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原上的風硬的好似刀子,再加上現在正處最爲嚴寒的時令,所以不起風還好,一旦起了風,那冰原上必定要跟著下雪,所以根本就沒辦法走人。
別人沒辦法走自然就會等風停雪止再趕路,可麗麗與阿蠻卻不能就此停下,他倆身上揹負的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頂風冒雪就頂風冒雪罷。
雙眼讓朔風吹得睜不開,阿蠻一手擋在臉前,一手拉著麗麗的胳膊,生怕她這小身板會讓狂風給吹飛了起來。
“還有多遠!”
阿蠻跟麗麗已經向著北邊走了不少的日子,前幾日天氣晴朗,兩個人自然走得輕鬆自在,可後面幾日那風就壓根沒停過,而且又急又猛,即便阿蠻剛剛喊得十分大聲,麗麗也只是聽到了個大概。
“快了快了,”麗麗雙手拽住了阿蠻,“我估計快要到外圍了,明天之前肯定就能到!”
一聽麗麗這麼說,阿蠻一邊嘆氣一邊搖頭,這冰原上的風颳得太邪乎了,到處都是茫茫的風雪,就連擡頭都看不到日頭,更別說分辨時間了。
許是倒了太久的黴,總也該走運一次,阿蠻心中的念頭纔剛剛冒出來,這漫天的風雪忽然一滯,雖然還沒徹底停下,但比之先前已經小了太多了。
“阿蠻你看!”
麗麗甩了甩腦袋上的雪花,伸手朝著遠方指了一下。
阿蠻順著麗麗手指的方向極目遠眺,只見在天與地相接的地方,原本白茫茫一片的盡頭處忽然出現了幾個小小的蘑菇,再一細看,原來是一頂接一頂的蓬包聳立在那邊。
“那……那咱們就大喇喇的走過去嗎?”
這些日子裡,麗麗已經十分詳細的將狄族內部的矛盾還有外部的矛盾統統告訴了阿蠻,在聽了這些之後,阿蠻愈發覺得自己先前直接往裡闖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所以現在他看自己即將抵達矛盾漩渦中心的時候,纔會想到再跟麗麗商量。
“對,先到了前面再說。”
其實不止是阿蠻在思考,麗麗當然也是在思考,她經過這幾天的琢磨,發覺阿蠻說的話當中也有幾分的道理,自己再怎麼著也還是狄族的公主,再加上個薩滿的身份,只要自己亮明瞭身份,那些人還敢當衆殺了自己不成?
但她內心深處還是有著擔憂,那日石頭薩滿趕自己進密道的時候,向來沒什麼面部表情的他都現出了幾分的慌張,難不成那些人真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嗎?
揣著這種心思,麗麗一直跟在阿蠻的身後,又花了不短的功夫纔來到了這片蓬包之前。
這裡是狄族聚居地兩個相交圓的最外圍,稀稀落落的散著一些破舊的蓬包,住的都是些放牧的人,——狄族雖然有打獵這一條肉食來源,但真正大量供給內部的還是依靠放牧。
而狄族人放牧的主要牲畜就是披毛牛,雖然經過了無數年的馴化,披毛牛已經不具備它們的祖先,也就是冰原上長角野牛的野性,但終究還有些殘留的兇性,人羣密集容易讓牛羣受驚狂奔,產生無法預料的結果,所以牧民們都居住在最外圍,爲的就是給牲畜羣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
風雪現在還沒停,而牧民們早在風雪起來之前就已經穩固了牛圈,然後他們爲了躲避風雪,都藏在了各自的蓬包當中,生起了火堆,輕易不會出來。
走到了這一片蓬包之後,麗麗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於是她拉著阿蠻,從一個類似於儲藏室樣的蓬包當中摸出了兩件能兜住全身的厚重長袍,只是這長袍的用料十分粗糙,類似於一種粗麻,阿蠻穿在身上很是難受。
這種長袍其實是牧民們在天冷放牧時所穿的,都是裡面穿了幾層衣服之後再將其套在最外面,長袍堅實耐用,雖然很扎人,但禦寒能力非常強。
由於平時是被人穿在最外面的,所以即便阿蠻如此高大的身材在套上以後也不嫌勒得慌,反倒是麗麗,她身材比較嬌小,所以在套上這長袍之後看起來很是奇怪。
但眼下這兩人哪還有心思顧上奇不奇怪,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咱們先去找石頭薩滿,”麗麗晃了晃身上的長袍,“先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阿蠻已經聽過了麗麗是如何描述那什麼石頭薩滿的,其實他對於接下來怎麼做是一點兒頭緒而沒有,當然是麗麗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咳,誰?”
