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沒人會相信,堂堂的五星級酒店,居然沒有手機信號。種種跡象表明,對方做了充足的準備,連我會報警都想到了。
得,既來之則安之。
往沙發上一躺,要簽這合同還真是不容易,這再被我放一次鴿子,陳老板肯定得將我拉進黑名單,這輩子都別想合作了。
特么的早知道會這樣,我何苦多此一舉給季連骍打電話,送上門被他虐呢。
空氣中忽然多了食物的香氣,順著味道找去,在自動傳菜臺上,四涼四熱八道菜看得人眼花繚亂,還有一缽松茸烏雞湯,更是香氣四溢。
而我的目光,卻定在旁邊的一個文件袋上,久久挪不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我此行來的目的——同陳老板的合同。當然,至于合作商家還是不是陳老板,那就不一定了。
莊曉培,五年不見,手段越發了得。
既然別人有心請吃飯,我也不能駁了他的好意,自己動手將菜端上餐桌,開吃!
窗幔后的紅燈一閃一閃,至于那攝像頭后面的人,想看就看吧。
五星級的大廚,不缺廚藝,缺的只是最新鮮的食材。這些菜放在五年前,大概吃得我會想吞掉舌頭,不過現在么,也就這樣吧。
山里人做飯淳樸,沒那么多花樣兒,看上去粗鄙不堪,吃到嘴里才知道是真鮮。地里喝露水長大的菜,揪一把洗洗就下鍋,至于那些蘑菇之類,連土扯起來帶回家,下鍋之前還能看見不斷張開的小傘……
最新鮮的食材,再加上五星級大廚的手藝,那會怎樣?
一個大膽的年頭從心底鉆出來,等莊曉培終于露面時,我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問他:“這家酒店的老板你認識?”
莊曉培被我問得一頭霧水,怔怔的點了點頭,不過旋即眼神恢復清明,聲音里帶著苦澀:“冉冉,對不起,我太想你了,過去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把你留下,對不起。”
“我不是說這個?!蔽艺酒饋恚骸皬N房那邊你熟悉嗎?”
莊曉培恍然大悟,掃過沒怎么動的菜色:“不合胃口?我馬上讓他們重做。”
說著就要按呼叫器,我下意識拉住他,熟悉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兩人俱是一震,我急忙放開手。
原來記憶會忘記,身體卻還誠實的記得,那些纏*綿*不*休的夜,彼此是如何將對方送上快樂的巔峰。
“冉冉!”
驚喜的聲音拉回我的心神,我定了定神:“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說我們大概可以合作。不過又想了想,莊總大概看不上這些小錢,還是算了吧。謝謝你的合同,還有午飯,再見?!?
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大步向門口走。
“冉冉,你還沒看過合同吧?”
剛走到門口,莊曉培說話了,那輕松的語氣讓我腳步一頓,回過頭去:“什么意思?”
“現在我們已經是合作伙伴了,所以,我不介意把合作范圍再擴大一點。”他走上前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原本還想著要怎么才能讓你簽了合同,現在看來沒必要了,不過冉冉,你怎么會肯?”
我聳聳肩,學著他的口氣說到:“在商言商,我不找你,你就不會找我了?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昨天陳老板主動聯系我,是你授意的吧?”
莊曉培眼中笑意加深:“嗯,陳老板的公司本就和錦西有合作,我一找他,他二話不說就讓給我了,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如果是這樣,那我先前的想法就過于簡單了,而且還要和沈微商量。
打定主意,對他說道:“那就先這樣吧,具體的后面再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掃了掃手上的文件袋,這次不僅圓滿完成了任務,似乎,還超額了。
有事自然是借口,主要對外這一塊是沈微在負責,我并不熟悉,回去就讓她過來。更重要的是,早上季連骍對我說的那番話,加上到酒店之后發生的種種,讓我發現我和莊曉培之間又回到了當初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開始知道顧忌我的感受。
然而顧忌并不代表他不會有所行動,季連骍還告訴了我一件事,那就是自從莊曉培將公司搬到s市來后,他一直覺得背后有人監視他。
他沒有明說是莊曉培,可除了莊曉培,還會有誰這么無聊?
所以種種跡象都表明,莊曉培并不相信我死了。昨天那一面,包括之后對肖芷陌的雷霆手段,無一不是在向我表明他的決心。
這個男人啊,我無奈的搖搖頭,早知道這樣,我是打死都不會出來的。這下好了,再粘上就甩不掉了。
對于我的擔心,季連骍卻覺得完全是多余的,理由只有一個。
“你不可能一直單身下去,既然要找對象,做生不如做熟,沒人比他更合適。再說當初你那樣整他,將錦西鬧得人仰馬翻,他不僅不責怪你,反而還苦等你幾年,足以證明他的真心。”
我被季連骍這番言論炸得好半天回不過神來,等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氣笑了:“我為什么就不能一直單身下去?你不一樣沒結婚?!?
