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暌違數十年,原以為早已忘記,然而多年后再次聽聞,卻仍新鮮清晰如昨日初聆。
仿佛還是數十年前他笑‘吟’‘吟’站在山口,明明還有幾位師叔師兄,可一眼就看見他。
仿佛還是當年,山河浩‘蕩’,遍地‘花’開,他摘一朵淺紫蘭英,喚一聲:“小師妹。”
仿佛還是那些空屋枯坐的練功日子,梁上窗外會忽然垂下一抹淺紫衣襟,一朵‘花’落在她頭上,上頭有人笑,“小師妹,‘花’和我,哪個更好看?”
仿佛還是慕容籌上山那日,她因為終于做了師姐而盈盈微笑,他立在她身側,看著‘玉’樹臨風,眼眸深邃的新來的十師弟,笑得意味深長,“你倆笑起來,眼睛里的神情,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啊,同樣的野心和奢望。
那個散漫自由,笑起來真的比‘花’還美的男子,琉璃般的光彩眼眸,因不涉塵世而無限通透,其實看得見這人心深處,最暗昧最‘陰’‘私’的隱藏。
一語成讖,一模一樣的人,最終走在一起,那師‘門’后山的土坑邊,她和慕容籌并肩而立,看師兄弟們的尸首,陳滿腳下。
看見土坑里的他,面容蒼白,仰面向天,零落的泥土里,‘露’一抹似乎還在含笑的‘唇’角。
多年來她一直在想,他在笑什么,那個時候?
笑自己看錯人?
笑結局原來是這樣?
笑她不知聰明還是愚蠢,為了權‘欲’放棄他放棄師‘門’,多年來山高人獨立,雪衣抵風寒?
和慕容籌雙雙走開時,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最后一眼。
依稀見他的手,搭在坑側,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指尖向著她的方向。
很難說清是告別,還是挽留。
或者那時候他已無心,只剩下她自己,在要到想要的一切后,于高處忽覺寂寞,滿目瓊樓如雪冷徹,時光到此刻恒定緩慢,只留她于其中,將往事一幕幕捕捉咀嚼,演繹成無數問題,卻永遠找不到答案。
她微微顫抖起來,心血如沸,幾‘欲’噴出。
那個聲音近在咫尺,數十年的分離,數十年的訣別,多少年來她聽著他的消息,不敢走近不能走近,他似乎也在避著她,走遍天下,盤踞七峰,卻遠遠繞開雪山及其周圍百里方圓之地,留她在白雪之中的四季山谷,對一池碧水,半山青崖,滿目紫‘色’的紫微‘花’。
她不敢抬頭也不敢轉頭,一低頭,眼前是一張不算美麗,卻滿是勃發生氣的臉,那臉上雙眼極亮,毫無懼意地打量著她,她在這樣的目光中忽然覺得自慚形穢——如此青‘春’,如此大膽,如此恣肆,如此……沒有任何心障的坦‘蕩’的臉……
然后她想起了那句“夫君!”
這讓她有點震驚,眼前‘女’子不夠美麗,但足夠年輕,紫微喜歡她?兩人相差該多少歲?他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合適……不不不,也許在紫微眼里,所有‘女’人,都比自己合適……
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一股怒氣和殺氣便從心底尖銳地刺了出來,她手指一緊,閃著暗藍光芒的指甲便勒緊了耶律詢如的脖頸,指甲立即向內一收。
她聽見了耶律詢如那句話,卻根本無意挾持她和紫微對峙,憑什么她要面對紫微的選擇?這個‘女’人有什么資格和她平起平坐讓紫微選擇?敢說這樣的話,那就去死吧。
或者內心深處,她自己也不愿承認,她只是害怕而已——害怕面對紫微的選擇,害怕紫微最終選擇為了救這個‘女’子,對她拔刀相向。
那還不如先‘激’烈地結束。
“咔嚓。”一聲脆響,一截暗藍指甲飛了出去,許平然臉‘色’一變,愕然下視耶律詢如脖子,她脖子上,竟然套著一段鐵皮。
耶律詢如迎著她的目光,滿不在乎笑了笑,“就知道你這老妖婆,抓到人就會下手,怎么樣,我的項圈好看嗎?”說完還動了動脖子,那一截粗陋的鐵皮,在她脖子上歪歪斜斜地掛著,被指甲戳裂了一個豁口,看在許平然眼里,似一個譏嘲的表情,冷冷地‘逼’在眼前。
她慢慢吸一口氣,冷聲道:“哦?難道你的鐵皮,能掛滿全身嗎?”手指慢慢地移下去。
