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向西發展固然是一個不錯的出路,不過西邊到底是蠻人橫行之地,那些蠻夷之輩不服教化,即便占領了那些地盤也沒多少用處啊!”
“是啊,還不如去攻取嶺南,那劉隱的實力雖然不錯,但他們連區區一個虔州都奈何不得,一直到現在韶州還被虔州人占領著。從這一點來看,要打下嶺南難度應該不大!”
……
投降的念頭漸漸熄滅之后,眾人開始仔細考慮起馬殷提出的向西發展的策略。
邵州以西的地盤,在這個時代還是標準的荒蕪之地,當地的開發程度比起潭州等地來都差了很多,與中原相比那就差得更遠。
而嶺南那邊雖然地處更南端,但嶺南的開發程度其實是很高的。
早在在唐朝玄宗皇帝天寶年間,著名的十節度使之中就有嶺南五府經略使,負責綏靜夷僚,治廣州,統轄經略軍、清海軍,下設兵一萬五千四百人。
在整個唐朝時期,一旦有犯人需要流放,一般就是直接流放到嶺南去。
所以嶺南那邊的開發程度其實并不低,比起如今還是一片荒蕪的西南之地,自然要好了許多。
馬殷聽了不由得苦笑,他自然也更加想要奪取嶺南的地盤以作為根基,可是到了此時,吳軍隨時都可能再次來攻的時候,他還有時間去攻取嶺南嗎?
劉隱的實力雖然不如他,但也差不了多少,馬殷要想奪取嶺南之地,必須使出全力才行,而且還極有可能造成兩敗俱傷,讓吳國這個漁翁得利的結果。
所以馬殷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再與劉隱開戰,而劉隱同樣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聯合起來對付吳國,同樣不會主動與馬殷為敵。
而西南的蠻人,雖說他們倚仗深山老林的阻擾,一直與楚軍對抗,楚軍始終奈何不了他們,不過在正面交戰時,楚軍卻能輕易擊敗那些蠻子建立的軍隊。
所以向西南方向發展的話,要想奪取那些州縣卻是沒有多少難度。
將這些道理講明白后,眾人都有些皺眉,不過現在奪取嶺南的確不是明智的選擇,那么也只有奪取西南蠻夷之地,或許才能避開吳國的攻擊,并且獲得生存的空間。
“西南之地,雖說荒蕪,但畢竟也有不少人口。當初我軍在宣州城下戰敗,大家人心惶惶不知所歸,最終一路流浪,總算是在潭州重新立下根基,這才打下了今日的基業。”
“如今諸位兄弟雖然有不少已經年老,但諸位都還有子孫在,孤也有子孫在!只要我等同心協力,何愁不能在西南蠻夷之地再造出一個潭州?”馬殷大聲說著。
眾人不由得被他帶起了一些激情熱血,對于向西南發展的策略也逐漸有了接受的想法。
有不少人還在心中想著,當初他們怎么就沒想起要向西邊發展,而是一門心思的想著與吳國死扛,結果就出現了這一次的大敗。
若是他們提早就集中力量向西,現在只怕早就已經打下一片足夠大的地盤了。
當然,現在開始向西邊發展也不遲,這一次吳軍退去,至少要休整一段時間才能再一次發起進攻,而這段時間就是馬殷用來向西邊發展的最佳時機。
做不了楚王,到了西南一帶做個土皇帝也不錯。
……
當馬殷決定改變發展策略,開始向西擴張地盤時,位于南方的另外兩大勢力,劉隱和王審知同樣在為將來的出路作著謀劃。
對于劉隱來說,他本來的目的也就是割據嶺南,稱雄一方而已,沒有太大的野心。
這固然是因為嶺南地方太過偏遠的緣故,同樣也是因為嶺南的實力太弱所致。
劉隱這人喜好賢士,在天下大亂之時,中原士人有不少都逃到嶺南來避亂;再加上唐朝時有些大臣因罪流放嶺南者,這些人的后裔很多都沒有反回中原;外還有地方官吏遭逢動亂而無法返回中原,只好客居嶺南之人,劉隱便是依靠這三類人士,比如王定保、倪曙、劉濬、周杰、楊洞潛、趙光裔、李殷衡等人的輔佐,使嶺南地區得以稍安。
不過過分的重視文治,也使得嶺南的武將遭到打壓,軍隊的戰斗力相應的就有些低下。
在正面交戰之中,嶺南的軍隊甚至連虔州盧光稠的軍隊都打不過,當初有一次劉隱親自領兵作戰,都被譚全播給打得差點全軍覆沒,連韶州至今都還在盧光稠的手中。
至于與馬殷、王審知等勢力交戰,嶺南軍隊更加樣難以占到上風;唯一值得稱道的,或許就是嶺南的文治做的不錯,軍隊將領專權的情況較少吧。
如今吳國在南方一家獨大,在接連吞并了兩浙和江西之后,如今又進一步重創了湖南的勢力,這就使得吳國的聲威進一步增大,其他勢力更加難以抵擋。
