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那么瞬間的失神,那晚,她并沒有告訴周來人是被關在哪兒的。大抵是見這邊防守嚴密,這才找了過來。
江光光的心里沉甸甸得厲害。周來,到底還是太小看這兒了。他,也并沒有相信她。
她就那么僵直著身體站著,直到聽到阿凱應了句是,她才回過神來。
屋子里的燭光微微的顫抖著,程容簡的側臉在燭光中深深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漫不經心的敲著。
他不說話,阿凱也不敢說話,過了那么會兒,程容簡才淡淡的說:“出去吧。”
阿凱又應了句是,低低的說:“我已經讓人去接朱醫生了,一會兒就能過來了。”
程容簡就淡淡的嗯了一聲,阿凱很快下去。江光光遲疑了一下,說:“我替您看看傷口。”
晚上那會兒看明明是沒事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發起了燒來。程容簡懶懶的嗯了一聲,江光光很快就將藥箱擰了出來。
剪開紗布她就嚇了一跳。晚上看著沒事的傷口竟然已經都紅了起來。像是有些疼。程容簡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
江光光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去處理,有些困難的叫了一聲二爺。
程容簡就側頭看了一眼,他倒是比江光光淡定了很多,只掃了那么一眼就閉上了眼睛,說:“睡吧,一會兒醫生會過來。”
這時候江光光哪里有睡意,在藥箱里沒有找到退燒的藥,就去擰了毛巾敷在程容簡的額頭上。
程容簡一直都是沒動的,就連眼睛也未睜一下。臥室里安靜極了,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江光光看著燭光下他那張柔和了些許的側臉,微微的有些失神。突然就有些想抽煙。
傳聞中,程容簡是貴公子出生。但他這樣兒,顯然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受傷。她又想起了他那次的槍傷。那次那樣兒,傷口里肯定是有子彈的。那子彈,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來的。
就算是背后有家族的支持,能到他今天的這樣兒,也是從血淋淋中一路走來的。
江光光就恍惚了起來,過了許久,才抽了抽鼻子。
一整晚別墅這邊都是戒嚴的,朱醫生過來的已是凌晨四點多,看到程容簡的傷口,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拿了藥給程容簡輸上。
第二天江光光下樓的時候客廳里和平常沒什么兩樣,完全看不出昨晚有過那么大的動靜。
她剛到樓梯口,阿凱就走了過來,有些兒尷尬的說:“江小姐,恐怕得?煩你給二爺弄點兒吃的。昨兒晚上折騰了大半宿,倆阿姨都被嚇得不輕,今早都告假了。”
難怪那么安靜。江光光就應了句好,往廚房走去。這邊廚房里的食材是很多的。江光光看了看,拿了火腿和青菜出來,然后開始熬粥。
無論是外邊兒還是別墅里都異常的安靜,并不見阿北的身影,江光光微微的有些失神。
粥很快熬好,她炒了幾樣小菜,又像阿姨煎了蛋,這才上樓去看程容簡。程容簡是睡著的,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叫他。悄悄的關上了門。
剛下樓,就見阿北從外邊兒走進來。他的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見江光光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就徑直上了樓。
江光光慢吞吞的吃了早餐,上樓見程容簡是睡著的,就下了樓。阿凱的動作是很快的,已經找了阿姨過來。見著江光光就問道:“江小姐你要出去嗎?”
江光光伸手了揉揉鼻尖兒,說:“回去一趟,家里的狗沒人管。”老趙頭在的時候旺財她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的,這下不在了,她怎么都是得回去看看的。
阿凱微微笑笑。說:“我讓人回去給你看看就行,外邊現在不安全,再說阿姨是剛來的不知道二爺的喜好,還得多勞煩你注意注意。”
他說得很委婉,但這意思,就是不讓她出去了。
江光光倒也沒說什么,又抽了一下鼻子,應了句好,就進廚房盛粥去了。剛才阿北上樓,肯定是去找程容簡的,這會兒程容簡肯定已經醒了。
上樓的時候阿北果然是在里邊兒和程容簡說話的,臥室門是關著的,江光光也沒去敲,就在邊兒上等著。
阿北很快就出來,見著江光光,他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是犀利的,視線停留在她那還冒著熱氣的粥上,頓了一下,下樓去了。
江光光端著進臥室的時候程容簡已經坐了起來,他是閉著眼睛的,聽見腳步聲才睜開眼。看見江光光,他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的。
江光光將粥放在一旁,這才說:“我去給您打水洗漱。”
程容簡懶散的說了句不用,從床上坐了起來,自己去洗漱去了。昨晚他大抵也是沒休息好的,眉宇間難得的有淡淡的疲憊。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待到放下碗,他這才看向了江光光,問:“你做的?”
