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肖樹林早早就到鎮上練武去了,羅蒙帶著猴娃子上四合院那邊吃早飯,最近這段時間,肖樹林每天花在水牛鎮文化廣場的時間越來越長,羅蒙早上也沒什么事,就把送猴娃子上幼兒園的活兒給接手了。
猴娃子背著一個小書包,父子倆手牽手,走到四合院外面的時候,剛好看到兩個老外正站在墻根下一字一頓地念:“a——o——e——i——u——”
“這哥倆可真會精打細算,上咱這兒學中文來了。”老周對他兒子說道。
“嗯。”猴娃子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多實惠啊,一毛錢學費不用交,還能包吃包住。”老周又說。
“要干活。”這個猴娃子是知道的,來他們牛王莊的,都是要干活的,卜一卦馬丁良他們幾個除外。
“那還能鍛煉身體呢。”老周怎么想,都覺得這兩個洋鬼子真是賺大發了。
“嗯。”小周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
院子里有很多人正在吃早飯,白老先生這一天也在,他和林闊坐一桌,兩人一邊吃著,一邊正說話呢,大概都是一些中藥上面的事。
白老先生雖然在牛王莊占了一間小屋,但并不常常住在莊上,這回回來,八成還是為了老常的事,自打上次羅蒙給了老常兩枚雞靈以后,這老伙計就沒斷過藥。
之前老常覺得自己好不了了,還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吃藥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看到希望了就有干勁了,白老先生要是出去的時間長一點,隔久了沒有去打鐵鋪,他還得打電話催呢。
林闊也是個勤奮的,這一年多時間以來,他不僅把山上的草藥照顧得不錯,還自學了不少藥理知識,現在又有白老先生時常給他指點一二,更是受益匪淺。
按他的意思,這輩子大概是要活到老學到老了,至于經濟方面,只要好好照顧山上的那些草藥,他是不愁沒有收入的。林闊最初之所以會上牛王莊種草藥,也并不是為了發財賺大錢,而是為了圓自己的神醫夢,如今機會就擺在面前,他怎會愿意白白錯過。
羅蒙給猴娃子拿了兩個豇豆包,打了一碗水牛奶粥,又夾了一碟子小菜,他自己則弄了幾個奶饅頭一碗熱豆漿,這會兒時間還早,父子倆也都不著急,對坐在餐桌兩邊,一口一口慢慢吃。
“請問,陳管事在嗎?”這時候,食堂門口突然有人問了一句。羅蒙抬頭看去,見是一個穿著略顯邋遢的年輕男人,不過老周也是見過世面的,大概也看出來他身上那套行頭沒哪個是便宜貨。
這人給人的感覺不是很自然,不是說他這個人不自然,而是當他就這么站在食堂門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總讓人覺得有些突兀。就像是一個淡妝濃抹的聚會中,突然來了一個素面朝天的,真實笨拙又有點不合時宜,一看就知道,這人肯定不太能適應社會生活。
“什么事?”那邊,陳建華剛好吃完了早飯。
“那個,我想換一個工作崗位。”這人走到陳建華所在的那張飯桌前面,對他說道。
“你現在是?”陳建華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問他說。
“本來是來參加采花行活動的……”
陳建華收拾好碗筷,拿到水龍頭下面去沖洗,這人就一路跟著,等他洗好了碗,兩人站在食堂外面的走廊上說話,剛好老周他們的飯桌就挨著門口,他的耳朵又特別靈,所以聽得很清楚。
原來這人叫王曉晨,是個畫畫的,是第一批參加采花行的人員之一,一直到現在也沒打算離開,只不過每天采摘三公斤花瓣對他來說,占的時間實在有點太長了,很難騰出功夫來畫畫,而且采花行活動畢竟是季節性的,他打算在這里長住,所以今天早早就從山上下來,向陳建華詢問有沒有適合他的工作。
陳建華感到有些為難,一時間也想不到要怎么給他安排,只好讓他先回去,自己再考慮考慮。
“畫家?”等人走了,老周拿著一個饅頭,一邊啃著一邊湊過去問他們家管事的。
“王曉晨沒聽說過?”陳建華反問他說。
“沒關心過這些,怎么樣,他很有名嗎?”老周打小就沒有藝術細胞,要是音樂美術也是必考科目的話,他指定就上不了重點大學了。
“也不是特別有名,前兩年在國外得過一個獎,火了一陣子。”陳建華之所以會知道這個人,還是因為當時他們公司有一個女員工特別喜歡他,半個公司的人都被她科普了一遍,連他這個直屬上司都不例外。
“哦……”老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你想安排他干啥?”陳管事的知道他們東家這會兒八成又在打什么算盤了。
“一會兒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喂猴子的活兒干不干?他要是愿意干,四合院這邊可以給他一個單間,三餐也可以在院子里吃,但是沒有工資。”猴子放羊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老周最近正想著把喂猴子的活兒脫手呢,也省得他跟肖樹林天天都要往山上跑。
“……”陳建華撓撓頭,讓畫家去喂猴子,這樣真的可以嗎?
