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段時間,田木匠家纔出第二批切絲板,這回做的數量比較多,薛謙書把薛謙文叫上一起去把板運回來。
消息傳得很快,在他們把切絲板運回來的時候,大夥已經在院子裡等一段時間了,楊梅一見東西回來了,直接賣掉,邊跟大夥說話,邊收好銀子。
有位婦人說:“梅一,這東西真好用,改天我再過來買一個給孃家那邊使使,到時候你可得給我留一個啊。”
楊梅一點點頭,“要的話你提前給我說一下就行了。”
其他人的見狀也紛紛效仿,跟她提前說好還要一兩個的,楊梅一拿出紙筆一個個記下。
薛家這廂正熱鬧著,有人過來吆喝,“山上的人打起來了。”
農婦們聽了急忙問道是誰跟誰打起來了,她們之中大部分人的男人都在山上,都在擔憂是不是自己男人跟人打了起來,可別出啥事。
來傳話的是村裡好吃懶做的二愣子,成天沒事幹喜歡往人多的地方轉悠,近來則喜歡往霧凇山跑。
“不,不知道,反正亂做一團。”二愣子跑過來累得夠嗆,揮著手勉強說完話。
薛家院子裡很快人作鳥散,還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往山上去了,薛謙書跟楊梅一說一聲也跟著去了,只剩楊梅一人在院子裡,拎著掃帚把院子收拾一遍,笑瞇瞇拎著錢袋進屋去,比起過去看人吵架,她更喜歡在家裡數銀子。
這回做的切絲板足足四十個,賣得沒剩多少,村裡大部分的人家都買了,連跟她關係不怎麼好的林大嘴等人都偷偷託人過來買,接下來做的是往鎮上賣了。還有切絲機也要出來第一批了,楊梅一想著以後的光景,心裡愈發敞亮。
卻說霧凇山這邊,儘管第一批燒出的炭他們啥都沒得到,但是他們心裡對第二批炭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第二批炭出窯已經有一些時日了,第三批正燒中,有人問了張里正炭都賣完了吧?啥時候給他們分銀子?
張里正卻沒有給個明確的答覆,說第二批炭已經送到縣裡給某位官差,讓他們等著第三批炭就好,勸說大家不要著急,不要小家子氣,只顧眼前的利益,要有長遠的目光。
男人們中不乏有腦子活泛的,尋思了一番就知道張大貴這是在忽悠他們呢,話語模糊想一筆帶過去,於是跟衆人一說,沒有二愣子說得那樣打起來,不過吵起來是免不了的。
村裡其他人上山的時候,幾人正吵得激烈。
張大貴畢竟是里正,敢站說話的都是膽子大脾氣急的。
“張里正,今兒你要不把話說清楚,我們就不幹了。”幫著幹活啥都得不到,他們又不是閒得蛋疼。
“對,這都燒了兩批炭了啥都沒得到,你怎麼能讓我們白乾活不給錢。”
“虧我們還投你當里正。”很想說的是,虧我們還昧著良心投你當里正,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
……
剛上山的這羣人聽清楚是因爲啥事之後,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說話,這時候村裡的潑婦們派上好用場,也算是對得起她們極品這個稱號。
稻香村一號極品林大嘴首先就忍不住了,吐沫橫飛道,“張里正,你怎麼這樣啊,你今兒要不給銀子別想下山了,我家春來起早貪黑的你還扣著工錢,我們要跟你鬧到底,一直鬧到你家裡。”她男人錢春來也在裡邊幹活,燒出這麼多炭,至今都不給錢?沒門!
林小嘴是幫著她姐的,不過卻是用著嬌媚的語氣道,“張叔,我們說得是真的喲,不給銀子你就別下山了,說呀,你到底把那些炭藏到哪了?是不是賣了錢你自己藏著了。”就差說一句,你太壞了!
不給銀子別想下山?張大貴嗤笑,他倒要看看這林大小嘴想對他幹嘛?