他倒是厲害得很,不過一碗粥也能嘗出是誰做的。
江光光就點點頭,解釋說:“倆阿姨都不舒服,告假了。”
程容簡倒沒說什么,睨了她一眼,問:“你今天不出去?”
江光光將碗收好,這才老老實實的回答:“阿凱說外面不安全,讓我暫時別出去。”
程容簡就嗤了一聲。江光光還沒明白他這一聲是什么意思,他就漫不經心的說:“想出去就出去,這兒用不著你。”
他倒是清楚阿凱的話不過是借口的。
即便是借口,這借口也是有緣故的。江光光就想起了剛才阿北那犀利的眼神來,抽了抽鼻子。說:“不用,我出去也沒事。”
程容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兒。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阿凱就出現在門口,敲了敲門,恭恭敬敬的說:“二爺,下面有客人。”
他也沒說來人是誰,程容簡淡淡的嗯了一聲,坐了起來。他身上的浴袍仍是松松垮垮的,這樣兒是要換衣服的。江光光就收拾了碗端了出去。
阿凱看著她,想說什么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伸手摸了摸鼻子。
到了樓梯口,江光光才知道阿凱口中的客人是誰。一位是昨天的那位甑小姐,而另一位則是一位中年男子,眉宇間和程容簡有幾分相像。
阿凱是沒有介紹的,上前一步,客客氣氣的說:“您稍等,二爺馬上就下來。”
那位掃了端著碗的江光光一眼,大抵以為是家里的傭人。很快就移開了視線,抬腕看了看手表。
程容簡倒是很快就下來,看到來人,他臉上的表情淡得很,看了阿凱一眼,淡淡的說:“上茶。”
他也沒打招呼,只是沖那人微微的頷首,看也沒看邊兒上的甑燃一眼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端起了白開水喝了一口。
那中年男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聲音沉沉的開口介紹:“這位是甑小姐甑燃。”
程容簡的嘴角就勾了勾。掃了甑燃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是么?”頓了頓,他看向了那中年男子,懶懶散散的說:“大哥特地來這兒,就這點兒事?”
他臉上的表情淡得很,并不怎么在意。程舒惟的眼底沉沉的一片,見著端茶上來的江光光,淡淡的說:“帶甑小姐出去逛逛。”
這就是有話要和程容簡說了。
江光光還沒開口應是,程容簡就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程舒惟,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幾下,說:“大哥什么時候把我的人使喚得那么順溜了?”
程舒惟的臉色不變,只是沉聲叫了一聲老三。程容簡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兒,阿凱迅速的上前來,客客氣氣的說:“甑小姐這邊請。”
客廳里的氣氛壓抑得很,一時劍拔弩張的。程舒惟是陰沉沉的看著程容簡,甑燃看了看,悄無聲息的跟著阿凱下去了。
江光光自然也不會留下,客廳里就只剩下那兩人。
阿凱直接就把甑燃帶到了外邊兒的小花園。小花園是有人打理的,花草郁郁蔥蔥的。甑燃四處看了看,突然開口說:“你去忙吧,讓她陪我逛逛就行了。”
她說著就指向了江光光。
阿凱的面色不變,應了句好,微笑著說:“我去讓人送茶點過來。”他說著看了江光光一眼,說:“好好帶甑小姐逛逛。”
江光光就應了句是,他很快轉身走了。江光光就客客氣氣的說:“甑小姐這邊請。”
不遠處是有椅子的,甑燃沒動,看了看江光光,揚了揚下巴,說:“看著還挺機靈的,告訴我。你們二爺都喜歡些什么?我是你們二爺的未婚妻,這你知道的吧?”
她的語氣里是帶著驕橫的。
江光光就說了句知道,頓了一下,客客氣氣的說:“二爺喜歡什么,這您得去問凱哥。”
程容簡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別說她不知道,就算是知道,這哪能是輕易就能透露的。
也不知道她是想為難江光光,還是自恃著自己真是程容簡未婚妻。
甑燃就睨了江光光一眼,輕蔑的說:“你這是不想告訴我?”
