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被百花真人遣去百花山的不是別人,正是百花門枯葉道人座下大弟子,吳昊天。
段水流抽了口冷氣,猛然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阿蠻。
阿蠻看段水流面露難色,知道他有些苦衷難以開口。可是老榕村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是曾與阿蠻朝夕相處的同村,現(xiàn)如今一個個杳無音訊,阿蠻是不得不刨根問底了。
只見阿蠻抽開椅子,慢慢站起身,對著段水流深深鞠了一躬,說道:“還請段師兄明白告訴我。”
姜炎與百靈都是面色肅然,兩雙眼睛一會兒瞟向阿蠻,一會兒瞟向段水流。
段水流情知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是含糊不掉了,便嘆了口氣,說道:“是吳昊天。”
一聽“吳昊天”這三個字,阿蠻的眉頭當時就聚在了一處,眼中殺機頓顯。
段水流衝著阿蠻招手,說道:“阿蠻,吳昊天雖然去過老榕村,可是他只是按著掌門的意思去確認你的身世,據(jù)他所說,他回來之時老榕村裡還是一如往常,你可千萬別亂想。”
“據(jù)他所說?”阿蠻的聲音冷如堅冰,“那我便要上百花山去問問他,讓他當面跟我說清楚。”
“不行!”段水流斷然說道,“你與百靈不能露面。”
阿蠻呼吸漸漸粗重,本來自己對於全村人的去向毫無眉目,沒想到竟然從段水流的嘴裡說出吳昊天曾經(jīng)去過老榕村。
百花山下,是誰用裂風劍指著自己的鼻子讓自己回百花山。
“吳昊天……”阿蠻捏緊了雙拳,恨不能現(xiàn)在就衝上百花山,揪住吳昊天問出個究竟。
姜炎也還記恨著那天晚上被吳昊天用劍逼著的窘境,也如阿蠻一般捏拳道:“蠻哥,咱們上山吧!”
“不行!”段水流的聲音冷了下來,整個人的氣勢不再收斂,逼的屋內(nèi)其餘三人心口一緊。
阿蠻還沒到喪失理智的地步,雖然自己急於上百花山找吳昊天問個明白,可是眼前的段水流明擺著是說什麼都不會讓自己上山。如此不可調(diào)和之下,難道自己還能對他出手不成?
“段師兄……”
阿蠻話剛出口,姜炎便“倉啷”一聲拔劍出鞘,雖未動手,卻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整呼吸,渾身上下劍意澎湃。
百靈看剛剛還坐在一起談笑的三個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一個個劍拔弩張的,就差動手打起來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百靈氣道,說罷一指姜炎,“把劍給我收了!”
姜炎本想梗著脖子不去理她,卻被阿蠻扯了一把,只得懊惱的哼了一聲,極不情願的把奔雷劍插回劍鞘。
段水流看也不看姜炎,而是對著阿蠻說道:“阿蠻,你也該爲百靈想想吧。”
這話一出口,就如同一聲炸雷響在阿蠻腦海中。
是啊,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該爲百靈想想吧。
一念及此,阿蠻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半晌後,緩緩說道:“那我們明天就啓程向北。”
段水流欣慰的點點頭,收斂渾身氣勢,像什麼都沒發(fā)生似的,坐在那喝起茶來。
如此一來,氣氛變得尷尬無比,姜炎又倚在了牀邊,百靈心事重重,阿蠻也懶得再說話。段水流見狀,又交代了衆(zhòng)人一番便走了。
段水流一走,阿蠻三人又重新聚在了桌子邊。
阿蠻眉頭緊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炎拿指甲劃拉著桌面,一雙眼睛不時擡起來看阿蠻兩下。
百靈想著心事,想著想著,眼眶不知覺的就紅了……
第二天一早。
三人收拾妥當,剛出了客棧,就看見了等在客棧門口的段水流。
段水流也不說話,示意阿蠻三人跟著他走就是。
一直到出了百花城北門,這一行四人都沒說一句話。
出了城門,段水流站住身子,沉吟良久,才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阿蠻說道:“這一路北行,你們要多加小心。”說完話,又看看了百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姜炎身上。
“旁人可比不得我,被你嗆上兩句也不在意,出門在外少說些話,別動不動就拔劍。”段水流笑容和煦如春風,說得姜炎心中頗暖。
即使是姜炎如此的性子,也還是點點頭,說句:“知道了。”
段水流上前一步,拍了拍阿蠻的肩膀,說道:“其實我並不贊同你們向北。雖然南邊呆不住了,可你們往西去也比往北去強些。我問你們爲何向北,你們也不說。北邊……北邊實在是兇險啊。”
阿蠻擡頭迎上段水流的目光,眼中只有堅毅執(zhí)著。
段水流看阿蠻眼神清澈而堅定,知道他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說,衝著三人擺了擺手,說道:“去吧。”
阿蠻對著段水流行了禮,剛要走,卻被段水流拉住了胳膊。
段水流認真的對著阿蠻說道:“照顧好百靈。”
阿蠻用力點頭,段水流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飄然而去了。
這一期間,百靈始終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的樣子,此時看見段水流返身回城了,口中再要說些道別的話,可是段水流已經(jīng)走遠了。
姜炎走了過來,對著百靈說道:“咱們走吧。”
阿蠻聞言,收回了看著段水流背影的目光,踏上了向北的大路。
百靈跟著阿蠻走了兩步,回頭看了兩眼,卻已經(jīng)看不見了段水流。
三人一路向北,起先這條大路上還能看到些行人,但走著走著,路上便只剩了他們?nèi)齻€。路邊卻還是有些田,看樣子附近還有人家。
中午吃些乾糧喝些水,晚上就找附近的村舍,找些有空房的人家借住。有時給些銀兩,有時碰到好心的村民,連銀兩都不用給。有些知道阿蠻三人在趕路,還會幫他們準備些乾糧清水之類的。
“真是民風淳樸啊!”姜炎讚歎道。
一連走了半月有餘,三人心中諸多煩惱早已煙消雲(yún)散,統(tǒng)統(tǒng)化作了興奮。
“是啊。”百靈一臉的笑意。
這些日子一路向北,沿途經(jīng)過了不少村莊,其間發(fā)生了許多有趣之事,百靈的心境也不像剛離開百花城那般,整個人又回覆了開朗模樣,這不,正跟著姜炎聊起前些日子所見所聞。
“行了,你倆別樂呵了,咱們的乾糧可不多了。”阿蠻在自己的包袱裡翻來找去,最後只撿出來了半個饅頭。
姜炎滿臉的無所謂,把手一搭涼棚,朝前方看了幾眼,回頭喊道:“前面有煙!炊煙!又有村莊啦!”