跟林大嘴並列一號的極品何蓮花接著毫不客氣說道,“我家周鐵冒著被我公公打斷腿的風險上山跟你燒炭,你現在啥都沒給就想打發我們?想得美,今兒就是說出個天來我都不同意。”其實她家周鐵沒有多認真幹活,但都這時候了誰在乎這些,會哭的孩子纔有奶。
瞧瞧,連女人都敢出來嚇唬他了,還是村裡有名的潑婦,不想跟她們罵得臉紅脖子粗丟份,張大貴拉下早已黑了的臉不說話,張大貴也是有苦說不出,陳方青似是早知道會遇到這場面,一早就尋個藉口走了,獨留他一個人在這接受衆人的討伐。
緊接著幾個人也拿著這話頭說張大貴,無非是讓他把第二批炭拿出來,或者把賣炭的錢給大家。
林大嘴等人見張大貴不說話也不氣餒,接著道,“張里正,你跟我們承諾過會帶著我們過上好日子,我們都信了你,沒想到你竟然這樣對我們,真是太令我們心寒了。”說得好像張大貴負了她們一樣。
張大貴聽了這羣長舌婦的話,臉色更黑了,要不是打女人太丟臉,他都想一人送一巴掌。
沒辦法,不給個說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張大貴擡了擡眼皮,說道,“我向你們保證,等第三批炭出來一定給你們結算工錢可以不?現在你們就再耐著性子等等。”
張大貴對外的說法是這些炭送到縣裡打通關係,其實真實的去處最後都歸到陳方青手中,這回他能當上里正本就受著陳方青的照拂,沒有多餘的銀子送給人家,只好用這些炭來報答人家,雖然他不知道這些炭值多少銀子,但討好陳方青是必須的,所以纔想著送兩趟炭,哪想到村裡這羣人太心急,這才第二批出來就忍不了了。
“爲啥要等到第三批啊?不行,我們等不了了。”許是見媳婦都出來說話了,錢春來也壯著膽子說道。
雖然張大貴的語氣中帶著懇求,但想拿到工錢的心很堅定,於是有人繼續說道,“是啊,我們暫且不說第一批炭,這第二批炭我們眼睜睜盯著的,可不能說沒就沒了的,你必須要拿出來。”
其實對於手頭寬裕的人來說,這些工錢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可是既然是過來幹苦力,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是緊巴巴的,而且天氣越來越冷,快到年底了,大家都想多掙些銀子回家過個豐足的年,這銀子不到手中,他們沒能安心繼續幹活,就怕有個萬一,最後啥都沒有。
“張里正,這兩批炭莫名其妙不見了,你自己說是運到縣裡給官差,起碼得告訴大夥你把它們給哪位官差?給他們具體做何用吧?大夥得這點空閒的時間全都交代在這山上了,無非是想帶些銀子回家,有些人家就指著這點銀子過年呢,你這樣拖著不賣炭不給錢實在是說不過去。” 薛謙書本想沉默不語的,不過有些話不說出來實在不舒坦,實際上就算他說了也問不出什麼,他知道張大貴是不可能說真話的,從他當里正那天起,他就瞞著大夥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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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張大貴面對責難起碼回答幾句,今天卻老是沉默,薛謙書見狀也不奇怪,既然說了便繼續把想說的話說完,“張里正,明明說好的,他們付出勞力燒炭,大家平分賣炭的銀子,官府下達的公文大抵也是這個意思,這事就算是鬧到官府也是你不在理,你不想事情鬧大,還是把那些炭拿去賣掉吧。”薛謙書還有些話沒說的是,這些炭都不指定能換回多少銀子,早讓他們死心找些別的活幹還來得及。
薛謙書的一席話簡直壯大了他們的氣勢,很多隱忍不發的人紛紛站出來說道:
“對,虎子說得對,你得把理給我們講明白了。”
“你把炭送給官差對我們有啥好處?我們又不傻,纔不吃那虧。”
“既然你沒理,鬧到官府我們都奉陪到底。”
……
這小子是在威脅他不成,張大貴氣得牙癢癢,很想破口大罵,你又不在裡面,關你鳥事,閒吃蘿蔔淡操心!不過轉念一想,爲免更大的衆怒,他只得打落牙齒吞進肚子。
總不能把他跟陳方青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說出來,張大貴終是妥協了,“好,既然你們都有這意思,趕明兒我就把第二批炭拉到縣裡賣掉。”咬牙切齒說完,暗罵,薛虎子,你辭了官不好好在家呆著,老是出來破壞我的好事。
薛謙書慢悠悠說道,“賣掉的話當然好,不過得讓他們之中幾個人跟著一起去,到時候大夥才能體現張里正的公正不是。”不讓他們跟著的話,就怕這張里正叫上自己人去從中剋扣掉不少。
張大貴面上的隱忍再也維持不住,尖聲道,“好,你們當中出幾個跟我去,免得又說我藏著掖著你們的錢!誰稀罕你們的工錢。”
“張里正如此明理再好不過了。”薛謙書說完就下山了,留下這句似褒則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