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冷劍看阿蠻實在是經不起如此折騰，便輕輕的往阿蠻胸口上拍了一下，光華閃動之后，消失不見的那一圈火焰又重新顯現了出來。

火焰形狀的封印才一出現就開始飛速旋轉起來，原本從阿蠻身體各處往外冒的黑氣都被那火焰卷住，慢慢的消散于無形。

最后，阿蠻胸口的小人沒有了戾氣滋潤，只得蜷縮成一團，變成個赤紅色圓球，那顏色也漸漸由紅轉黑，半晌，終于重新擴散開來，變成了個古體“蠻”字。

而此刻的阿蠻，渾身上下都已經讓汗水浸透，“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之后，一句話也沒再說，就這么沉靜的睡著了。

冷劍這才放松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后，坐在了阿蠻的身邊，兩眼向南眺望著，面色平靜且淡然。

日薄西山。

迷糊間，躺在地上的阿蠻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翻個身換成趴在地上的姿勢，又將身子扭了幾扭，這才重新睡著。

忽然間打了個冷顫，阿蠻一激靈爬起了身，往周圍看了一看，卻被橘紅色的日光給晃了眼，不由得用手擋了一擋。

咂咂嘴，阿蠻還在回味著依舊繞齒的酒香，想找冷劍，可這小亭子里哪還有冷劍的影子，捎帶著，那兩個酒葫蘆也不見了蹤跡。

阿蠻估摸著冷劍是走了吧，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走的。想想這冷劍也太不靠譜了，自己聽他的話，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小亭子里睡的不省人事，他倒好，自己拍拍屁股走了，這萬一要是碰上個什么歹人，自己上哪兒說理去……

起來拍拍身上的浮灰，阿蠻認準了來時的路就準備回客棧。

傍晚的芙蓉城依舊熱鬧非常，可阿蠻哪還有心思去注意這些，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冷劍說的話，以及這一下午所發生的事。

當時的阿蠻在戾氣的沖擊下，雖然心神動蕩，可依舊有著自己的意識，所以發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能夠記得的，此刻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阿蠻卻怔怔的在出著神。

感覺還沒過多一會兒，阿蠻就走到了客棧門口，抬頭看了看客棧的招牌，阿蠻就進去了。

才一上二樓，阿蠻就看到百靈和海螺在拍著自己的房門。

“別拍了別拍了。”

只不過是上了這么幾層樓梯而已，可阿蠻竟然感覺有些氣喘，看樣子今天真是累狠了。

聽到身后有動靜，百靈轉過身看著十分的狼狽的阿蠻，皺著眉頭問道：“這么一整天，你上哪兒去了？”

“我就出去逛了逛。”

阿蠻想了一想，決定暫時不告訴他們自己和冷劍的事。

“逛了逛？”海螺一臉的不相信，“姜炎呢？他也跟你一起去了？”

感覺自己實在是太累，阿蠻先是對著她倆搖了搖頭，然后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先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咕嘟咕嘟”喝了個痛快，然后才說道：“姜炎去城郊了，說是修行，他沒跟我一起。”

“你喝酒了？”

百靈輕輕吸了吸鼻子。

阿蠻一愣，“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么接口了。

“你是不是跑去喝酒了？”

百靈不敢置信的看著阿蠻，她不明白阿蠻為什么要去喝酒，而且聞著這么濃的酒味，他喝的就肯定不少，再加上他剛一回來時的那副樣子，百靈簡直不敢再去想。

“這個……我……”

阿蠻一看這是藏不住了，剛準備跟百靈老實交代，就聽到一聲：

“喲，都在呢？”

姜炎從門外走了進來，很是隨意的把奔雷劍往地上一扔，捧起茶壺就喝了個干凈。

也不知道姜炎到底是進行的什么修行，反正他身上那衣服已經不能叫做衣服了，一條一條的掛在身上。這也就算了，偏偏他還面目黢黑的，一頭長發蓬蓬的，要不是他的聲音沒怎么變，阿蠻就要一腳把這個要飯花子給踹出去了。

“姜炎？”百靈試探著的問了一句，“你這是……”

“怎么了？”姜炎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樣子，“我這是什么？”

忽的，姜炎往周圍一嗅，然后問道：“好重的酒味，誰喝酒了？”

姜炎嗅來嗅去，最后目光落在了阿蠻的身上，而阿蠻也正好一臉怪異的看著姜炎，兩個人目光一對，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怪異。

百靈看看渾身酒氣、神情委頓的阿蠻，又看看衣衫襤褸、模樣詭異的姜炎，搖了搖頭，拉起還準備出言說教說教這兩人的海螺，轉身回屋去了。

阿蠻看著姜炎，姜炎看著阿蠻，兩個人互相看了半天，最后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是什么修行，怎么弄成這幅狼狽樣？”

阿蠻看姜炎那樣子，真是想不笑都不行。

“還說我吶？”姜炎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你看看你，都快跟冷劍那個酒鬼一樣了。”

