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城裡的車上,笑笑說:“我餓了。”她的話音剛落,放在包裡的手機響起來。憑直覺,是母親打來的。她趕緊拿出電話,來電顯示果然不出所料。按下接聽,把電話放在耳邊:“媽。”
楚文竹問女兒:“你公公婆婆走了嗎?”
“走了,我和翌偉剛送走,正在回市裡。媽,那個阿姨怎麼樣了?”
楚文竹聲音低沉地說:“沒挺過去,已經去世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笑笑的心裡還是一陣難過,她輕聲地說:“是嗎。”
楚文竹說:“笑笑,我暫時回不去,不能送你了。”
臨走前不能見到母親,笑笑的心裡的確比較難過,更何況是相依爲命的母親。但她不想給母親增加心理負擔,便說:“媽,沒關係。您就幫他們一下吧。我就去那麼幾天,很快就回來了。媽,您想要什麼,我給您帶回來。”
楚文竹說:“我沒什麼要帶的,所有的東西在國內都能買得到。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平平安安的回來就行。”
笑笑體會到一個母親的心,她說:“媽,我會的。我不在家,您也要注意休息,別太拼命了。有什麼事,您就找翌偉幹嘛。”
楚文竹說:“好的,我知道。”她在電話裡猶豫了一下,繼續說:“笑笑,本來有話我是想在你出差前和你說的,現在看只能等你回來再說了。”
笑笑問道:“什麼話?”
楚文竹淡淡地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以後再說吧。”
笑笑說:“那好吧。”
“笑笑,他們在喊我,先不說了,回頭再打電話。”
“好,媽,再見!”
收起電話,笑笑沒有說話,而是忘著車窗外,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花。看到笑笑黯然的神情,翌偉已經明白。於是他說:“媽不能回來送你,是嗎?”此時,他們已經上了北四環。
在丈夫面前,笑笑不須控制自己的情緒。聽翌偉這麼問,她的眼淚撲漱漱地流下來。翌偉趕緊拍拍她的肩說:“老婆,不是還有我嘛。別哭了,好嗎。”
笑笑低下頭,任由淚水無聲地往下流。
翌偉說:“老婆,你流的淚,都砸我到心上了。”他做了一個抓住胸口的動作,然後假裝痛苦地說:“噢,好疼啊!”
看著他的那個樣子,笑笑破涕爲笑。從包裡找出面巾紙擦掉臉上的淚水。翌偉把車從四環主路開出來,拐上安立路。
笑笑驚訝地問:“爲什麼上這條路,我們不回家了?”
翌偉說:“你不是餓了嗎,我們先去吃早飯。”
在安慧北里一家小吃店裡,翌偉問笑笑:“你想吃什麼?”
笑笑的情緒還沒有轉過來,小聲說:“你點吧,我隨便。”
翌偉點好早點,然後摟著笑笑說:“笑笑,你不覺得媽很了不起嗎?”
笑笑坐起身,不解地問:“怎麼?”
“你想,她遇到問題的時候沒人幫她,可是在別人有事的時候,她卻義無反顧地幫忙,這樣的胸懷,男人都不見得有。”
笑笑說:“那倒是。不過我還是見不到我媽。”
翌偉再一次摟住她的肩說:“好了,明天我送你,還有我呢。媽已經把你交給我了,知道嗎。”
笑笑倔強地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翌偉笑著說:“從答應我們談戀愛開始啊。”這時,他們點的早點端上來。他說:“快吃吧。”
他們吃完早飯,笑笑的心情有所好轉。翌偉說:“我們先去取你的東西,怎麼樣?”
笑笑說:“好吧。”
他們回到笑笑家,把她的行李都搬上車,開車回到翌偉家。到家後,笑笑直奔樓上,倒在牀上,嘴裡說:“還不到九點,我要再睡一會兒。”說完,蓋上被子就要睡覺。
翌偉過來說:“你換了衣服再睡,這樣多難受啊。”
笑笑聽話地下牀,拿上衣服便要出去。翌偉拽住她:“就在這兒嘛。”
她猶豫一下,換上了家居的衣服。翌偉又指著她的胸前說:“在家裡,又沒別人,幹嘛還戴著這個破東西,摘下來得了。”
笑笑不高興地說:“你管得著嘛,我願意。”但她心裡明白,翌偉說的對,只是自己故意強硬罷了。說完,她又打開旅行箱,查看自己需要的東西是否帶全。果然,她發現自己忘了買轉換插頭。於是問翌偉:“我忘了買轉換插頭,你有嗎?”
翌偉說:“沒有,這幾年很少出國,也不用那玩意兒。”
笑笑馬上滿臉堆滿笑地說:“老公,你陪我去買個唄?”
翌偉還沒來得及說話,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響起來,他趕緊接了電話:“喂,符左。”
符左在電話裡問道:“在家幹嘛呢?”
“沒幹嘛,剛把我爸媽送走。”
“啊,伯父、伯母走了?不是說等笑走了,他們再走嗎?”
