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女子大步跨進納蘭和白蕪的住處時,納蘭仍迷糊地拍著,白蕪正靠在一邊打瞌睡。
納蘭鼻子很靈,立刻被綠衣女子身上的味兒給弄醒了,他拍著床,企圖叫醒白蕪:“啊嗚,我們是來到糞坑旁邊了嗎?”
綠衣女子翻翻白眼,然后又走近幾步:“別亂嚷嚷,我是來給你治病的。你那兒不舒服?”
“我靠!你這是,妖獸?”一邊的白蕪被熏醒,睜眼冷不防看見綠衣女子還以為在做夢。
納蘭背對著綠衣女子,所以還不知道她的模樣,只勸:“啊嗚,你不能因為人家身上臭臭的,就這么說人家。”
白蕪見綠衣女子還在靠近納蘭,立刻閃身過去擋住:“你要做什么?”
“我奉二殿下的命,給這位兄弟治病。”綠衣女子撇撇嘴。
白蕪倒是很詫異:“你說,二殿下知道我們在這里?”
綠衣女子繼續翻白眼:“你們兩個大活人,二殿下能不知道?不過這二殿下倒是很體恤你們這些下人,特地吩咐我來看你們這些火夫。”
“姑娘,你咋那么多廢話!”綠衣女子就要上前推開她,往床邊去。
白蕪一愣,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那兩撇小胡子還好好貼著,怎么……
綠衣女子看著她摸胡子,不由輕嗤一聲:“女扮男裝這事,我早就不玩了。雖然你這里吧,平平坦坦的,但是我也是女人,明白吧?”
白蕪被刺到痛處,不由更對這臭烘烘的女子生出幾分厭惡:“行了,我們這里不需要,你出去吧!”
“我出去也行。”綠衣女子笑著建議:“不過姑娘,我勸你還是別再裝下去,先不說這行軍的都是熱血方剛的男兒;再來,你身為女人,遲早被發現,這簡單來說,你是擾亂軍紀,嚴重著說,就是欺君罔上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請走。”白蕪送客。
這時候的納蘭卻是突然一陣咳嗽,白蕪去看,卻見納蘭嘴角溢出鮮血來,隨后便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納蘭你怎么了?”白蕪嚇了一跳,忙去碰納蘭,卻是燙得嚇人。
“他這是發燒,心火旺,發不出來,就吐血了唄。”
綠衣女子說的頭頭是道,白蕪不由多去看她兩眼:“那該怎么辦?”
“喏,”一顆藥丸被碰到納蘭床上,綠衣女子又指揮白蕪去倒水:“給他吃下去,就行了。”
白蕪本來還在嫌棄這藥身上也有那股子味道,但看納蘭實在辛苦,不得不去倒水伺候納蘭把藥吞下去。
綠衣女子坐在一邊,看白蕪忙上忙下,不由問:“這是你的情郎?身子那么弱,那方面,行不行啊?”
“這是我妹妹。”白蕪回答得認真,讓綠衣女子有些驚訝,她不由走近來:“他也是女的?”
走近了才聽到這位“姑娘”還在夢囈:“景哥哥,景哥哥……”
景哥哥?綠衣女子微做思考,驚訝:“難道他是二殿下的小情兒?”
“少胡說!”白蕪急忙辯解。
綠衣女子笑,已經走近了來看,卻見到一個傾城容顏。
唇紅齒白,眉眼精致的“姑娘”總是容易讓人生起保護欲來。綠衣女子摸出藥酒,打算脫了納蘭的衣服給他擦擦散熱。
白蕪正在轉過身倒水,回頭看時綠衣女子已經利落地扒下了納蘭的里衣:“看你那么嫻熟,你是不是經常這么做!”
綠衣女子擺擺手:“我們行醫的,哪里需要那么扭捏?”然后她無限憐愛的去替納蘭擦身子。
然后……
“你這妹妹和你一樣平坦哈。”綠衣女子剛涂了藥酒碰到納蘭的胸膛,就有些呆愣,隨后上下搓了搓,才訕訕地收回手:“那個,這個,是個男的?”
白蕪忍住笑:“誰跟你說的,妹妹就一定是女的?”