等一會兒安排好了四合院這邊當天的工作,陳建華就給王曉晨打了個電話,把老周的話轉達了一下,結果對方一口就答應了,不到中午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家當,搬到四合院來了,并且表示下午就可以上山去喂猴子。
對于喂猴子這個活兒,王曉晨本人是很樂意的,這些年他除了出門寫生,每天就是閉門畫畫,生活很不規律,睡覺不準時,吃飯更是有一頓沒一頓,有因為長期待在家里,缺乏運動,日子久了,不僅身體不好,整個精神狀態都很糟糕。
這一次來牛王莊參加采花行活動,還是他侄女替他搶到的名額,兄長一家都鼓勵他出來走走,他自己也看了網店上的一些風景照,覺得還不錯,于是就抱著出門寫生的心態來到了這里。
沒想到這一來,他就再也不想走了,這個地方不僅美麗,還十分的清凈,王曉晨雖然不喜交際,但也不是不諳世事,他知道這世間沒有絕對的淳樸,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和喧囂,安寧美好總是來之不易,需要花費無數的心力去經營和維護。
雖然他們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兩種人,但是王曉晨卻比許多人都更能深切地感受到,那個被人叫做老周的年輕人,為這個牛王莊,花費了多少心血。
當然,王曉晨之所以想要留在牛王莊,最直接的原因,還是因為這里的伙食特別好,好到他連一餐都不想錯過,自打參加采花行活動以來,他的老胃病就再也沒犯過。
喂猴子的活兒不算很重,東西都有水牛馱著,這些牛甚至連路都認識,他只要跟著上山下山就行了,喂猴子用的食物也是四合院這邊準備好的,到了山上,就只管發給那些猴子們。
這些猴子被老周他們教得很好,領食物的時候還會排隊,只是有時候會有皮猴明明領過了又假裝沒領過再去排隊,這還是老周告訴他的,王曉晨自己暫時還沒發現,這個實在很難發現,因為所有的猴子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也許等以后日子久了,他會慢慢分辨出來。
喂猴子的活兒有人接手了,肖樹林也沒有顯得很空閑,他現在每天早早的就要到鎮上去練武,自己練完了還要教別人,常常要到上午九點多才能回去,回去以后去自己的那個小水庫瞅瞅,拾掇拾掇水庫邊的空地,再給水庫里的魚蝦喂點飼料,很快就到吃中午飯的時間了。
一般下午的時候,肖樹林就在家里做核桃雕,一直做到晚飯前,再去水庫那邊喂一次飼料,然后到鎮上幼兒園去接猴娃子回家。
相對肖樹林,老周就要清閑許多了,他早上不用去練武,牛王莊上的事情也都有人幫他管著,除了每個月初收房租的時候忙一點,其他時候都悠閑自在得很。
沒事的時候,除了和肖樹林待在一起,老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帶上好吃的去探望他們家東南西北,當初從龔白棋那里抱回來的四只狗崽子,如今已經能鎮守一方保衛家園了。
四月中旬,老三家的香香下了四只小奶狗,三公一母,按慣例,取名為西一西二西三西四,西三是只母犬,等它們長大一點斷奶了,這只小母犬就會被抱到村子里,讓羅美慧羅美玲她們養著。
等老二家或者老四家以后生了姑娘,就抱到那邊跟西三作伴,如今羅老漢他們家在村子里也算是富戶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沒個年輕力壯的男丁,養兩條狗看家護院還是很有必要的。
想著自家莊上的小狗以后越來越多,恐怕會不太好分辨,羅蒙跟肖樹林說了一下,兩人動手給他們家的狗狗們各自做了一塊狗牌,在打磨得十分圓潤的橢圓形小木牌上面刻上每只狗狗的名字,然后兩頭穿孔,系上繩子,不松不緊地戴在狗脖子上。
東南西北的狗牌上都只刻了一個字,而且它們四家用的繩子不一樣,分別是紅白藍黃,以后就算是狗崽長得相似,只要一看它們脖子上繩子的顏色,就知道是哪一家的了。
丫丫大寶和榔頭一家這回也都各自得了一塊小木牌,丫丫大寶的木牌是用紫色繩子系著,榔頭一家則用的是黑色繩子。
不久,老三家的四只小奶狗還沒斷奶,就已經開始跟著丫丫大寶東一東二它們滿大山亂竄了。
偌大的牛王莊對這幾只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的小奶狗來說,到處都充滿了驚喜和刺激,當然,有時候也會遇上危險,比如帶刺的灌木叢,比如那些星羅密布的水坑,再比如主人家的那只大猞猁,狗崽子們從來都對它敬而遠之。
這天,丫丫大寶它們帶著眾狗狗逛到四合院外面,探頭看到猴娃子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張方桌上,用一個個小小的封口袋打包凍干菜,它們興高采烈就圍過去了。
“汪汪!”
“嗚……”
小狗們圍在桌邊,一圈一圈地打轉,這個凍干菜它們吃過,又香又脆,還帶著一股子奶味兒,剛剛它們在外面吃多了果子,這會兒來點干的,那是再好不過了。
“啊嗚……”丫丫大寶人立而起,把兩條前腿搭在桌邊上,探出腦袋看著桌面,張著嘴巴哈著舌頭,毛茸茸的大尾巴歡快地搖晃。
“不能吃,要賣錢的。”猴娃子說著把那些凍干菜往自己跟前攬了攬,讓它們離丫丫大寶遠遠的。
“啊嗚啊嗚啊嗚!”丫丫看看桌面上的凍干菜,又看看猴娃子,一臉的控訴,明明有這么多,喂它們一兩片又會怎么樣?
“嗚!”大寶用舌頭舔了舔嘴邊,那表情不言而喻。
“汪嗚……”小狗們依舊哼哼唧唧在桌子底下打著轉。
“那好吧,一人一片。”猴娃子肉疼得抓起一把凍干菜,每只狗狗都給發了一片。
“汪!”一片薄薄的凍干菜才到哪兒?狗狗們一口干掉以后,舔了舔嘴邊,又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猴娃子看。
“沒有了。”猴娃子堅決搖頭。
“啊嗚!”再給一片吧!
“不行。”猴娃子不為所動。
“汪汪!”
“嗷嗚嗷嗚!啊嗚!”
“唧……”
“嗚嗚!”
“汪嗚……”
“不行了!再吃就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