“今天早晨八點多的飛機,現在已經上飛機了。笑笑明天走。”翌偉無聲地笑了笑:“哎,你在哪兒呢?”
“我在上海市,下午一點多的飛機回北京。”
“你回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笑笑明天下午一點多的飛機,我想今天晚出去吃。”
“好,我叫上丁怡,一起去。”
“好。”說完掛斷電話。
笑笑在邊上聽著翌偉的話,待他說完後,馬上說:“要不也叫上小甜和肖揚,人多,熱鬧。”
翌偉說:“好啊。”
於是笑笑也撥通了小甜的電話:“喂,小甜。”
電話裡傳來小甜清脆的聲音:“笑笑。”
“晚上你和肖揚有事嗎?我沒事。怎麼了?”
“一起聚聚,怎麼樣?”
“好啊。幾點?”
“初步定在五點半吧,符左要下午才從上海回來,他還要叫上丁怡。哎,肖揚有時間嗎?”
“我現在就和他聯繫,然後給你回話,好嗎?”
“好的,我等你電話。”說完,也掛斷電話。
笑笑看到翌偉也換好在家穿的衣服,便不解決地問:“你不陪去買轉換插頭了?”
翌偉說:“下午,我們早點兒走,買完再去吃飯,就行了。”
這時,小甜的電話打進來,告訴笑笑,晚上肖揚和她一起來。放下電話,笑笑說:“好吧。”
翌偉拉著笑笑坐到牀上,摟著她說:“笑笑,在國外,如果看到喜歡的東西,你就買,別捨不得花錢,知道嗎?”
笑笑感激自己的丈夫這麼,她想了一下說:“好,我看著辦吧。不過說實話,國外有的國內也都能買得到,對我來說,我還真沒準備好買什麼東西。我也不明白,那些出國旅遊的人,怎麼那麼能買東西。”
翌偉說:“你還別說這話,說不準,你到了國外,比他們買的還多。看到這個喜歡,瞧瞧那個也喜歡。於是就都買下。”他故意仰著頭說:“我到得給自己標個價,賣個高價才行,否則怎麼夠老婆花呢。”
笑笑撫摸著他頭髮說:“唉,這麼短的頭髮把草標插哪兒呢?嗯,看來臨走前還得給你買個髮卡。” 然後左看看右看看接著說:“這小夥子,一表人才,有身材,有頭腦,估計能直個十二、三萬吧,夠我買兩件奢侈品了。”
翌偉假裝生氣地說:“喲,你還真打算賣我呀?”
笑笑看著他樣子說:“喲,急了?看來賣自己讓老婆花錢是假的啊。”她笑著說:“算了吧,我就讓自己在巴黎碰上個有錢的帥哥什麼的,不回來了,你也就不用賣自己了。哈哈…”
翌偉說:“哈,人還沒走就打這主意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沒等他做動作,笑笑的反應很快,從牀上跳起來就往外跑。翌偉沒想到笑笑的動作這麼快,稍微一楞,她已經到了客房。於是,他也趕緊追到客房,看到笑笑正在把孫爸爸和孫媽媽蓋過的被子的被罩拆下來,他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笑笑說:“爸、媽走了,我把被罩洗洗。還有,你把被子放到陽臺上曬一下,然後收起來。”
翌偉在她身後說:“急什麼,回頭我來洗。”
笑笑說:“算了,還是我來吧。”
兩個人分頭行動,笑笑一邊洗衣服,一邊清掃房間。翌偉把被子曬上,回到客廳,看到笑笑正在搞衛生,馬上說:“你別弄了,過兩天我叫小時工幹就行了。”
笑笑問他:“小時工,一個小時多少錢?”
翌偉說:“20塊錢。”
笑笑看看錶說:“現在是十點,我到十二點肯定能收拾好,再加上給你做頓午飯,你付我100塊,怎麼樣啊,孫老闆?”
翌偉說:“美的你。”他又壞笑著說:“我沒錢付給你,把我給你,要不要?”
笑笑紅著臉說:“討厭!”又繼續搞衛生。
不到十二點,笑笑已經把房間打掃一遍。她剛坐到沙發上休息,翌偉又湊上來問:“老婆,我們中午吃什麼?”
笑笑說:“你看冰箱裡有什麼吃的。”
翌偉說:“沒什麼東西了,兩位老人家昨天中午就清理乾淨了。昨天晚上他們就做了點兒粥。怎麼辦,老婆?你可是這家的女主人。”說著,坐到笑笑身邊。笑笑想了想說:“家裡有沒有綠葉菜,我給你做點兒好吃的。”
“做什麼?”
“疙瘩湯。”
“好啊,我喜歡吃,你會做?”
