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許多,似是要把這一生的話都言盡一般,不停的說著自遇到龍宇開始的每一件事,有些地方不停的重復(fù),亦有些地方含糊不清,然,聽者只是安靜聽著,并不表示任何不滿。
許久,回神時,方才發(fā)現(xiàn)那雙黑色貓眼,其實也是那般看不清眼神,其實亦有那琢磨不到的復(fù)雜色彩。
“幽垣。”
似是輕嘆,又似是低喃,我亦不知自己為何言,欲言何事。
“沐兒?”
幽垣疑惑著回應(yīng),見我低首不語的模樣,卻未追究了。
靜,絕對的靜,能清晰聽到屋外蟲鳴,亦能清晰聽到在房中那人,痛苦的輕輕呻吟。
忽地,覺得有什么碰到自己的心口,眼看去,是一只手。
疑惑,抬首,看見的,是幽垣緊閉的目。
皺起眉,不解,卻不作任何打擾,靜看著仿佛已然身在我心中的幽垣。
許久,幽垣睜眼,對我一笑:“你可真厲害。”
那一聲狂傲的笑,那諷刺的言語,驚擾了我,睜大眼,不可置信。
“怎么?沐兒?你可知,這只貓妖,為了你,自愿把身體獻給我?”
言罷,收回放于我胸前的手,本該為幽垣卻有著空狂傲之人在我眼前,驚擾了我的神智,不自覺中,抬手,撫上自己的發(fā),那漂亮的銀白色,在這純白之地,閃閃發(fā)光。
“為,何...”
終是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終是忍不住問,眼前的幽垣,竟是把空從我身體中抽出?這是空的身體,怎會?怎可能?
“因為愛,那所謂的情愛,真是,可笑之極。”
瞬間藍光乍現(xiàn),眼前之人,不再是那黑目的黑貓,已然成了那狂傲的傾國傾城。
“幽垣呢?幽垣在哪?把幽垣還回來,不要這樣殘忍,空,不要如此....”
似是發(fā)瘋一般撲向空,不停的如此疑問,如此哀求,我不愿再有誰為我作任何事,我亦不愿幽垣從此消失,那純粹只認識于我之人,不能消失,這便是腦海中僅存的念想。
“求你,空,讓我此時便灰飛煙滅亦沒有關(guān)系,只求你還來幽垣,把只認識我的幽垣,還回來....”
即便再怎么哀求仍無動于衷,那冷冷的雙目,只是看我,不回應(yīng)。
“咔嚓”一聲,阻了我的哀求,出現(xiàn)的,是一臉詫異的白炙。
“沐兒...白炎...”
低低的兩聲輕喚,我卻是見到眼前之人的冷目換成了關(guān)愛的那一瞬。
“白炙,怎地起身了?”
空已然來至白炙身邊,扶著白炙,那溫柔,那畫面,我曾見過的,在龍宇關(guān)心著東方緒之時。
緩緩的倒向地面,看著仍舊純白的屋頂,我只能睜著眼,逃避著空對于別人關(guān)愛的那瞬,我心中產(chǎn)生的疼痛。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會,愛上空?
“白炎他怎了?”
“讓他躺躺吧,無礙的。”
“可是...”
“白炙,勿憂,無礙的。”
“咔嚓..碰...”
對話聲隨著開啟和關(guān)門之聲禁止,我呆呆的聽著傳至耳中的那些聲音,恨不得揮走它們,可是我揮不動,它們?nèi)耘f不停的在我耳邊圍繞著。
“空....”
那是嫉妒,我清晰的看見心中纏繞的疼痛名為嫉妒,我竟是嫉妒了空對白炙的好,我竟是在這么久以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愛著空的。
為何心疼紫陽,只因空愿如此。
為何在乎龍宇,只因空所操縱。
為何傷害白炙,只因空,自認他為仆人,恣無忌憚。
所有的所有,我一直以為的恨,竟是在這瞬間明了,愛,真的,只是因為愛,方才對空如此臣服,方才作了那么多,自私,亦無能之事....
我早該明了的,可是我恨自己,那樣無所顧忌愛著的自己,方才說,我恨空,我竟是如此的傻。
“沐兒,你可知,恨與愛只是一念之間?”
“如若是我,寧可被人所恨,因那人,如若是恨我,也是在乎我的,即便我殺了他所愛之人,那也是我,想替了那人,愛他。”
“可如若是沐兒呢?沐兒連恨都難得,是在告知我,不愛就是不愛,連恨都不會施舍給人么?”
“沐兒不知么?沐兒是寡情之人。”
四句話,竟是再在的提醒著我,在最初,幽垣已然知曉我的性情,在最初,亦只有幽垣。
如此思緒,回神,連忙站起身,無暇顧及身體,匆忙的開門,進屋,再關(guān)上,見到的,是在穿上躺著驚異看我的白炙,還有一臉冷然看我的空。
“放過他,空。”
聽聞我此言,白炙略微疑惑的轉(zhuǎn)首看向空,空回了他一個輕笑。
“白炙,先行休息,我與白炎,有話要談。”
“沐兒。”
“放心。”
言罷,我看到了白炙與空相握的手漸漸松開,不知為何,竟感覺到一絲開朗?我竟已然成了那么小肚雞腸之人么?