這話說的阿蠻心中一動，然后阿蠻正色說道：“姜炎，你怎么看冷劍這個人？”

“他？”姜炎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想，“絕世高手說的就是他了，像他那種實力的，我這么多年都沒見過幾個，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不是問你這個，”阿蠻也靠在了椅背上，“我是問，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

“人吶……”這下姜炎可犯了難，“其實我感覺他人挺好，畢竟都已經救了咱們兩次了，可是我一見到他就覺得他的心思不簡單，至少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灑脫隨性，對了，我就是覺得他的那種灑脫太過做作了，至于為何這樣，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蠻何嘗沒有這種感覺，只是在聽了姜炎的話后才明朗起來。

“那，小九為什么會喜歡他呢？”

阿蠻悠悠的問出了這么一句。

“這個你就得去問小九了，”姜炎一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興許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呢，有機會回南谷的話，咱們再問問小九好了。”

“哎對了，你今天去城郊干嘛了？”

“還能干嘛，就修行唄……”

這兄弟兩人隨口閑扯著，不知覺的就到了晚上的飯點。

敲敲百靈和海螺的房門，得來的是一句“吃過了”，姜炎回頭沖著阿蠻說道：“她倆這是生氣了。”然后阿蠻和姜炎就去樓下叫了些東西來吃。

兩人都是餓得狠了，那吃相直把旁邊幾桌的食客給嚇的不輕，一個個停杯投箸的，瞪著倆眼只顧看阿蠻和姜炎吃了。

吃飽了飯，兩人回屋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姜炎依舊是一大早的就出門去了，阿蠻在他之后也起來了，洗漱完畢之后就坐在床沿發呆，不知道這漫長的一天該如何度過。

想去找百靈說明一切，可百靈還在生自己的氣，再加上海螺在一旁起哄，百靈說什么就是不給自己開門，這下好了，阿蠻只得搬了個椅子坐在窗戶邊，傻呆呆的往下看來來往往的行人。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眼簾。

冷劍兩手拎著的還是那兩個大大的酒葫蘆，看那輕微的擺動幅度，應該已經裝滿了。

抬頭沖阿蠻一笑，冷劍又隱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

想到昨天的那種所謂“修行”，冷劍的話還徘徊在耳畔：

“當戾氣遍布全身的時候，你是不是感覺到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不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得到了極大的加強？”

“現在我有個法子，能夠讓你以后在最大程度的上控制體內戾氣，但是風險極大，你可愿意冒險一試？”

這兩句話對于阿蠻的誘惑太大了，假如自己能夠控制戾氣，那即便不能煉氣又如何，憑著自己體內無窮無盡的戾氣，自己的實力將大大提升，到了那時候，不論是向北送海螺回家，還是向南回南谷，告訴小九自己已經找到了冷劍，又或者向西，隨著姜炎回白虎山莊，問問百花真人，百花門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些都不再是問題。

所以阿蠻怎么能夠不心動。

但是，那刻骨銘心的痛苦又讓阿蠻打心眼兒里抗拒。

不單單是戾氣沖擊心神時的痛苦，還有被“火精”焚燒的痛苦，若是只有這兩點也還罷了，偏偏冷劍還有另外一句話：

“你可想清楚了，哪怕是萬劫不復？”

是啊，冷劍最后可是說的清清楚楚了，自己一旦熬不住就會被戾氣奪去心神。萬劫不復所指，無非就是自己徹底失去神智，從此成為只知道在戾氣的操縱下嗜血殺人的怪物，如此大的風險，自己可怎么辦……

思來想去，最后阿蠻一咬牙，拎起黑面鬼就沖了出去。

街道上早就不見了冷劍，可阿蠻知道自己應該要去哪尋他。

時間還早，路上的行人也不是非常多，所以阿蠻走的很是輕松，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卻并沒有看起來的那么輕松。

成功了就是實力大漲，失敗了就是萬劫不復，這樣的二選一，換成是誰都要猶豫的。

但是既然自己已經追了出來，那就沒什么好再說的了，索性一條道走到黑，這回就偏偏不見棺材不掉淚。

好容易堅定了決心，阿蠻抬眼往周圍一看，已經到了昨天追上冷劍的地方，街邊的那家狗肉鋪子也才剛剛開門，阿蠻搖頭苦笑一聲，又進去買了二斤狗肉拎在手里。

沿古道，出城門，阿蠻又尋到了昨天的那個小亭子。

冷劍早就坐在了亭子下，一見阿蠻來了，就大聲招呼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會來，快快快，我等下酒菜可是等了老半天了。”

阿蠻輕輕一笑，先是沖著冷劍行了個禮，叫了聲“前輩”，這才把手中的狗肉遞了過去。

冷劍這次卻沒有一上來就又吃又喝，他看著阿蠻，認真的問道：“那你是打定主意了嗎？”

阿蠻點頭。

于是冷劍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又啃了口肉，這才說道：

“好，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