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背竹竿草數量本就稀少,平日更是難得一見。如今卻被付之一炬,連為鐘靈郡主解毒的最后希望,也幻滅了!
皇帝勃然大怒,悲慟不已!
成青云心頭一沉,首先想到的,卻是青嵐的毒也未解。
“那怎么辦?”
南行止沉默不語,越是危及,他反而越是冷靜。
“王叔,”南行止看向一旁的南澈,問道:“鐘靈的情況,最多還能等多久?”
南澈自然也不會保守,直截了當地說道:“最遲不過明天。”
四周霎時一靜。只見皇帝身形微微一晃,抬手按住胸口,前襟上再一次滲出血來。
“難道除了紅背竹竿草,就沒有其他可替代的解藥了嗎?”皇帝沙啞著聲音問。
“紅背竹竿草,是見血封喉唯一的解藥。”南行止說道,“如今解藥被毀……”
成青云心亂如麻,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南行止。
“皇上……”暖閣內的太醫突然倉皇失措地走出來,“鐘靈郡主方才脈息微弱,幾乎探不到了……”
皇帝與南行止、南澈立刻入了暖閣,靜靜地躺在床上的鐘靈郡主似已經沒了氣息。
一番搶救,才勉強留住鐘靈郡主最后孱弱的一息。
眾人精疲力竭、殫精竭慮。
夜晚,成青云回到房中,拿出一幅繪制著龍雀的圖畫。
桌案上燈光閃爍,搖曳的燈光在她身上迤邐蕩漾。忽而光影微微一暗,眼前的燈光被人遮擋住。
她抬頭,見南行止靜靜地立在燈前,流轉的燈光,似月華般輕泄在他身上,似不染纖塵。
他從身后抱住她,兩人似互相汲取溫暖的人,緊緊相依。
“世子,這是皇宮,”成青云縮了縮肩膀。
“嗯,”南行止輕聲應著,卻沒動。
“方才,成青嵐已經入宮了。”南行止說道,“這是王叔的意思。如今鐘靈危在旦夕,身中劇毒的成青嵐在宮外的話,他不好照顧。”
“好……”成青云雙眼泛酸,“多謝世子。”
南行止輕輕仰唇,“你要去見他嗎?”
成青云并不遲疑,點點頭,“我方才想到一件事,若是解藥被毀的話,那么兇手身上是否還留有解藥呢?”
南行止的氣息輕輕地浮在她耳畔,“是,我也想過,一般有□□的人,大約都是有解藥的。萬一他自己也中毒了,沒有解藥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如今兇手是誰呢?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解藥呢?”成青云喃喃自問。
南行止正欲說話,門外突然有人輕輕敲門。
成青云立刻從南行止懷中鉆出來,問道:“誰?”
“成大人,奴婢是來傳話的。”門外的是一個陌生的宮女,“平王殿下請你到他殿中去一趟。”
“我知道了,”成青云應下。
宮女離開之后,成青云這才與南行止一同前往平王的殿宇。
她本就與平王同住一個苑中,只片刻功夫便到了。
南澈將南行止留在正殿談話,成青云單獨進了偏殿。
偏殿內燈光明亮,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香。透過明暗交織的帷幔,她見到床榻之上躺著一人。
“青嵐,”她掀起帷幔走進去,成青嵐立即睜開了眼睛。
才兩天不見,他就已然消瘦虛弱了。風朗的容顏孱弱憔悴,雙眼泛著青黑,唇色蒼白干裂。唯有目光在觸及到她時,露出毫不掩飾的溫柔。
他伸出手來,成青云立即輕輕握住他的手,坐下之后,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
“平王殿下將你帶進宮的?”她關切地問道。
“是,”成青嵐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青嵐,”成青云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嗎?紅背竹竿草,被人毀了……”
“我知道,”成青嵐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有辦法。”
成青云蹙眉,“有什么辦法?”
成青嵐沒有打算隱瞞她,“兇手那里,或許還有解藥。”
“可兇手是誰?就算知道了兇手有解藥,要如何取得?”成青云疑慮重重。
成青嵐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我在京城三年,從最初一個低級兵部官員,坐到如今的侍郎,也絕對不是沒有任何能力的。”他說完這幾句,氣喘吁吁,疲累地閉眼,“青云……你放心,在我心愿了結之前,我不會死。何況……我還要帶著你回蜀郡呢。”
成青云心事重重,萬千的疑惑壓積在心頭,卻沒有問出口。
“你要好好的。”成青云抿唇。
“好,”成青嵐欣慰溫柔地說道。
門外傳來腳步聲,成青云起身,抽出手來,見南澈與南行止走了進來。
南澈為成青嵐把脈,又為他施針。作為一名醫者,南澈真的一絲不茍,盡心盡力。
為成青嵐施針之后,成青嵐昏睡休息。
成青嵐與南行止一同離開偏殿,上了游廊。
蜿蜒的游廊,一盞盞宮燈逶迤點綴,無數交織的光影,搖曳傾瀉。
在這朦朧溫柔的燈下,成青云緊繃了一天的心,才似放空、放松。
她將方才成青嵐說的話,告訴了南行止。
本以為南行止會驚疑,但他卻依舊平靜。點漆的雙眸里映著淡淡光影,深邃而明湛。
成青云這才恍惚覺得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
他是南行止,他早已洞悉了一切。或許他比她更早知道成青嵐的身份,或許成青嵐的一切動向,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當他得知成青嵐能拿到解藥時,他為何還要疑惑驚訝呢?