她倒是不傻,知道江光光這是在搪塞她。
江光光恭恭敬敬的說了句不敢,也不去解釋。她太清楚,解釋是沒有用的,越是解釋,甑燃只會越認為她是在搪塞她。
甑燃就冷哼了一聲,大抵是顧忌著程容簡的,倒是沒有發作。一雙和陸孜柇有些相像的眸子掃了江光光一眼,兀自往前去了。
阿凱很快送了茶點過來,甑燃的面色如前,完全看不出剛才發作過。
程容簡也不知道和程舒惟在里邊說了些什么,沒多時就有人出來叫甑燃進去。
客廳里和剛才離開的時候沒什么兩樣,面對著甑燃,程舒惟的臉色緩了一些,說:“我有事得先走了,待會兒讓老三陪你到處走走,常過來玩。”
甑燃沒去看程容簡,臉上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來,說:“您慢走,不用管我的。”
程舒惟對她懂事的表現是很滿意的,又看了看漫不經心的端著茶喝的程容簡。拿起外套起身直接走了。
他前腳才剛走,程容簡就淡淡的對阿凱說:“送客。”他說著就站了起來。微微的頓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掃了甑燃一眼,說:“甑小姐是明白人,要想留下也行,請自便。”
他的語氣里淡得很,又像是帶著嘲諷的,說完看也不再看甑燃一眼,上樓去了。直接就把人晾在了客廳里。
甑燃的臉上通紅,看著侯在一旁的阿凱。跺跺腳也走了。
別墅里這才安靜了下來。
一時沒事可做,江光光就躲到了角落里抽起了煙來。一支煙還沒抽完,就見阿南的車停在了外邊兒。他面無表情的走近了別墅里。不見程容簡的身影,他的腳步也未停頓一下,上樓去了。
到了晚些時候,江光光才發現跟在程容簡身邊的人全換成了生面孔。也不知道藏在被換掉的人里面的內線有沒有找出來。
程容簡一整天都在休息,到了晚上倒是起床了,吩咐江光光拿出一瓶紅酒來開了,在陽臺上漫不經心的品了起來。
他這人喜怒不形于色,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江光光給他倒了酒,正想退下去,就聽他漫不經心的吩咐說:“過來陪我喝一杯?”
他說著就示意江光光去拿杯子。江光光聽話的去拿了杯子過來,喝了半杯酒,才說:“您的傷還沒好,醫生說了,讓您少喝點兒。”
程容簡掃了她一眼,沒說話兒,慢條斯理的搖晃起了酒杯。他是有些懶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搖晃了一會兒就慢慢的喝了起來。
江光光就陪著。喝了大半瓶紅酒,程容簡這才睨了她一眼,說:“以前學過怎么處理傷口?”
她的手法是挺熟練的,完全就不是生手。
江光光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問題的,沉?了一下,說:“馬馬虎虎的學過一點兒。”
原本以為程容簡還會問什么的,但他卻什么都沒有再問。明明不過只喝了幾杯紅酒而已,江光光卻覺得自己已是微醺。頭沉沉的,有些兒抬不起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就喝著酒。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光光才問道:“二爺來這兒多久了?”
程容簡睨了她一眼,端起了杯子里的紅酒啜了一口,懶散的說:“不記得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江光光就沒再吭聲。
程容簡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倚在藤椅之中,這才又說:“有好些年了。”頓了頓,漫不經心抬頭掃了江光光一眼,說:“問這干什么?”
“就只是好奇。”江光光慢吞吞的回答。
程容簡的唇角勾了勾,看著她沒說話。江光光有些兒不自在的別開頭,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酒。
程容簡的手支到了桌子上,有些兒似笑非笑的說:“好奇什么?”
他這顯然是故意的,江光光沒去看他,依舊是慢吞吞的回答:“沒什么。”
程容簡的視線停留只她身上沒動,眉頭挑了挑,有些兒漫不經心的說:“沒什么是什么?”
江光光這下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程容簡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這才懶懶散散的喝起了酒來。他的心情大抵是不怎么好的,一瓶酒快要喝完,這才說:“我來這兒的那會兒,比現在亂多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的。只說了那么一句,他就沒有再說下去。淡淡的掃向了窗外。
江光光有些恍惚的,一時誰都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醉還是沒醉,過了會兒,江光光才站了起來,將酒杯收了起來,說:“您該休息了。”
已經是十點多了,也不早了。
程容簡倒是沒阻止她去收,漫不經心的問道:“你那傳說中的初戀,現在在哪兒?”
