陰仁搖著頭，滿臉不解地說道。

裝，繼續(xù)裝！徐老板沒有給你交代過嗎？刀手搞這類情報干什么，你心里還不明鏡似的。像今天這種情報，徐老板又要大大賞你一筆了。混賬王八蛋！

“你都搞不懂，我就更不懂了。拿來，我這就干活。”方唐沖陰仁一伸手，說道。

“拿什么？”陰仁一愣，問道。

“U盤呀，我總不能拷你手上。”方唐說道。

“你要拷給我？你直接同刀手聯(lián)系，向他匯報不就結(jié)了。少折騰我，這事不是你們倆在搞嗎？我不管。”陰仁似乎有點不高興，似乎有點吃醋，說道。

你是巴不得要呢。欲迎還拒，你怎么不再裝出羞答答的樣子，那樣豈不更像一個婊子。方唐心里的厭惡已到了頂點。不過，他還是心生警惕。陰仁果然心思縝密，像是起了疑心。剛才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其實有埋伏，自己一個應(yīng)對不當，就會掉進去。好在刀手料事如神，早摸透了陰仁的秉性，并在在河澤公園對自己有提醒。

“狗屁，這任務(wù)開始不是你布置的？我倒是想和刀手聯(lián)系，還想叫他過來呢，他肯來嗎？一大堆數(shù)據(jù)，不通過你，怎么轉(zhuǎn)給他？”方唐有些急眼，大聲叫起屈來。

“不好意思，我怎么忘了這一茬。刀手也是，總不肯露面。再不好意思一下，我隨身沒有帶U盤，借你的用用。”陰仁轉(zhuǎn)臉轉(zhuǎn)得好快，馬上嬉皮笑臉地說道。

陰仁放心了。剛才拐彎抹角地試探，他是要試探方唐和刀手的聯(lián)系到底有多深，聯(lián)系很深的話，證明刀手真的要拋開自己單干；或者他已經(jīng)懷疑自己。對奸似鬼的刀手，自己不得不時時提防。現(xiàn)在看來，這兩種情況都沒有出現(xiàn)，真是天助我也。

“記得還我U盤。等著。”

方唐再一次坐到計算機前，當著陰仁的面，他拷貝了華盛公司最近三個月的銷售報表和財務(wù)報表。拷貝完成，他拔出U盤，遞給陰仁。陰仁坦然接過U盤，說聲辛苦啦，改日要請他喝酒。方唐懶洋洋地說他不要喝酒，要睡覺。

“那就走吧，總不能睡這里，睡地板上吧。”陰仁打趣道。

“走。我要睡三天三夜。”方唐打著哈欠，關(guān)了計算機。

兩個人手拉手走出屋子。陰仁心中在暗笑：這么重要的情報，徐老板怎會不買？這回要價一定要高；還有刀手，任憑你千般算計，我也要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方唐心里也在暗笑：陰仁呀陰仁，你可要當一回蔣干了，徐存那老家伙肯定上套，刀手的反間計得售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