身后有人慢慢吸一口氣,又道:“小師妹。”
這一聲比剛才的“平然”更清晰,聽得許平然又是一顫,呆立半晌,百轉千回。
之前一直背對,和耶律詢如糾纏,不肯轉身,歸根結底,是怕見,懼見,不敢見,然而此刻聽得這一聲小師妹,忽然便心頭一熱,恍惚間還是數十年前青崖白云,山間樓宇,青蔥歲月,儷影雙雙,他自清風嵐氣中來,淡紫衣袂系一抹山云,笑喚一聲,“小師妹。”
她以為此生不可再聽聞。
不想今夜就在身后,咫尺,天涯。
耶律詢如一直緊緊盯著她,此刻見她臉上雖依舊冷若冰霜,然眼底神情洶涌澎湃,竟然言語難以描述,心中也不由嘆息一聲。
再冷漠的人,都有一處不可碰觸處。是風中飄搖的燭火,漫天冰雪中的‘花’,因易幻滅而珍貴。
又或許原先情意未曾如此深刻,只是年復一年的愧疚,將那段往事加深描摹,最后竟成絕版。
對面的紫微,臉‘色’沉在高樹的‘陰’影里,看不出神情,只是耶律詢如敏感地注意到,紫微上人一向披散的光可鑒人的長發,今日竟然簡單地挽了起來,這一挽,便少了以往雌雄莫辨的‘陰’柔之美,多了幾分英‘挺’之氣。
連素來飄飄灑灑同樣式樣不辨男‘女’的紫‘色’寬衣,也束了根素‘色’腰帶,只是兩處小小改變,容顏不老的妖孽,忽然就回到了當年,依舊煙雨云山‘春’衫薄的翩翩少年。
縱然他此刻嬉笑如常,然而那些避讓和改變,同樣證明了那些往昔的位置,如狐貍歌一樣,一唱就是一生。
耶律詢如轉開眼,看見地上一臉黑氣的弟弟,只覺心間泛上淡淡酸楚——只恨未生鐵心腸,世間有情便是苦。
許平然終于緩緩轉過身去。
轉身的同時,她將耶律詢如一把扔開。
她不屑挾持任何人,更不屑在他面前挾持。她不要看見他的目光落在除她之外,任何‘女’人身上。
隔著數十年歲月,隔著生死仇恨,兩人終于再次相對。
許平然一眼看清紫微的臉,不禁微微顫抖。
這么多年,他竟沒變,他竟……沒變!
有那么一瞬,她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看看眼角是不是多了皺紋,看看肌膚是不是失去了光澤,在近乎光彩照人的那張臉面前,她忽然開始驚心時光,害怕自己的蒼老,再也無法和他并肩。
相比于她目光的飄忽,紫微倒一直在仔細打量她,在念念不忘的昔日戀人面前,那些嬉笑不拘都已收起,他面容顯得平靜,澹澹生光,微微上挑眼角飛出琉璃般濕潤的眸光,轉眼便將許平然上下打量了一遍。
然后他目光落在許平然眼角微帶的紅絲,雪白中微微發青的額角,閃暗藍光芒的指甲,不禁微微皺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竟然還是許平然先打招呼,“紫微,別來無恙?”
紫微上人‘唇’角一扯,微微一躬,“夫人可好?不過老夫覺得這句是廢話,您瞧著好得簡直不能再好。”
許平然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隨即還是那平穩表情,“上人瞧著也‘挺’好,竟然似乎比本座還年輕些,想必身無拘束,云游四海的日子,一定很是閑適自在。”
“當然。”紫微上人笑道,“很多事我都忘了。這么多年,我靠一首歌活著,活得糊涂,也活得簡單,或者這就叫因禍得福。”
“哦?”許平然臉頰又‘抽’搐了一下,并沒問那歌是什么,“上人看起來果真活得很有福氣。容顏不老,還有佳人相伴,雖然佳人丑了些,又瞎了一只眼睛,但好歹也是年輕‘女’人,上人心態,足見青‘春’少艾。”
“那是。”不等紫微上人回答,耶律詢如已經接口笑道,“好歹我才不過二十許人,不需要鮮血養顏,不需要人‘肉’遮‘雞’皮,不需要一把年紀了還白衣飄飄當自己是仙‘女’,全然忘記當年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兒。”
許平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然向著紫微,“一只眼能看也看不全,倒不如全廢了;一張嘴長著不說人話,倒不如縫起來。”
“行啊,只要你做得到,反正我瞎慣了,不瞎還覺得累眼。”接話的還是耶律詢如,笑‘吟’‘吟’一指紫微上人,“老不死,你看這‘女’人,矯‘揉’造作影響胃口,你以前眼光真真不好。”
紫微上人皺眉瞪她,“別鬧!”