他這記性倒是好得很,江光光的身體僵了僵,抽了抽鼻子,說:“不過就是謠言。二爺連這也相信?”
程容簡沒說話,只是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她。江光光沒有去看她,將酒瓶酒杯收好。
程容簡看了她那么一會兒,才收回了視線,似笑非笑的說:“我記得你上次好像不是那么說的。你說說,你說的話,我是該信哪句才好?”
江光光的身體這下就僵了起來。她忽然就不知道程容簡是什么意思了。是了,在程容簡的面前,哪里是能掉以輕心的。
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抽了抽鼻子,慢吞吞的說:“我不敢騙二爺。”
程容簡的唇角勾了勾,什么也沒有再說。江光光很快收拾了酒杯出去,程容簡看了看她的背影,抽出了一支煙來點燃。
出了程容簡的臥室,江光光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兒是微微的顫抖著的。她的腳步微微的頓了一下,低著頭下了樓。
這一夜倒是安靜的,江光光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程容簡已經出去了。新來的阿姨做好了早餐的,江光光吃了小半碗粥就出了門。
阿凱阿北都沒在,倒也沒有人攔著她,也沒有人送她。江光光在路上買了些牛肉骨頭。這才回了小院子里。
旺財這次大抵是不餓,見著她也沒迎上來,懶洋洋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趴著睡懶覺去了。
江光光就肉骨頭放在它的食盆里,蹲了會兒,才起身往屋子里去。進了屋,她就靠在了門上。她是有些兒焦躁的,她不知道,昨晚程容簡怎么就會問起了初戀的話題。
江光光的腦子里立即就浮現出了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來,思緒微微凝了凝,靠著沒動。應該是沒有的,以程容簡的謹慎,如果真查到了什么,應該是不會讓她住到別墅里的。
她緊繃著的神經并沒有松懈下來,閉上了眼睛。程容簡已經開口讓放出消息去,那么,消息想法設法,都是一定會傳出去的。
昨晚是并沒有動靜的,如果周來那邊要動手,是不會拖太久的,也許,就是在今晚。
那天關人附近的地形她是看過的,要想不驚動任何人的闖進去,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還有那地下室,一旦進去了,外邊兒要是有埋伏,想要出來,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周來明知道別墅戒備森嚴還敢過來找人,要是知道人在哪兒,不用想也知道是坐不住的。程容簡早有準備,要是去了,肯定是有去無回的。
以程容簡的性格……想到這兒,江光光就沒有再想下去。她睜開眼看了一會兒屋頂,到臥室里去找衣服換上,出去了。
她和往常是沒什么兩樣的,去老趙頭的院子里給他留下的花花草草都澆了水,這才鎖上門慢吞吞兒的出了小巷。
坐上車,她就給崔遇打了電話,問她在哪兒。崔遇有些兒支支吾吾的,問她在哪兒。
江光光就回了在車上。微微的頓了一下,說:“今天剛好有空,先去你那兒看看。你上次不是說要逛逛么,再逛會兒。”
“這兒坐車不太方便,室友在也不怎么方便,這樣,你告訴我你在哪兒下車,我過去找你。”崔遇含含糊糊的說。
江光光就應了句好,她是很少出來逛的,又問崔遇要去哪兒逛。她直接過去。崔遇倒是很快就說了地兒,然后飛快的就掛了電話。
江光光到的時候崔遇還沒到,她就看了看時間,口有些渴,見不遠處有一家冷飲店,她就走了過去。
附近都是商場,大抵因為是中午,人有些多。等著也沒事,江光光就排到了后邊兒。
人移動得并不慢,江光光買好兩杯冷飲出去時不過才十來分鐘。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就撥了崔遇的電話。
電話遲遲的沒有人接通,江光光摁斷放回了衣兜里。不經意的抬頭看去時,就見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崔遇匆匆的從邊兒上的一輛奔馳上下來。不知道車里的人說了句什么,她又彎身回了車里。
駕駛座的車窗是搖上的,看不到車里的人。不過那么一兩分鐘崔遇就重新從車里出來,有些兒局促的往四周看了看,紅著臉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