“我和你不一樣。”季連骍難得收了笑意,語重心長的說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你在酒店碰到他了吧,不僅如此,他還搖身一變成了你的新合作伙伴,對不對?冉冉,認命吧,你是斗不過他的,與其這樣給自己找不痛快,不如爽快的接受?!?
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我還能接受,可是出自季連骍嘴里,就太意外了。
我從頭到腳掃了他一遍:“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是你的風格呀,我記得當初是某人親口給我說的,他愛你,卻不是你的良人。怎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被他的糖衣炮彈攻下了?”
季連骍表情不變,依舊鄭重,他說:“沒有,只是時間讓我意識到,我當初的判斷有失偏頗。冉冉,相信我,如果有人這樣算計我,那么我甘之如飴。除非……”
我下意識接到:“什么?”
他說:“除非你已經有了其他心儀的對象!”
當初連離婚證沒拿到就走,便是打定主意一個人單過,怎么可能會再動心。
我站起來:“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我要相親,你來安排?!?
“你確定?冉冉,我以為你……”
“確定?!蔽掖驍嗨骸叭グ才虐?,在s市這么多年,認識的青年才俊一定不少,你介紹的,我放心?!?
季連骍還要說什么,被我以皓皓要睡覺阻止了,送他出去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說我變了。
我不以為意,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人都會變。
“不。”季連骍搖頭:“你變得我看不透了。”
我怔了一下,回過神來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回去的時候皓皓提議走樓梯,說是電梯悶。我一聽就知道這是借口,不是電梯悶,而是這幾天他悶壞了,感冒一好就有使不完的精力,那肯老老實實回房間待著。
房間在12樓,就這樣走上去也不覺得累,在山里時每天起碼要走幾個小時,這點距離太小case了。
從樓梯間出來,遠遠就看見房間門口邊站著一個人,我后退兩步,捂了皓皓的嘴讓他不要發出聲音,自己探出頭去看那人。
那人靠在墻上,頭低著,昏黃的燈光撒下來,半張臉都罩在陰影里??床坏奖砬?,只是那輪廓似融化在燈光里一般,一直軟到人心里。
雖然只是一個側面,可我依然輕易認出來是莊曉培。
時間對男人總是更加優渥,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一枝花,而三十五歲的莊曉培正是開得燦爛的時候。歲月在他臉上沒有留下痕跡,反而比之幾年前更加吸人眼球,藏起了鋒芒的他,風度翩翩,越發俊朗,從內而外透著迷人的味道。
這個年紀的男人,就算沒有他那樣的身家,大都有妻有子,就算不幸福,至少沒有殘缺??伤??想到這里,我竟有些心酸,還有些內疚。昨天酒店那一面,我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淡定,不然也不會一夜難眠,輾轉反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著。
“媽媽,我要尿尿?!?
皓皓的聲音將我從傷感中拉出來,也驚動了那邊的莊曉培,他轉過頭來見是我們,拔腿就向我們走來。
樓梯旁邊就有洗手間,我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后才開口:“是找我有事嗎?不過要請你等一下,我帶皓皓上個洗手間。”
他嗯了一聲,接下來的舉動讓我無比意外,他牽過皓皓的手:“我來吧,這層沒有第三衛生間。”
皓皓竟也不認生,等我反應過來,兩人已經一起消失在門后。
親子鑒定沒那么快出來,我想在結果出來之前,莊曉培都還會誤會。
因著莫名其妙的內疚感,兩人出來后,我再次很鄭重的對莊曉培說,皓皓只是我干兒子,他的母親他也認識,就是沈微。
莊曉培聽了后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相信,轉開話題,說我中午沒怎么吃飯,他帶了些吃的過來,這會兒正在讓廚房加熱。
我低下頭問皓皓:“皓皓想吃嗎?”
“想?!?
皓皓聲音響亮的說到,我笑了,真是吃貨。摸著他的小腦袋,對莊曉培說:“那就謝謝了?!?
莊曉培眼中閃過一抹欣喜之色,馬上就要打電話:“我讓人送到房間來?!?
“不了,去餐廳吧。”說完,我帶著皓皓率先向電梯走去。
莊曉培跟上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冉冉,你在怕什么?”
我抽出手,看著他目光淡然:“沒什么,只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太方便。”
莊曉培眼神一暗,還要說什么,電梯門忽然開了,他默默的松開我,三人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