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李家婆婆，您自己注意身體啊，您血壓高，可莫爲別人家的事氣倒了。”小卷發的阿姨劉姐趕緊勸解。
新鄰居聽得瞪圓了眼睛：“那，這次又是爲了什麼事？他媽養著他，他還打？”
劉姐撇撇嘴，儼然一副太陽下沒有新鮮事兒的模樣：“切，無非是要錢，沒給就惱羞成怒唄。”
說話間，她自口袋裡掏出把炒好的南瓜子，“你們要吃不？”
新鄰居連連擺手拒絕了。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過刷新她的三觀，她哪裡有心吃瓜子。
以往看到類似情節，都是在電視節目裡。
“出了這種事，那他媽媽怎麼不找警察呢？”想了又想，新鄰居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或者是找個人勸勸吧，聽您們剛剛說，她家兒子年紀應該也不大，三四十歲的樣子，不是正好做事嗎？有那麼好的學歷，哪怕一開始工作經驗不夠，可很快就能升上來吧，總好過一輩子讓馬上七十歲的老媽養。他媽媽過幾年如果去世了呢？”
劉姐噗嗤一聲笑了，拈著瓜子皮道，“妹子，如果天下的人都像你這般想，那可就太平了。”
李家阿婆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新鄰居，嘆了口氣道，“姑娘，你心是好，可事情沒這麼簡單啊。”
“前幾年剛開始鬧騰的時候，咱們不是沒人給老周家的出頭，或是找居委會，或是請警察來勸。可他家那兒子就是個滾刀肉，悶聲不應，壓根不聽。這且不說，老周家的第一次捱打，臉都腫了，咱們這老鄰居瞧著不成話，就跟警察說，讓帶老周家那孩子去教育教育，結果沒成想，竟捅了馬蜂窩。”
“怎麼了？”
劉姐拍著大腿嘆道：“嗨，你是不知道！那老周家的把她兒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一聽警察說，要追究他兒子動手傷人的責任，還說關進拘留所，那可不得了！立馬就坐了起來，明明腦門上還帶著淤青，非說是自個兒不小心撞的，他兒子乖得很。這只是小小的家庭糾紛，一切都是誤會，咱們這些老鄰居啊，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警察？誰叫他們來管她家裡事兒了？這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阿婆嘆氣道，“這麼鬧騰得幾次，咱們這些老鄰居也紛紛寒了心。老周家的自個兒愛死撐著，誰還敢多管閒事？沒得像斜對門老王家的一樣，明明好心去勸，卻被他們倒打一耙，說是離間他們母子間感情，無事生非！氣得啊，老王家的高血壓發作，要不是送醫院及時，險些沒了這條命！”
“這可真是……”新鄰居口中喃喃，目瞪口呆間，一時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可不是嘛！”說到這裡，滿頭時髦小卷發，面容微豐的劉姐氣不打一處來，“不是我說，前段時間哪，周林他媽還要我給他兒子介紹個合適的好姑娘。說是周林現在年紀還小，不定性，等他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有了壓力就會努力起來，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啦。”
說到這裡，劉姐連連搖頭，嘖嘖了兩聲，道：“虧得周林他媽那時候要求高，說要那姑娘得長得好，家庭條件好，工作好，性格也好，賢良淑德，能掙錢，能吃苦，家裡家外一把抓，還得一定生兒子。”
新鄰居：“……”
李家阿婆：“……”
他們家選皇妃呢。
說到這裡，劉姐又是好笑，又是慶幸不已，“那時節，他們家還沒鬧得這麼勤，周林家的要求又高，我一時實在找不到這麼合標準的好姑娘介紹，就擱著了。現在看來，徹底拉倒吧。就他們家這樣，還給他們介紹好姑娘當媳婦兒？哎喲，我怕我到時候被人揹地裡戳了脊樑骨，說坑了人家的好閨女進了火坑！”
“……”新鄰居眨眨眼，卻委實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沉默了數息，方嘆道，“我只是真心覺得太可惜了，明明讀了那麼好的學校，還有機會到外國留學，明明這麼好的條件，爲什麼竟不懂得珍惜呢？就算一下子找不到特別合適的職位，至少可以先份事兒養活自己也學點經驗吧，這世上，能一步登天的終究是極少數，萬丈高樓平地起啊。”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劉姐一拍手，很是贊同，“這年頭，哪怕買彩票哩，還得賭幾百萬人裡才中一個頭獎的運氣。哪裡那麼巧就落到咱們頭上？”
“說是讀書太多的鍋吧，可隔壁那棟樓的歐陽家小姑娘也念書念得好啊，還公費出去留學了哩，現在在S城的大醫院裡當醫生，早早將爹媽接過去享福，嘖嘖。”
李家阿婆聞言搖頭道，“讀書好也罷，壞也罷，那都是命。但家中孩子，最重要的能吃苦，會體諒人。”
“可不就是這樣，能不能掙大錢是命，是運，是老天爺的事兒。”劉姐連連點頭，“但敢對老孃兒伸爪子，不孝順？我非剁了他不可！”
新鄰居嚇了一跳。
李家阿婆瞧了劉姐一眼，指了指她笑了，“就你最會說嘴，咱們附近這幾棟樓啊，誰不知道你家那小子出色？白手起家當了老闆，現在身家好幾千萬了吧。”
“還有你這脖子上這珍珠鏈子，我可早聽說了，是你家小子孝順的吧。”
“哪裡哪裡。”劉姐笑得眼角的細紋擠成了一朵花，美滋滋的摸著脖子上的光潔飽滿的珍珠項鍊，擺手道，“只是小打小鬧而已，哪裡當得起你們這麼誇獎。再說了，甭管他將來多有錢，也是我和他爸的仔。做得不對，當教訓還是得教訓。”
“咱們教養他一世，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他平平安安，知道人間疾苦，有口輕鬆點的飯吃，將來能成爲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莫要我與他爸臨老了，還得被人戳脊梁骨笑話。”
瞧瞧周林家的方向，劉姐輕輕撇了撇嘴，眼裡滿是瞧不上，“自己親生的骨肉，誰不疼，誰不愛？可疼孩子啊，得在心裡，從小當管教的就得管教。哪能像他們那樣，口口聲聲說只要唸書好一切都沒問題，將來大了，自然一切都懂。現在看看，可不傻眼了嗎？”
“……”
“果然，每個熊孩子的身後，都有一對溺愛的父母。”
新鄰居腦中默默閃過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