大概是阿蠻跟麗麗在這邊弄得動靜太大,被出來巡視的牧民給發覺了。
“噓……”
麗麗一指手指在脣邊一豎,另一隻手就拉著阿蠻躲到了這蓬包的最裡面。
厚重的門簾被掀開,走進來的是個目光中精神頭十足的狄族老漢,他雖然鬍子眉毛都已經白盡了,但步伐沉穩,一點都沒現出老態。
掃視了一圈,狄族老漢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他再一想,這蓬包裡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誰會偷這點雜物,而且外面風雪依然未休,既然沒什麼狀況,那還是趕快回去喝點熱酒再睡一會吧……
“阿蠻,”直到門簾重新落了下來,麗麗才慢慢站起身,“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阿蠻愣了一下,心說麗麗這丫頭又突然冒出了什麼鬼主意,但他好歹算是信得過麗麗,便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什麼事?”
麗麗踟躕了一下,似乎還在想著自己該如何措辭,直到阿蠻眼見著就要耐不住性子,麗麗這才說道:“現在這裡就已經是狄族的地界了,生活著的都是狄族人,所以我希望阿蠻你,不要動不動就拔刀,因爲這裡的都是我的族人,阿蠻,你能理解我嗎?”
阿蠻想也沒想的就說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事,這一點我還是能保證的,不就是不拔刀嗎,以後除非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不然我都不會先動手,成嗎?”
聽到阿蠻這麼說,麗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阿蠻嘴上雖然那麼說,其實心裡想的是:傻呀我,還刀架在脖子上,這以後的路肯定兇險異常,先下手爲強,後下手可就要遭殃,自己還沒找到失散的同伴呢,哪能在狄族這小陰溝裡翻了船……
越想越不靠譜,阿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了這種動不動就思緒不著邊際的毛病,他跟著麗麗,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那蓬包,重新站在了雪地當中。
風緊雪急。
本來已經小下來的風雪又重新發了威,不過這對於阿蠻和麗麗來說卻是個好消息,——風雪大了纔不會有人四處閒逛,纔不會注意到馬上要前往先祖祭壇的麗麗跟阿蠻。
先祖祭壇位於聚居地兩個圓中較大一個圓的圓心處,麗麗自然認得通向那裡的路,所以就由她在前面引著阿蠻,兩個人將長袍後面的帽子往腦袋上一兜,低著頭就這麼向前走。
越是向前走,周圍的蓬包就越是精緻,而且漸漸的出現了許多的石頭矮屋,阿蠻本想問問麗麗那些石頭矮屋是做什麼使的,但麗麗現在只顧往前走,阿蠻也沒有機會開口。
才走了一小會兒,前面風雪正緊處忽然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影,阿蠻看看附近沒人,就稍稍撩起了帽檐,擡眼望那黑影看去。
高達百餘丈的巨大石頭建築宏偉的不像人力所能築就的,那寬闊沉重的臺階多得數不清,簡直比百花門山門前的漫長石階還要長,還未近前,就讓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神聖、肅穆、莊嚴、雄偉。
這就是阿蠻所能想到的有關那建築的形容詞。
阿蠻正看得愣神,那邊麗麗忽然拉了他一把,將他拉著走向了另外一邊,而不是正前方的先祖祭壇。
“密道。”
麗麗只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阿蠻就明白了麗麗是在打什麼主意。
那先祖祭壇在狄族人心目中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又怎麼不會被嚴加把守,自己一個外族人,哪能就跟著麗麗一起,施施然的往裡走。
只是阿蠻想不明白,——這祭壇在興建之處,爲什麼會設置這麼多的暗道呢?
麗麗逃出來的那是一條,自己現在跟麗麗要去的顯然是另外一條,若說是別的地方會有這種暗道,那阿蠻也不會感到稀奇,可就是祭壇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麼暗道的……
“進來。”
麗麗低聲招呼阿蠻近前,然後悄悄從腰帶上摸出了一把鑰匙,在身前一間石頭矮屋的門鎖上捅了幾下,那門鎖就應聲而開了。
到了小屋內,阿蠻才發現這石頭矮屋可不是矮,而是大部分的的空間處於地面以下,相當於一個半露在外面的地下室。
這也難怪,極北冰原上太冷了,土壤總比空氣更能隔絕寒冷。
“別看了,趕快過來幫忙。”
麗麗一把拽過了還在那邊大量不停的阿蠻,隨手從地上抄起了一把鏟子扔給了阿蠻,然後自己從牆角量著步子,走到一處之後,對阿蠻說道:“就是這,往下挖。”
阿蠻試了試手中的鐵鏟,心道那暗道的入口大概就是在了,於是他將手中鏟子舞了開來,沒一會,就在地上挖出了一塊大石板。
啓開了大石板之後,阿蠻可就有些傻眼了,因爲那石板下面根本就沒有什麼暗道,只有幾塊規規整整的石頭,一塊並在另一塊的旁邊,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難不成這暗道被人發現以後堵住了,或者根本就是麗麗記錯了?
阿蠻心裡納著悶,擡頭就想問問麗麗是怎麼回事,卻見麗麗嘴裡嘀嘀咕咕了一陣,然後擡腳就往那幾塊石頭中的一塊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