“三弟,如今吳國勢大,有橫掃南方之勢,各方勢力聯手起來都不是對手;而中原大梁的軍隊又被北方的晉王等勢力拖住了手腳,無力南下支援我等;若是再這么下去,只怕要不了幾年我等就會看到王審知、馬殷等一個個勢力被吳王消滅,到時候我等嶺南雖然偏遠,只怕也難以抵擋吳國的進攻。”
“若是為兄趁著現在吳軍還沒有打過來就向吳王請降,你說這樣能不能保住我等的富貴?”清海軍節度使府中,劉隱向他的弟弟劉龑詢問著、
劉隱的父親劉謙本來是封州刺史、賀江鎮遏使,擁兵萬余,經營封州近二十年,死后留下三子,其中劉隱便是長子,次子劉臺,能力較為平庸,三子劉龑,頗有遠見,劉隱經常向這個三弟詢問一些政務,極受他的重視。
“向吳王請降?”劉龑臉色一變,他當然也知道吳軍勢大難以抵擋,但如今吳軍不是還沒打過來嗎?
“兄長要想向吳王請降,這只怕不怎么妥當吧?自古以來都是以中原為正統,我等現在所侍奉的也是占據了中原的大梁皇帝,而吳王據金陵自立,不過是一方偽朝而已,有何資格讓兄長請降?”
“恩,這么說你的意思是不能投降吳王,而要繼續與他作對了?只是將來吳軍若是前來討伐,我等又該如何抵擋呢?”劉隱皺了皺眉道。
他何嘗甘心于現在就投降,從他父親經營封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么大一份基業,怎能一仗不打就輕易的交給別人?
“兄長此言差矣,以小弟之見,兄長可以向吳王請降,不過不是真降,而是像虔州的盧光稠一般,僅僅獲得一個名義而已。”劉龑笑道。
“僅僅獲得一個名義?這只怕難以讓吳王滿足吧?那吳王的野心,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據說當初他對江西下手時,可是公開說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話。若是將來其他勢力都被消滅了,即便為兄已經向吳王請降了,到時候只怕他也不會放過我嶺南,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會出兵的!”
“兄長說的不錯!”劉龑嘆道:“不過如今我等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兄長向吳王稱臣,然后靜觀時局變化,若是將來吳王真能橫掃其他勢力,將福建和湖南都一一吞并了,而中原大梁又不能騰出手來支援南方,那么兄長就真的向吳王納土歸降便是。”
“若是這中間吳王的事業出了什么變故,比如吳國突然發生內亂等,使得吳國統一南方的步伐被打斷,那么兄長即便向吳王稱臣過,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劉龑勸道。
此時的劉龑一來沒有執掌嶺南大權,二來吳國實力強大,給嶺南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所以才使得他不僅沒有半點自立為帝的狂妄和野心,反而非常務實的向自家兄長提著建議。
在他看來,天下之事不到最后一步,都難以說必然;尤其是像統一天下這種大事業,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那些能夠做到的,不僅需要杰出的才能,優秀的臣子,強大的軍隊等等,同時還需要一定的運氣,或者說“天命”。
比如當年淝水之戰前,前秦苻堅的勢力何等強大?麾下百萬大軍討伐東晉,世人都以為天下一統就在眼前,結果卻在淝水一戰中被八萬北府軍打得大敗而逃,前秦帝國也因此陷入崩潰。
如今吳國看著聲勢浩大,能不能統一天下還不好說,但席卷南方的勢頭卻是很足;不過誰又能保證將來不出現變數呢、比如如今看上去年紀輕輕卻又滿懷雄心的楊渥突然就病死了,結果吳國陷入分裂之中,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劉龑都不認為完全投靠吳王楊渥是最好的選擇,先在名義上向楊渥臣服,然后觀望時機,這或許才是嶺南最好的選擇。
“三弟,你的提議不錯,那么為兄就把出使吳國,向吳王請降的重任交給你了!若是吳王愿意接受孤的請降,那么梁帝冊封的大彭王之位,孤自然愿意放棄,具體的,你看著辦吧!”劉隱最后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