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承馳趕到醫院的病房,一進門,看到心妮安祥的睡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然而身后卻傳來一陣關門的聲音,他回過頭卻發現白琳站在門后面,盡管房間里的光線十分地微弱,但是她那如黑鷹般陰暗的目光正注視著他。
他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白琳的病情看來已經到了不得不送往醫院救治的地步。為什么靳家的人一點也不警惕呢。
“你很害怕?”白琳的雙眼又變得朦朦朧朧起來,而她的表情卻是飄忽而難以捉摸的。
他不由得注視到她的雙手,她穿了一件襯衫,緊身長褲。襯衫的袖子系著紐扣,雙手空空如也,應該沒有攜帶利器。
“伯母,都已經這么晚了,你還不去休息嗎?”他故作淡定地說道。
“我的女兒生病了,我怎么能休息呢。”白琳走到床前,那雙朦朧的眸子注視著酣睡的心妮,閃爍著慈愛的光芒。“心妮病了,我睡不著。她爸又不在家,我放心不下她,所以就來了。”
他聽了她的話,又覺得她好像變回到一個正常人了,也許自己不應該神經過敏。白琳是心琪的母親,她傷心過度在所難免,自己應該多體諒她才對。這樣一想,他的神經就稍微地松馳了一些,對她也沒有那么戒備了。
“那么我該走了。”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墨黑的天空,輕輕地說道。
“你不留下來多陪陪她嗎?”白琳用一雙與心妮長得相似的眼睛溫柔地掃過他的臉龐,暗暗地咬了咬牙說道。
“我明天再來看她!”他不緊不慢地答道。
“為什么你一定要跟那個女人結婚呢?”白琳在他的背后說道。“心琪死了,心妮很難過,如果你肯接收心妮的話……你的母親不也是很喜歡心妮呢。可是你為什么非要跟那個女人結婚呢?”
他愕然地轉過臉,當視線與白琳的眸子相撞的時候,嘴角微微地痙攣了一下。他想起奕可對自己說的話,事實上她對你的那份感情并不是單純兄妹之情那么簡單。
真的是這樣嗎?為什么每一個人都這樣說?難道只有自己看不到嗎?他的目光掃過心妮的臉龐,她今天睡得這樣寧靜,一點也不知道病房里發生了什么事。不過很快的,他就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了,
就像有一種負罪感一樣。他發誓,他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心妮,一丁點也沒有,他對她只有憐惜,疼愛,關懷,沒有一點點的男女感情摻在其中。
“伯母,不是心妮長得像心琪,我就喜歡她了。”他微窘地笑了一聲,“這完全是兩碼事。”
“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心琪。”白琳出其不意的話令他露出駭然的表情。
他望著白琳,她是心琪兩姐妹的母親,可是此時的她完全不像是一個病人,她的目光炯然有神,態度不卑不亢,說話的語氣也很堅定。這時他又弄不懂她了。
“不是……”他低聲地叫了起來,心虛地移開了與她對視的眼神,“如果不喜歡她,我又怎么會答應跟她結婚。”
“因為那個時候你還沒有遇到那個女人!”白琳的話再次令他大吃一驚。“心琪那孩子,整顆心都掛在你的身上,她想的是你,說的也是你。可是你呢,如果你肯多放一點點的心思在她的身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她說著說著,眼珠開始在眼眶里滾來滾去。“但是我的小女兒,她跟她姐姐犯了同樣的錯,她也喜歡上了你,天吶,你說這會不會又是另外一處悲劇。我可憐的心妮……”
白琳含著淚水望著睡夢中的心妮,淚水撲簌簌地沿著面頰滾落下來,哀聲地說道。
“就當我求你好了,讓我跪下來也行,你能不能跟心妮結婚,替我照顧心妮。”
他驚悸地震動了一下,雙唇顛動:“伯母,這怎么可以。”
“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女人……”白琳低下頭,用袖子揾了揾臉,繼續說道,“但是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如果再失去一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能不能跟心妮結婚?”