綠衣女子皺皺鼻子,又把納蘭的衣服給穿上,將藥酒擱在一邊,又摸出一瓶藥來,說:“這個,每天一顆。我先走了。對了,我這里還有一瓶,就是這玩意兒對你平坦的地方,有幫助。”
白蕪臉一紅,看著綠衣女子走出去之后,這才反應過來,抓著藥瓶追出去。
綠衣女子出去,剛好看見走過來的皇甫景,不由取笑:“二殿下,你這個小情兒真好看。”
“什么?”皇甫景一愣,隨后聽到里面傳來動靜。
“臭烘烘那位你給我站住!老娘才不需要這玩意兒!”白蕪拿著那藥瓶,大聲地喊,出了住處卻不見了綠衣女子的人影。
她憤憤轉身,不料一旁卻有人淡淡開口:“阿蕪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
簾子被挑起來,灌進來的冷風凍得納蘭一顫,他縮了縮身子:“啊嗚,快關上,冷。”
來人卻沒有回答,納蘭便又說:“啊嗚,我跟你講,剛才我做夢,夢見一個奇丑無比的女人扒我衣服……”
來人依舊沒說話,納蘭疑惑,以為來的是誤闖入的旁人,不由不滿轉頭去看,然后……
媽呀,我怕是見鬼了哦!
“這這這……”納蘭一愣,然后立刻把頭埋進被子里,只得非常不自信地想:“不知道是我,不知道是我……”
皇甫景則有些怔怔地站在門口,他一手扶著簾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納蘭的方向,早該知道的!早就該知道的!他的納蘭,跟著他跋山涉水,跟著他風雨同舟,終于還是來了……
他記得自己之前讀過一首《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彼時納蘭遠在瑯云村,不知何時歸來,皇甫景便嘲笑這晏幾道矯情,既然是相逢,自然是要清清楚楚地面對面的。若是覺得仿佛在夢中,那也就只能說明,對著相逢的人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此情此景,皇甫景卻覺得心頭一陣發悶,他既期待這是真的,又希望這納蘭還好好地留在澤州城。
但是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身影不是他的納蘭又是誰?皇甫景僵在門口,自己仿佛真的就在做夢。
白蕪在一旁很認真地建議:“這個吧,二殿下你可以掐掐自己的臉,疼的話,就是沒做夢。”
皇甫景慢慢地抬手去掐自己的臉,白蕪立刻沖納蘭喊:“納蘭,你男人要自殘啦!你管不管?”
納蘭立刻露出頭來:“景哥哥,是我。”
皇甫景回過神,抬步進去,布簾落下來,白蕪立刻上前擋住要跟著進去的人,狠狠道:“二殿下和心上人互訴衷腸,你們想進去湊熱鬧?”
說著,白蕪斜著眼睛去看旁邊的小兵,小兵就是拖著納蘭打板子那位,尤其是在小兵的臉色瞬間蒼白后,這讓白蕪的笑容變得更加得意且猥瑣。
這廂二爺進了帳子,卻是安靜得很。
納蘭縮在小被子里,然后悄悄拿眼睛去看,二爺站在面前,納蘭只看到二爺的腰帶。
“傷怎么樣了?”
誒?納蘭詫異,自家景哥哥竟然沒有問罪自己?納蘭忙動了動,許是綠衣女子的藥真的管用,納蘭頭不暈了,屁股上的傷似乎也好了不少:“沒事兒了,景哥哥你放心,我不會耽擱進程的。”
“胡鬧!”皇甫景低低出聲,隨后伸出手來。
納蘭一見那手便下意識地害怕,自家景哥哥這是要揍自己?也是,任誰碰見自己這個愛闖禍的,不多揍自己幾次就算他又耐心了……
揍就揍吧!反正自己是賴著不走了的!想到這里,納蘭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睛。
誰知下一刻,自己卻是被橫抱起來,熟悉的懷抱,很有安全感。
皇甫景抱起納蘭,一言不發地往自己帳子里走,順道示意白蕪跟上。
王壯士以為二殿下要懲罰白蕪,正要出言相救,不料白蕪卻是搶先開口:“王壯士你放心,納蘭不僅是二殿下的心上人,還是我……兄弟,我現在呢,就去借納蘭一個光,找個好地兒睡一覺,沒事兒的。”
說罷,白蕪便樂顛顛地追上去,王壯士也不太好留她,之后轉身往回走。
王戇注意到一邊的小右,看他一直盯著皇甫景離開的方向,不由問:“怎么?納蘭公子和二殿下離開了,你心里可好受?”
“自然好受的啊,納蘭公子被帶走,肯定這住宿、醫治條件都會比現在好不少吧?”小右笑得燦爛。
王戇憨厚如此,也不由同情:“你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卑微到了塵埃里的暗戀人士?”
小右搖搖頭,突然認真道:“我喜歡納蘭公子,但是我知道二殿下才是真正適合他的人。如果我喜歡他,首先要保證的,不應該是他能開開心心的嗎?”
王戇肅然起敬:“兄弟,我發現你自從暗戀之后,形象陡然高大了不少!你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巧舌如簧的?”
小右笑笑:“低調低調。”
王戇點頭還是敬佩著說:“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人把暗戀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小右飛起一腳:“怎么,睡前還要比劃比劃?”
“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