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人都貓在家裡圖個暖和,有事的就只能頂著風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老先生的學堂裡依然在講著學,時不時傳來小孩子們瑯瑯的讀書聲,估計這種天氣裡,最勤奮最努力的也就是這羣小孩子了。
風忽的就起來了,帶起了地上那片落下卻還沒來得及融化的雪花又飛了起來,飛過了學堂,飛過了學堂外的老樹,飛過了老樹旁的那間茅屋,又從茅屋前打著旋地飛到了茅屋後。
飛了許久,久到風也累了,雪花就落了下來,正落在了剛剛推門走出來的阿蠻的脖頸裡,激的他一陣哆嗦。
阿蠻就這麼醒過來了,毫無徵兆的。
他走到了院子裡,坐在了石墩上,擡頭看著這天,這雪,那神情全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反倒像一個飽經(jīng)滄桑,臉上寫滿了故事的中年人。
也就那一剎讓人對他的年齡產(chǎn)生了錯覺,因爲下一刻,他就站起了身,伸出舌頭對著這天地間的白雪好一陣舔,嘴裡還呵呵有聲,一邊吐著熱氣一邊手舞足蹈,快樂的像個瘋子。許是玩的累了,阿蠻便又坐回了石墩子,坐在那一絲不動,真真的一絲不動。
雪更大了,風又起來了。阿蠻緊了緊領口,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卻不是要回屋。
他推開了後院的小門,正是往村口的老榕樹走去。人家都說榕樹怕冷,更見不得雪,可是這棵老榕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沒見它枯了死了,什麼大風大雪沒見過,不一樣還活著嗎。
阿蠻走近了,擡起頭看著老榕,林子裡的樹大多都光禿禿了,可就是這棵本來應該怕冷的老榕依然枝繁葉茂。
阿蠻忍不住拍了拍樹身,說了一句:“好樣的”。
風把學堂裡讀書的聲音傳了過來,阿蠻側(cè)著耳朵卻還聽不真切,索性邁開步子往學堂走去。這一路也沒見到人,雪越下越大,別說沒活計的,就是有活計的也都回了家了。
這樣一來阿蠻倒也開心,估計也沒個人希望看見自己,自己也不希望見著他們。
到了學堂,學生們已經(jīng)不讀書了,是老先生在講。
阿蠻看老先生早已不是第一見的時候那般模樣,現(xiàn)在的他雙眼瞇著,開口講著,手裡拿著本書,真是位和藹的老人,阿蠻是這樣評價他的。
老先生把書放下了,開始挨個問學生們問題。
答的上來的自然是一臉驕傲,答不上來的只好不情願的把手伸出來等著挨先生的板子。
有個小一點的學生因爲怕挨板子,嚇的哭了起來,老先生不忍再打他,敲了敲他的額頭叫他去背熟,明天再問他,那時答不上來,可就得挨雙份的板子。
那學生頭點的好似小雞啄米。
看到這,阿蠻咧嘴笑了,覺得當初自己跟悉泥叔豁出命去救他算是救對人了。
不過馬上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爲老先生抽到了鐵頭背書,看鐵頭那樣估計是背不出來,正憋紅了臉站著。
老先生要他把手伸出來好打他板子,鐵頭卻抵死不從,說再給自己點時間想一想。
老先生執(zhí)意要打他,鐵頭就說自己也回去背熟,明天再給老先生檢查。
老先生氣的直髮笑,說你這小子跟誰學的伶牙俐齒,還明天再檢查,明天檢查是可以,但今天先得把板子捱了!
鐵頭雙手背在身後,就是不給老先生打,老先生硬是拽著他的胳膊偏偏要打他,兩個人你來我往,不分上下,學堂裡其他的學生都已經(jīng)鬧成了一片。
有兩個孩子甚至抱作一團扭打在一起,其他的孩子則是給鐵頭助威。
阿蠻實在看不下去,推開了門,說道:“鐵頭,別胡鬧。”
鐵頭一聽這聲忽的一怔,等轉(zhuǎn)過身來看到真是阿蠻,當即大叫一聲:“蠻哥兒!”
這三個字已經(jīng)帶了哭腔,等一把撲在阿蠻懷裡的時候,已經(jīng)哭的滿臉是淚了。
阿蠻看著老先生,說了句:“老先生您繼續(xù)講吧,我在外面好好說說鐵頭。”
老先生也沒異議,揮揮手讓把門關了,他就在裡面繼續(xù)講課,只是眼睛老往窗外的阿蠻身上瞟。
阿蠻在門外訓著鐵頭,鐵頭則抱著阿蠻哭個不停,阿蠻想他恐怕自己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就摸著鐵頭的腦袋,輕輕說道:“好好聽先生的話,別再搗亂了。”
鐵頭狠狠的應了聲是,阿蠻給他擦擦臉上的眼淚,說:“進去吧。”到了門口,鐵頭還回頭望著阿蠻,阿蠻揮了揮手,讓他趕快進去。
鐵頭進去了以後走到老先生面前,伸出右手,說:“先生,你打我吧。”老先生看了一眼窗外還在看著鐵頭的阿蠻,像是生氣的說了一句:“哼,你倒知道認錯,去吧,回位子上坐著吧,這頓板子先記在我這,明天你若還是背不好,就要挨雙倍的。”
鐵頭低著腦袋,畢恭畢敬地回道:“多謝先生。”再回頭往窗口去找阿蠻的時候,阿蠻已經(jīng)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