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婉並非危言聳聽,她是桃花村人,對王守才的瞭解比在場的兩個大人都要多。以王守才那人的尿性,八成今早就指揮村裡的漢子進深山裡去了。
她爲了讓自己的話語更有說服力,對著林來順說道:“大舅,我乾孃曾提過,她們天沒亮就朝我們這邊趕,但以往熱鬧的路上變得安靜許多?!?
桃花村有好些村民,他們每天都會結伴到縣城去賣自家種的蔬菜,或者是山裡撿的蘑菇木耳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但好歹也是一份收入,蚊子腿那也是肉啊。
但今天,桃花村的村民們竟沒有如以往那樣結伴而行,那問題就大了。
林來順和徐臨安聽完俱是臉色大變,他們經由顏小婉的提醒,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王守才只怕真的帶著桃花村漢子們進深山裡去了。
“王守才,他孃的就是個貪財不要命的王八蛋!”徐臨安氣紅了眼,怒聲罵道,他真是恨不得將王守才暴揍一頓!
顏小婉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盛滿嘲諷:王守纔是貪財,但他可不是什麼不要命的莽夫。若他真是不要命,又怎麼會煽動那麼多村民進深山裡去尋寶?
林來順掃了一眼往嘴裡塞糖塊的外甥女,再想到他好兄弟曾說的匪徒搶劫的事情,他難得露出焦急的神情,急聲問道:“老徐,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徐臨安又氣又急,他罵罵咧咧地在屋裡走來走去,走了好一陣才平復情緒。
他斟酌了許久,定下主意:“來順,你去找蕭小哥請他幫忙,我召集村民開會。”
“我沒問題。”林來順滿口應下,但他隨後提出疑慮:“但大傢伙都幹活去了,你怎麼召集人回來開會?”
“你忘了我們村有口大鐘?”徐臨安面色稍霽,拍拍好友的肩膀:“你去尋蕭小哥時,同他說說有匪徒的事情。”
“行,那我去了?!绷謥眄槢]顧得上顏小婉,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才突然想起她來,“小婉,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吧?”
顏小婉被她大舅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虛,但她沒有露出絲毫的不對勁,脆聲應道:“大舅,徐伯伯家離咱們家才幾步路啊?你放心去吧。”
徐臨安只當老友擔心外甥女的安危,不曾有別的想法:“來順,你別擔心。我順路,待會兒送小婉回去?!?
林來順匆匆離去,徐臨安盡職盡責地將顏小婉送回家,臨走前還強塞了一小包糖塊給她。
顏小婉推辭不掉,只得收下來,看他面色凝重不由安慰道:“徐伯伯,您別太擔心。他們有腦子也都怕死,不會做送死的蠢事的?!?
“你說的沒錯,誰都怕死?!毙炫R安心中豁然開朗,王守才說的那些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那麼多身強力壯的漢子再怎麼樣也能自保吧?
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明白一個淺顯無比的道理:如果連命都沒了,得到再多的財物都享受不到一分一毫。
顏小婉送走了徐臨安,她掂了掂手中的糖包,轉身回家裡將那小包糖塊拿到外婆李氏跟前:“外婆,這是徐伯伯給我的糖?!?
糖很稀有,就這麼一小包能賣三十文錢,頂一斤多的糧食呢。
李氏目光慈愛地看著她,乾癟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腦袋:“小婉,你徐伯伯給你的,你就吃吧?!?
“我不愛吃糖?!鳖佇⊥駬u搖頭說道,她真不愛吃這小孩子的零嘴兒,但家裡人卻不這麼想。她不該搶了那小霸王的糖,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氏看她乖巧聽話的可愛樣,對女兒的不滿驟然攀升,忍不住問顏小婉:“小婉,你可曾怨怪過你娘?”
“啊?”顏小婉愣住了,她不明白李氏爲何突然這麼問她,下意識地搖頭:“不怨也不怪?!?
沒什麼好怨的,林氏生下她養大她,已經盡了她爲人母的責任。原主直到死都不曾怨恨過林氏。
而她這個佔據了原主肉身的靈魂,對林氏並沒有多少感情和期待,林氏對她好她就十倍還之。若是林氏對她不好,她只要盡到贍養林氏的責任就行了,別的就沒有了。
“你娘糊塗啊,你這麼好的孩子,她咋就看不到呢?外人都比她這個親孃要疼你,真是作孽啊?!崩钍涎垩e含著淚水將外孫女抱入懷裡,她得知方氏來家裡的目的之一是想認顏小婉做乾女兒,還給顏小婉送了壓箱底的銀手鐲。
方氏對顏小婉如此之好,而她再想到林氏的所作所爲,李氏這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她真是搞不明白女兒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想不通,在林氏心裡那顏富貴那不知死活的傢伙,怎麼就能比每天陪伴在她身邊的女兒顏小婉重要呢?
顏小婉沒有吱聲,她不想批判林氏的行爲。她不是原主,不曾從林氏那裡受到什麼委屈。她和原主不一樣,她有能力填飽肚子,甚至還能養活家人。
她看不得李氏哀哀慼戚的模樣,只得硬著頭皮勸道:“外婆,您別說了。我不覺得委屈,我娘生我養我已經盡了責任?!?
李氏卻從中聽出了顏小婉對林氏的感情淡漠了不少,她心裡反而更加難受了。
顏小婉實在怕了哭泣的李氏,找了個藉口就跑出去了。她跑得太快,沒注意到林氏落寞中透著絕望的目光。
李氏怒極一把將她的枕頭砸向門口的林氏,怒吼道:“你聽到了吧?小婉那麼好的孩子,你怎麼捨得這麼對她?我,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蠢的女兒!”
林氏垂頭不語,她無話可說,又或者是不敢說出心裡話。
她起初只是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所以選擇了默默忍受。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劉氏因她一再忍讓而變得越來越囂張,而她則是變得越來越膽怯,一邊忍耐著不幸,一邊在心裡安慰著:反正以前都忍讓了那麼多,這次繼續忍吧。
如此一來惡性循環,劉氏越發地刻薄惡毒,而她只能一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