空走至我身前,冷冷的眼,扯了我的手,帶我出了房。
“咔嚓”一聲,再一次阻絕了白炙的擔(dān)憂。
“你叫我放過他,你就不能放過我么?”
幾近嘶吼一般的話語,在來至庭院中時,被空用力一甩,應(yīng)著力道,險些載到在地。
我疑惑的看著有些微動怒的空,不明所以。
“襲沐,你當我愿從自己的身體中出來?你當我愿用這只完全沒能力的貓妖之身?如若不是那貓妖哀求不斷,我又怎會放棄自己的身體?”
一連串的疑問,驚詫了我,亦使得空恢復(fù)了冷靜。
“十日,我答應(yīng)那貓妖讓你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活十日,這十日你愿意如何作為都是你的事,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不愿意再看到你。”
言罷,冷然的空轉(zhuǎn)了身,欲走。
“不,空...”
嘶吼著不停的呼喚,終是讓空聽了步伐,卻未轉(zhuǎn)身。
我看著空的背影,不再是什么所謂的心疼,只有一些微的絕望,言:“不要走,空,不要命令我做這么殘忍之事,你知道的,最初你便知道了,對不對?”
空不言,不應(yīng),未作任何表示。
我不管不顧,續(xù)言:“你知道的,自創(chuàng)造了我,便知我的心意,我....”
“夠了。”
被打斷了,那本該出來的三字被打斷了,空不回首,只言:“夠了,我不愿聽,你早該明白,襲沐,你亦見過的,我欠了多少人?我不愿再多一個。”
言罷,再也不停步,亦告之我,不愿再見我。
緩緩跪倒在地,空在我初生時,貫 穿我,是要我恨他,而不要愛他,那時他便發(fā)現(xiàn)了吧?
說楊遠他們是棋子,其實不過是告之我,那些人,虧欠他們的,是空,而不是我,他不要我?guī)退麄儯灰覟樗€欠的債。
原來空,并不是那樣自私之人,原來空,有那么多的,難言之隱。
他一直是為我,而不是為他自己,讓我不要逃避,可是,明明他自己是多么想逃避,這么言語,只是因為我心中,有為空作些什么的想法。
緩緩的,有什么東西滴落于地,濕濕的,溫溫的什么東西在臉頰上滾動。
我那么愛空,又怎會不遵照空的命令?那十日,我又該如何度過?不見空。
幽垣,對不起,我終是那無能自私之輩,你如此為我著想,我卻在此時,有些些討厭,擅作主張的你。
再一次,緩緩的,起了身,漫步踏出了這純白之地。
我已然想好了,秦王墓,不得不去,赴日劍,不得不取。
這副模樣生存在這世界,已然三日,方才發(fā)現(xiàn),錢,在這亂世,是必備之物呢,自與紫陽他們一起后,便不再在乎了,現(xiàn)在想來,自己該是如何可笑,那兩年的女裝,不亦是因錢這樣的字眼,不得不委屈求全么?
自嘲一笑,看著臺下許多人,我這模樣,亦有人愿意施舍,因為,長相實在是太過新奇了,像極了怪物,對不對?
“啪..啪...”
一聲聲皮鞭抽在某處的聲音傳至耳中的同時,身體上也忠實的告訴自己,很疼呢,真的,很疼呢。
可是,看著揮鞭之人,那模樣,比我更疼阿。
石柯,你是否后悔我的提議?是否后悔遇見我,亦是否后悔答應(yīng),與我同行?
對石柯一笑,輕言:“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聽聞到了此言的石柯,手隨之微微顫抖,然,仍是那一鞭一鞭的揮舞。
漸漸的,心神有些微的恍惚,不知空在接收這滿身傷痕的身體時,是怎樣氣憤的臉呢?呵呵,到時,他會一臉懊惱與后悔著吧?
一想到那時空可能出現(xiàn)的表情,我竟是不知道自己,笑得該是多么開朗阿。
猶記得離開純白之地的那一天,我遇見了一生都未曾想會遇見之人,石柯。
那本該與琴姐一起消失在我記憶中之人,頹廢的坐在街角,精神不振。
忍不住去喚他,換來了他迷茫之色,問我:“你怎知我的姓名?”
對他一笑,言:“是沐兒告知在下的。”
我想,我必是永遠都記得在聽聞沐兒兩字時,石柯那瞬間閃耀的眼。也是在那時,我便決定要他同行。
“你愿與我一起去秦王墓么?”
石柯沒有拒絕,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只是生活,再一次讓人覺得無奈。
我并未問過石柯為何如此頹廢,也并未問過石柯過去發(fā)生了何事,只是在兩人都覺肚餓又身無分文時相對一笑。
后來,石柯想到了街頭賣藝,再后來,便成了我捆綁在臺上,被他抽打。
亂世中,這樣的表演是從所未見的吧?所以才會在石柯打到我流血后,有人紛紛向石柯丟來了銀兩。
在那瞬間,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亦看到了生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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