耶律詢如笑得更開心,轉眼瞧許平然,果然那老‘女’人臉‘色’由白轉青。
老不死活再久武功再高也只是個男人,男人不懂‘女’人的死‘穴’以及勾心斗角的奧妙,這一聲看似隨意實則親昵的“老不死”,這一句明為駁斥聽來卻曖昧寵溺的“別鬧”,足夠心高氣傲的宗主夫人心底打翻醋壺了。
許平然的臉‘色’隨著語聲,一同冷下去,“今天你攔著我,意‘欲’何為?”
“自然是放了他們。”紫微上人嘆息。其實他真的很想說,搞死耶律詢如吧!可煩了!
“若我不放呢?”許平然冷笑。
“打一場唄。”紫微上人不在意般微笑,“正好老夫也想知道,那雪山天‘門’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強到值得夫人不顧一切代價去獲得。”
“自然是值得的。”許平然抬起下巴。
“是啊。”紫微上人瞟了瞟她的額角和眼睛手指,笑得意味深長,“最起碼昆侖宮,就絕對沒有你現在練的這樣霸道的功法。”
許平然又禁不住顫了顫。
他知道了……
想到練那功法的后果,想到也許這一日后,一些最可珍貴的東西便要慢慢逝去,或許不久之后,便再無法以今日冰雪容顏見他,她忽覺心灰意冷。
“你留下,陪我一段時日,我便放了他們。”
紫微上人沉‘吟’,“不再傷害?”
“只要他們不主動。”
“要我留多久?”
“在我趕走你之前。”
“不怕我殺你?”
“咱們誰也無法輕易殺了誰。”
“……好。”
許平然眼底淺淺蔓延一陣笑意——但見我,便不忘。你終究舍不得離開我。
一雙手臂忽然親親熱熱挽住了她,一個討厭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好,咱們夫妻一起留下來陪你。”
許平然愕然轉頭,就看見笑得甜甜蜜蜜的耶律詢如。
已經快修成冰雪之‘性’的宗主夫人,只覺得心間火氣,蓬一聲躥起,恨不得一掌拍死這賤人。
手還沒抬起來,耶律詢如已經笑道:“只要我不主動出手,你就不傷害我,宗主夫人,一言九鼎。你要在昔日師兄面前自食其言嗎?”
許平然的手定在‘胸’口,微微顫抖,她倒是可以一掌殺了這賤人,可紫微絕對不會允許,她此刻‘胸’間氣血翻騰,煩悶‘欲’嘔,很明顯先前耶律祁做的手腳已經起作用,她沒有把握戰勝紫微,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大打出手。
往事洶涌,人間寂寞,她心如此空曠,浩‘蕩’著山河的風,此刻只希望久別重逢的人入住,不愿再撕裂傷口。
一抖手甩開耶律詢如。耶律詢如也不生氣,笑瞇瞇過去扶耶律祁,姬玟也一瘸一拐地繞著許平然過來了,耶律祁眉宇之間青黑一片,勉力睜開眼,對兩個‘女’人笑笑。
耶律詢如也對他笑笑,問許平然,“喂,我夫妻在你這做客,也算有‘交’情了,我弟弟的毒,給解了?”
許平然不看她,看她就怕自己會出手,冷然道:“尸身之毒是‘肉’毒,無‘藥’可解。”順手拋出一顆‘藥’丸,道:“可以多活幾日。”
她順勢又看了耶律祁一眼,耶律祁裂開的衣裳內,一片黑‘色’,根本沒有紅‘色’痕跡,她暗笑自己果然心神浮動,居然會眼‘花’。
耶律詢如拿起‘藥’丸,盯著她,確認這驕傲的‘女’人沒有撒謊,又看看紫微,紫微難得皺起了眉。
她發一陣怔,拍拍姬玟,道:“好姑娘,拜托你件事。”
姬玟對她十分客氣,眼神甚至有幾分崇敬,道:“您說。”
“帶他去找景橫‘波’吧。”耶律詢如蕭索地道,“我知道難為你了,但是如果他真的要死,我希望他死在想見的那個人身邊。”
姬玟怔怔地看著她,倒沒有太受打擊的神情,只是訝異這‘女’子,為何不哭不鬧不糾纏紫微爭取救弟弟的辦法,為何對生死之事,如此淡漠。
耶律詢如不解釋,一生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要她還能如何看重生死?
耶律祁緊緊握著她的手,雖然說不出話,但眼神滿是勸阻,耶律詢如呵呵一笑,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去找景橫‘波’,十有*她和宮胤在一起,宮胤和雪山有關系又多年為敵,他保不準有辦法……你放心。”她笑容忽轉猙獰,笑出白森森的牙齒,“我跟著許平然,可不是為了爭風吃醋。留著她,對老不死,對你,對景橫‘波’,終歸是個禍害……等著,等我把她搞死。”
最后一句帶笑說,眼睛里閃著光,聲音極輕,一邊的姬玟都聽不見,卻忽然覺得渾身一冷,汗‘毛’倒豎,‘激’靈靈打個顫。
耶律祁卻似乎沒聽,只緊緊抓著姐姐的手,用力,每根手指的力度,都充滿不舍。
耶律詢如笑著,慢慢地,一根根地,毫不猶豫地,掰開了弟弟的手指,卻又忽然搔了搔他的掌心,格格一笑,轉身便走。
那邊,許平然一直背手仰頭,看也不看他們,只手上畢‘露’的青筋,顯示了她內心并不如表面平靜。
無人知道,她心中此刻也回‘蕩’著殺氣騰騰的誓言。
“我一定要得回你。”
“誰若挑釁,殺誰!”