“哪呢哪呢?”百靈不如姜炎高,瞪著眼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便索性一跳一跳的蹦躂著看,沒兩下,也衝著阿蠻喊道:“還真有!”
阿蠻微微擡頭,果然看見了前面大道上有一條岔道,岔道稍遠些的地方,隱隱有炊煙騰起。
“這下晚上有著落了!”阿蠻語氣裡透著欣喜,把手一招,“走!”
三人踏上小道,一路說著笑著去找那村莊投宿。
看著挺近,走起來真遠,等阿蠻三人走到了村口,天都黑下來了。
“有些不對……”阿蠻站在村口,扭頭對著身後二人說道。
“有什麼不對,”姜炎朝村裡掃了兩眼,“快些找戶人家吧,我可都要餓死了。”
阿蠻想了一想,說道:“這天才剛擦黑,怎麼家家戶戶都是門窗緊閉的?”
百靈往左右看了一下,說道:“對啊,怎麼都把門關(guān)那麼緊?”
忽的,村口一戶人家把門開了個縫,還沒等阿蠻看清楚露頭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那木門就“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
阿蠻沒看清楚,姜炎卻是看清楚了。只見姜炎大咧咧走了過去,“啪啪啪”拍了拍門,說道:“老丈,我們是趕路的。現(xiàn)在天色已黑,我們身上的乾糧也吃完了,想請老丈行個方便。”
等了一等,門裡面還沒動靜,姜炎心頭火起,把門拍的“啪啪”作響,叫道:“老丈!老丈!”
“你別拍了!”百靈上去拉住了姜炎,“你這樣子再嚇著人家。”
阿蠻站在遠處,透過窗戶口的燭光,正看見裡面來來回回晃動的人影。
百靈輕輕敲敲門,對著門裡說道:“這位老丈,我們不是壞人。”
多半是百靈聲音甜美,屋裡人還倒信了她的話,一陣沉默後,終於小心翼翼拉開了門閂,把門打開了個小縫。
門內(nèi)果然是個老丈。
只見他探出個頭,看看百靈又看看姜炎,猛然瞅見姜炎背後有劍,嚇的“哎呀”一聲就要把門關(guān)上。
姜炎看在眼裡,早伸出兩手扒住門框。許是覺得這麼做不妥,就咧著嘴對那老丈笑了一笑。
姜炎的笑在那老丈看來不另於“豺狼的微笑”,驚得他好一陣手足無措,退了兩步?jīng)]站穩(wěn),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這老丈看著約莫七旬的年紀,要是捱了這一摔,只怕就要給摔掉半條命去。
百靈眼疾手快,帶起一陣香風,就把老丈扶住了。
阿蠻這才走到了門口,責了姜炎一句“你看你把人家嚇的。”就過去看看那老丈摔著了沒有。
姜炎撓撓頭,自言自語道:“我長的可不醜啊……”
阿蠻生的高於常人,雖然才十五歲的年紀,卻壯碩異常。本來那老丈讓百靈扶著,臉上驚色稍退,忽的看見一個鐵塔般的漢子走了過來,當即把眼瞪了個溜圓,顫聲道:“好漢饒命!看上了屋裡的什麼直管拿去,莫要害了小老兒的性命啊!”
阿蠻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愣在了當場。
姜炎在阿蠻身後哈哈大笑道:“還說我,你看人家都把你當成謀財害命的土匪了。”
阿蠻臉上一紅,微微弓著身子把那老丈扶到了牀邊,讓他坐在牀上再說話。
老丈哪敢不從?顫巍巍的挪到了牀沿,卻說什麼都不敢坐下,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阿蠻。
百靈把阿蠻推開,自己去扶著老丈坐下,輕聲道:“老丈你別怕,我們不是歹人,我們是趕路的路人,想在這借宿一晚上。”
百靈相貌美麗,聲音輕柔,話從她嘴裡說出來,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那老丈伸出右手指著阿蠻,問百靈道:“這……”他本來想說“這人怎麼這麼壯實。”結(jié)果因爲太害怕,牙關(guān)打顫,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出了。
姜炎還在笑著,把腦袋湊了過來,問道:“怎麼?他比我更嚇人吧?”
那老丈把頭猛點,直如小雞啄米,突然又把頭搖作撥浪鼓,縮著脖子去看阿蠻。
百靈剛要責備姜炎,一轉(zhuǎn)頭,正看見門外火把閃動。
阿蠻目光一凜,走到門前,只見外面圍了不少村民,人人手裡拿著火把,還有的在手裡提著鋤頭、耙子等農(nóng)具,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