“伯母,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呢。”他在震驚之余,還是以十分清醒的口吻說道,“心琪雖然死了,但是心妮不是心琪的替代品,你怎么能替心妮做這樣的決定呢。”
“你不肯答應我的要求嗎?”白琳怫然變色,她不再是那個淚流滿面要自己娶心妮的可憐婦人,而是截然一變,眼底蘊藏著使人意想不到的狠勁。
“伯母,今天太晚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覺得今天晚上心妮的母親看起來可怕極了。而最讓他想不通的是,心妮居然睡得這樣熟。他與白琳之間的對話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她。
“不用了!我還想再陪陪心妮。”白琳的臉孔與銳利的眼眸是頗讓人生畏的,她坐到心妮病床邊的椅子上,神色嚴肅,態度硬冷,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他終于明白,他與奕可的婚事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阻撓,而對于他們婚禮的祝福則是寥寥無幾。他怕夜長夢多,做了一個最重要的決定。這一天早上,他來到奕可的家中。
“帶上戶口本,還有身份證。”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正在洗漱的奕可說道。
“去哪里?”她雖然已經能察覺到什么,但是水珠還沒有從她的臉上擦凈,冷不防地聽他這么一說,她停止了接下來的舉動。
“我們先去登記注冊吧。”他聲音里有種不同尋常的堅定。
“開什么玩笑。”她舉起手巾,將臉上的水珠抹凈,剛剛才拿起面霜的手,卻被他驟然地的攥住了。
“我是認真的,絕對不是開玩笑。”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熱烈的夢似的光彩。
“好啦。我真的沒有心情聽你說這樣的話呢。”她還是不確定他的話,從浴室里走出來。喬承馳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雖然兩人認真討論過婚事,而她也接受了他的戒指,但是結婚的事不該這么草率,絕對不是拿了戶口本,身份證去登記那么簡單的。
奕可的反應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她一定會雀躍不已,但是她的反應除了詫異之外,還有一種不信任的感覺。
“奕可,我真的已經決定了。今天我們就去注冊,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他的黑眼珠深邃沉著,充滿了堅定的光芒。
她終于回過神來,原來他是認真的。但是這么倉促地選擇今天去登記,未免也是一件太過于冒險的事。
“可是……我跟你的事你媽都還沒有同意呢。”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聽說楊羽還沒有搬回到家里去住,如果知道他們倆先斬后奏,率先領了結婚證的話,到時婆媳之間的關系反而更加雪上加霜。
“我已經長大成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了,你就別擔心這個跟那個了,把證件帶上,我們立刻就出發。”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將她推進了臥室里,并囑咐道,“今天是大日子,你別忘記化個妝,喜慶一下。”
她聽到臥室的門闔上的聲響,自己已經站在梳妝鏡前了。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素凈的一張臉,如果不去花店,她是習慣素顏的。她拉開抽屜,從里面翻出一支季芷卉送給她的唇膏,那色彩是鮮紅的,是她平時最不敢嘗試的一種顏色。但是今天可不一樣,她要跟喬承馳去登記注冊了。她剛旋開唇膏,下意識地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一點,又停住了。
真的要去嗎?什么都沒有準備過,雖然結婚的事已經提上了議程,但是她還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可是婚姻有時候不是一種冒險嗎?
她想了想,于是放心地化起妝來。
喬承馳在門外等了她半個小時。以前跟心琪約會的時候,常常需要去她家里等她。無非是因為她化妝,換衣服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但是現在輪到奕可了,原來女人都一樣。奕可出來的時候,還是令他眼前一亮。
奕可雖然化了點淡妝,但是如櫻花瓣似的嘴唇反射著光澤,令人忍不住想親一口。她挑了一件鮮紅色的毛衣穿在身上,下身則是一條緊身的直筒牛仔褲。雖然跟平常一樣還是清湯掛面似的長發,她的裝扮不像是去辦人生最重要的事。但是他就是喜歡她這種簡單,偶而穿下濃烈顏色的衣服就足夠光彩照人了。
“走吧。”喬承馳露出淺淺的笑容。他的母親至今還未歸來,他已經打了許多電話請她回來,但是她提出的要求就是有奕可沒她,讓他兩選一。現在他給自己下了決心,不管楊羽怎么反對,他娶奕可是娶定了。
兩人手挽著手去了民政局,手續辦得很順利,沒過半個小時,他們出來的時候,身份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去哪里?”她目光粼粼閃動。這一刻她期盼了很久,跟喬承馳在一起的時候,就想著要嫁給他,現在總算如愿以償了。
“當然是回家了。”他俯在她的嘴唇上輕啄了一口,直截了當地說道。
然而他往前走了幾步之后,才發現她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她還站在原地,陽光柔柔地照在她的身上,她的頭發隨風飄拂著,樣子看起來很美。
“哪個家?”她輕聲的,不安地問道。
“當然是回我家了。”他走上前去,牽住了她的手。為什么她的手心里一點溫度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