“嗯。我跟我媽學的。”
翌偉從沙發上站起來,同時也拉起笑笑:“走,我看你怎麼做,你不在的時候我也給自己做。”
疙瘩湯很好做,但做的好吃卻不容易。對於北方人來說,這是家常飯。笑笑開始做疙瘩湯,翌偉在旁邊看著。不久,一盆香噴噴的湯麪做好了。笑笑說:“今天中午就湊合著吃,晚上再吃好的。”
翌偉說:“這就是美味。”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笑笑盛好一碗放在翌偉面前,他剛準備吃,茶幾上的電話響起來,他知道,肯定是父母的電話,趕緊去接:“喂,你好!”
電話裡傳來母親慈祥的聲音:“翌偉,是我。”“到了,鍾磊把我們接到你大姐家,馬上要吃午飯了。”
“奶奶好嗎?”
“挺好的。出來進去都特別高興。”
“媽,路上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笑笑呢,你們在幹什麼?”
“哦,笑笑在做飯。”
“是嗎,好啊。告訴笑笑,我們到了,你們放心吧。”
“好的。”
“我們也該吃飯了。”
“媽,再見!”
回到餐桌前,他告訴笑笑父母已平安到家。然後他捧起那碗疙瘩湯吃起來,吃完一碗又緊接著盛了第二碗。他對笑笑說:“太好吃了,老婆,你還有這本事呢。”
笑笑沒想到翌偉會喜歡這種典型的北方人的食品,她疑惑地問道:“你這個浙江人,怎麼會喜歡吃這東西?”
翌偉邊吃邊說:“你別忘了,龍門也吃麪食。我們是孫權的後代,他可是山東人。我上大學到了北京,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飲食。笑笑,你做的疙瘩湯這麼好吃,那媽做的該多好吃啊!”
笑笑看著翌偉覺得很好笑,一盆兒疙瘩湯讓他如此興奮,她笑著說:“以後,就讓媽給你做這個,不做別的。”
“嘿嘿,老婆,要是能炒兩個菜就更好了。” 翌偉笑著說。
笑笑瞧瞧餐桌上,也跟著說:“也是啊,怎麼沒想到炒菜呢?”
“搞衛生挺累的,今天沒有算了,以後再做就行。” 翌偉就勢跟著說。
笑笑認真地說:“我知道了。”
翌偉嘴上這麼安慰,其實他的心裡在偷著樂。龍門號稱孫權故里,孫翌偉是龍門長大的,從小受傳統觀念的影響,而且那些東西已經變成他身體、思想的一部分,所以並不缺大男子主義。他受過良好的教育,不乏現代的思想,能夠看清楚問題。從小看著母親爲一家人操勞長大的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能象母親那樣,是個賢內助。但他也知道,與一年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楚笑笑比,現在的笑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學會了做飯,至少有幾個菜做的還不是錯的;有了打掃房間的意識,知道洗衣服,總之,有很大進步。但是,與一個真正的家庭主婦的角色,還有一段距離。他不要求她象自己的母親那樣,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家,但至少應該把該做的事都做了,該承擔的角色都承擔下來。他了解笑笑,不能太急,一切慢慢來。他也明白,自己也不能象父親那樣,當甩手掌櫃的,該幫她的都得幫。
吃過午飯,翌偉洗碗,笑笑擦拭竈臺、竈具,兩個人一起幹活,很快就做完。笑笑回到房間,撲到在枕頭上,不想挪動半步。當翌偉回到房間時,笑笑已經這樣趴著睡著了。他無奈地搖搖頭,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自己也跟著躺在她的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翌偉最先醒過來,他戴上眼鏡,看到時間已經過了三點,便推身邊的笑笑,她沒有動。他又推了兩下,笑笑才漸漸醒過來,問道:“幾點了?”
“三點多了。”
“老婆,我們說出去吃飯,想去什麼地方?得趕緊確定,還得要告訴符左和肖揚呢。”
笑笑沒有說話,閉著眼睛想了會兒才說:“去安貞橋邊上的那家浙江風味的店,怎麼樣?我有電話,預定一個包間不就行了。”說完,她以最快的速度坐起來,去找那家店的電話。
笑笑訂好餐廳後,給符左、丁怡、小甜和肖揚分別發了短信,告訴他們時間、地點。做完這一切後,她對翌偉說:“老公,起牀吧,我們還得去買東西呢。”
翌偉瞧著她,過了片刻纔不情願地說:“好吧。”
在笑笑的催促下,翌偉換好衣服,準備與她一起出門。就在笑笑準備開門的那一刻,他拉住她,故意惡狠狠地說:“看我今天晚上怎麼折騰你。”
笑笑說:“你敢動,我就會發揮無影腿的功夫,你又不是沒嘗過。”
翌偉說:“你敢!”
倆人一邊鬥嘴一邊往外走。翌偉到地下車庫去開車,笑笑說:“別開車了,今天晚上你們三個肯定得喝酒吧,那就不能開車了。”
翌偉大聲地說:“今天我會向大家宣佈,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喝酒,封山育林。”
笑笑並沒有馬上理解他的話中的意思,只是覺得他的聲音太大,便說:“你小聲點兒。”
翌偉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開車去了一家大型商場。在商場裡,他們很快就找到那種轉換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