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擦不大,皮卡車底盤較高,凱美瑞轎車發動機蓋剮蹭到車廂底下后凹了一塊,到修理廠整形補漆也花不到一百塊錢。誰知那廝勃然大怒,一輛幾萬塊的破皮卡也敢跟自己搶道,他不知道這年頭有錢才是爺么?他跳下車趾高氣揚地指著我和阿龍的鼻子,罵道:“賠錢,你們兩個趕緊賠錢,不賠錢休想走。”阿龍板著臉沒說話,打量潑婦一樣盯著那廝。
“看個屁啊,這點剮蹭沒一千塊錢搞不定。”凱美瑞車主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子,我跟當地交警大隊長很熟,你要不賠錢我就報警,看你橫行到幾時?”阿龍依舊板著臉沒說話,轉身在駕駛室里翻著什么。凱美瑞車主眼神閃著詭譎的光彩,他以為我們被鎮住了,準備掏錢賠償。孰不知阿龍在找武器,那種能把他揍到連他媽都不認得的重型武器。
“找到了!”阿龍心中一喜,從座椅底下抽出一把螺紋鋼改裝的加力桿,三斤重的螺紋鋼不僅可以用來撬動螺帽,還可以讓膽敢惹怒他主人的家伙,付出鮮血代價。一輛豐田越野大眾車停在過道旁,卡羅身穿白色風衣從車上走下來。他疑惑地對我道:“伙計,為何還不上去?”阿龍將鐵棍塞回座椅底下,怕引起誤會,我簡單向他說明情況。阿龍關上車門,我們準備和卡羅離開。
“想走?沒那么容易。”凱美瑞車主陡然來勁,一把攥住阿龍的胳膊。
“今天我們有事,就自認倒霉一回。”阿龍將兩百元鈔票夾在修長的食指中間,在車主面前晃了晃,“拿錢趕緊離開,否則你一毛錢都訛不到。”他眼里迸發出想殺人的怒火,原本就因為物欲橫流而岌岌可危的社會公共道德都是被這些小癟三顛覆了,不殺他難瀉心頭之恨。如刀割一般的眼神和毋庸置疑的口氣,凱美瑞車主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悻悻離去。
“卡羅……”我郁悶得說不出話。
“你放心,我已記下他的車牌號,下次讓我遇到,肯定幫你出這口冤枉氣。”卡羅安慰道,我們只好強作歡顏走進魚莊。這棟樓的布局和硬件設施已有些歷史,松木扎成的包間豎立在人聲鼎沸的大廳四周,雖然熱鬧可似乎少點啥。
走進包間,我們看到卡羅正和一名四十多歲,穿著身咖啡色休閑皮衣的中年黑人相談甚歡。他雖然帶著眼鏡,可我們依舊能透過鏡片,發現那股常年發號施令培養出的氣場,不逼人卻有震懾。圓桌旁坐著卡羅的女兒羅娜和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婦女,正一把一把抓著羅娜帶來的瓜子往嘴里仍,不時吐出一團嚼得的稀稀巴爛的瓜殼。從她的氣質上來看,跟一般的中國的老大媽沒差區別,毫無任何端莊富貴,見到我們進門,她還咧著滿嘴黃牙嘿嘿一笑。
要不是身上那綠色發黑的翡翠手鐲和耀眼的鉆石項鏈映托,我們真不敢想象,她竟是卡羅的妻子。走大街上撞面,我們恐怕只會認為,這是已位窮顯擺要面子,帶一身塑料假貨的庸俗婦人。距離上菜還有一段時間,我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著。好在他們都會說幾句漢語,要不阿龍可尷尬不已。
我被羅娜拉倒一旁,打開手機上網,興高采烈和我享自己訂購的衣服,要我幫忙評價。我頭痛欲裂,故意選擇幾個看上去奇丑無比的衣服,昧著良心送上幾句贊美。果然,羅娜癟癟嘴,撇過頭拒絕我繼續發表意見。瞎玩了一會兒,羅娜放下手機上洗手間,我欣然讓道兒,將板凳挪到桌旁跟他們閑聊。
大約過二十分鐘,服務員魚貫而入端上一盤又一盤的佳肴,其中還有一盤需要兩人抬動的青瓷大碟兒,里面躺著一只個大體肥的大閘蟹。一旁的阿龍饞得口水直流。大閘蟹渾身裹著濃郁的醬汁,醬汁不停散發著一股奶油香味,顏色絢麗漂亮,色香味俱全。
“大家趕快嘗嘗!”那五大三粗的婦女吞了吞口水,十分高興地招呼大家入座。
“咦,羅娜呢?”婦女夾起一個肥美的母蟹,送到嘴邊時,才發現少了羅娜。
“我去看看吧。”我起身走出包廂,她去個洗手間也太久了吧?我剛走到大廳,就看到羅娜慟哭流涕地站在一個飯桌旁,不停地辯解。飯桌旁,坐著兩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油光滿面,大老遠就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酒味,他們臉上洋溢著一些男人極度缺乏的自信和盡在掌握的傲氣。其中一個竟是剛才撞我們皮卡車斗的凱美瑞車主,我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擋在羅娜身前。羅娜看到我的出現仿佛落水之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縮到我身后,仿佛一只瑟瑟發抖的小鹿。
“我是她朋友,啥事?”我劈頭就問。
“哼,又是你個小癟三?”酒意正酣的凱美瑞車主猛然跳起,重復著那個極具挑釁的指鼻動作,惡狠狠地說道:“你馬子碰翻我一瓶價值兩千多的好酒。你別多管閑事滾一邊去,這事兒讓她自個兒解決。”
“小韋,別聽他胡說八道,剛才我從這兒走過,有個人拍我的屁股……”羅娜紅著眼睛,斷斷續續道。
“誰拍的,哪只手?”我一字一字頓,凜冽的眼神中,布滿雷霆之怒。
“我拍的右手,你想怎樣?”凱美瑞車主叫囂道。他身旁的同伴也站起來,眼中帶著三分自大和七分有錢有勢,你能耐我何的不屑。沒等他和身旁的同伴發作,只聽哐當一聲,我立馬一腳掀翻桌子,桌上的杯碗瓢盆和張牙舞爪的大閘蟹宛如煙火禮花一樣憑空亂躥。我最討厭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為非作歹之徒。
“特么的!”我掄起一個空酒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凱美瑞車主的右手上。破裂的酒瓶和肆意飛濺的鮮血比畢加索油畫還抽象,那廝頓時殺豬一般地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