她只是很感慨,原來人心這樣復雜,原來明明可以親近無間的人,卻無法看透對方的心思。正如她從來沒有看透過南行止,也從來沒有看透過成青嵐。
夜色深靜,儷貴妃的鳳翔宮,無人入眠。
更鼓鼓點敲擊著夜色,每敲響一次,就把沉靜的惶恐也敲醒。
終于,悄然無聲的鳳翔宮外傳來敲門聲,宮門緩緩打開,有人快速匆忙地走了進來。
那人手中捧著一盆花草,在寒夜之中,花草依舊蔥翠,充滿生機。
南行止立刻起身,那捧著花草的人入了正殿。
夜色攏著寒冷厚重的霧,那人從霧氣中走來,恭敬地跪倒在皇帝與南行止身前。
“皇上,世子,屬下幸不辱命,將解藥帶回來了!”
“秦慕錚,辛苦你了!”南行止對他說道。
南澈豁然起身,將秦慕錚手中的紅背竹竿草拿過來。
紅背竹竿草,離開了含有特殊成分的土壤就會死去。這顆紅背竹竿草,連根帶泥,生長在花盆中,花盆里的泥土,是從南方見血封喉樹下挖來的泥土。
“我這就去配制解藥!”南澈說道。
成青云一顆心終于暫時落地,她看向殿外,淡淡的青光已渲染在天際云層里,皇宮威儀錯落的輪廓若隱若現。
不知是過了多久,晨曦的光伴著京城的鐘聲將黑夜驅走,南澈終于從鐘靈郡主的暖閣之中走了出來。
他將藥瓶放在桌上,沉凝地看著皇帝。
皇帝靜默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皇上,請節哀……”南澈沉聲說道。
皇帝一言不發。
“鐘靈沒能等到解藥配制好,她若是再撐下去,會更痛苦。”
“她去得很安靜,沒有遺言。”
南澈一字一頓地說道。
皇帝瞬間跌坐在軟榻下,軟榻案幾上的杯盞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成青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這一天天氣晴好,晨曦明媚。在京城的鐘聲里,鐘靈郡主歿。
那是的晨鐘飄蕩了許久,如同哀鳴,如同悲泣。
當日,皇帝下旨,晉鐘靈郡主為鐘靈公主,葬于皇家陵園。
一個公主的去世,根本不會影響整個朝堂,無人會關心,更無人為她哀悼。連禮部主持的喪禮,也那樣的簡單。
當天,皇帝親自將鐘靈公主抱入靈柩之中,便匆忙地前往議政殿議事。
文武百官果然不會在乎一個與其無關的公主死亡。左不過是安慰皇帝幾句。
皇帝強打起精神,與幾位官員商議了大半天,即將準備離開時,突然有個小宦官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他恭恭敬敬地跪在皇帝面前,說道:“皇上,這是貴妃娘娘送來的藥,請皇上按時服用,以免耽誤傷情。貴妃娘娘說,皇上被刺客刺傷,切不要太過傷心……”
“滾!”皇帝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誰準許你胡說八道,誰準許你到議政殿來送藥?擅闖朕的議政殿,該死!”
他拂袖,厲聲喝道:“來人,將這胡言亂語的混賬東西拖下去,杖斃!”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宦官驚恐絕望,喊了幾句,就被人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議政殿中的人面面相覷,用異樣狐疑的眼光打量著皇帝。
原本就聽說皇帝在圍場時被刺客刺傷,起先還懷疑有誤,如今親眼看見有人為皇帝送藥,且親耳聽見皇帝是被刺客所傷,便不得不信了。
這一日,皇帝被刺客所傷的消息不脛而走,且刺客為南行止!
南行止聽聞,不過嘲諷一笑。
“世子不擔心嗎?”成青云問。
“擔心什么?”南行止蹙眉,“本世子,也許久沒有清閑過了。再過幾日,我就領旨,自請留在瑞親王府享個清閑。他們不就是想看著我得此結果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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