……
山路上蜿蜒著艱難的身影。
姬玟靠一根拐杖支撐,背著耶律祁,一步步向前挪移。
她想著翻過這座山頭,找回自己的護衛,就可以護送耶律祁,去找‘女’王陛下。
她背上,耶律祁微微閉著眼睛,服‘藥’之后臉上黑氣稍稍去了些,但眉宇間青氣不散。他想著的是見到景橫‘波’,可以將得到的許平然的信息和她分享,雪山宗主夫人如今越強大,離瘋狂和滅亡時日,便越不遠了。
眼前白影一閃,姬玟警惕地向后一退,首先便護住了身上的耶律祁。
白影落地,耶律祁認出竟然是三公子。
那白衣少年臉‘色’越發的白,容顏頗有些憔悴,扔出一個紙卷,道:“夫人練的功法,我知道其中一小部分步驟……你們拿去瞧瞧,或許有辦法。”
耶律祁盯著那紙卷,眼神‘波’動,半晌道:“你在背叛宗‘門’。”
耶律曇眼底掠過一絲茫然又冷峭的神情,沒有說話,回身看了看山背后蒸騰的嵐氣。
忽然一道怒吼,穿越山野,刺入眾人耳膜。
三人面面相覷,都聽出這聲音竟然是許平然的。
這位冰雪之心的宗主夫人,怎么會發出這樣失態的聲音?
難道是被耶律詢如刺‘激’的?
可他們才離開多久?
耶律曇久久望著那方向,片刻,眉宇間茫然‘陰’霾之‘色’漸去,換了眼底閃耀的光芒。
他道:“我在雪山多年,看見的是雪、是冰、是永遠沒有表情的同‘門’,是比山石還嚴峻的‘門’規。很多年后,我再次遇見了她。在她身上看見叛逆、不羈、無畏和坦然。我前半生為家族和天‘門’所活,后半生,我忽然想試驗另一種活法。”
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
耶律祁和姬玟,凝視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是的。
我們這一生,都是先這么渾渾噩噩過來的,然后在某一日某一時某一刻,忽然遇見了那個人。
然后,我想重新活一次。
哪怕因此,生命截短,半途崩折。
……
宮胤的怒吼聲,回‘蕩’在客棧院子中。
這一聲著實嚇著了所有龍應世家的人——這是宮胤的聲音嗎?他居然會這樣嚷?
子弟們蜂擁而出,卻被老成的龍翟在‘門’口一個個拉了回去——一聽就知道家主安全無虞,只是遇上了非常丟面子的事,這時候跑過去,是要觸霉頭嗎?
不得不說,睿智的龍家長輩,保全了宮胤顏面的同時,也保全了子弟們的安危……
喊出那一嗓子后,宮胤也沒有追出去,一方面是衣服還沒穿好,另一方面景橫‘波’提‘褲’子走人,這天下沒有誰能追得上。
而且宮胤自己這一嚷,怒火涌動,真氣被‘激’,忽然走岔,他不得不收斂心神,先行調息。
體內真氣橫沖直撞,觸及了他自我禁錮在丹田深處的遺毒,他正要小心翼翼引力拔除,忽覺不對。
那處內視能感覺到的黑‘色’流動一團,那處他用盡辦法也不能減小消失,只能越來越緊實縮成一團的毒瘤,似乎小了一點。
高手可以內視,但所謂的內視,也不過是一種感知,那種變化極其輕微,他也不能確定。
他催動真氣,小心翼翼往那處毒瘤進發,還沒進入多少,就被反彈的毒力‘逼’開,然而‘逼’開的那一瞬,他感覺到那團黑氣中,似乎有了點別的什么東西。
仿佛光,仿佛‘玉’石,仿佛空隙,是黑暗中的一點白,一處豁然開朗。
未及探查完畢,反擊的洶涌毒力便令他不得不再次撤回真力,然而這一周天的調息,他仿佛知道了什么。
體內不會無緣無故多出什么東西,也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能化掉他的陳年舊疾。
誰給的?什么時候?怎么給的?
他垂下眼,緩緩抱起膝上薄被。
淺紅錦緞上,淡香隱隱,迤邐不散,是她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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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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