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端了一杯的清水向女帝走來。
她只記得這個顏姑娘是隨趙昭熙一起來的, 只是一直靜默不語,趙昭熙在忙,可是她永遠只是看著, 并沒有幫忙趙昭熙。
孑然獨立, 清傲宛如一尊寒玉雕琢而成的美人像。從小, 就很多人夸贊她處事不驚, 是一個冰美人, 可是見了這顏洛,清河公主便想,這才是真正的冰美人吧, 有著如此絕世的容貌,也冷若冰霜, 毫無人情。
“顏姑娘, 喝杯水吧。”清河公主將手里的杯子遞過去。
女帝沒有接, 只是極冷淡說了兩個字,“不用。”
清河公主有點尷尬, 笑了笑,收了手,“顏姑娘是世子的朋友?”
女帝淡淡點了下頭,并不想理清河公主。
“世子真是個難得一見的英雄。”清河公主目光落在正搬動著一塊大石頭的趙昭熙身上,他已經滿是汗水, 可是他依然帶著微笑, 目光慢慢的有點癡迷, 清河公主忙喚回自己的思緒, “顏姑娘, 我們也去幫忙吧。”
卻看到女帝微微皺起了眉,合上了書。
清河公主以為女帝要去, 忙伸手,要扶女帝跳下欄桿,可是女帝并未動,只是想著什么事。
清河公主覺得很是委屈,她是金枝玉葉,可是面對這種困境,也是極盡所能的幫忙,可是這個人卻那么悠閑,而且對自己的好意視而不見。
轉眼一看,只見趙昭熙走了過來,他外面穿著一件藍色長衫,衣衫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露出上半身肌肉的痕跡,滿是男子氣概,忍不住臉上一紅,看趙昭熙走近了,把手里的水杯一遞,“世子。”
“多謝。”趙昭熙略致意了一下,接過水并未喝,只是上前一步,看著坐在欄桿上,比他高出一點的女帝,“你看了許久的書了,看完了?”趙昭熙是見女帝合上了書才過來的。
女帝點了下頭,“看完了。”凡間不太平,多有妖魔起,最近百年來的魂魄,減少了不少,記錄的游魂更是比之前多了一倍。
端著水杯,趙昭熙將水遞到了女帝的唇邊,“喝一點水。”
女帝低頭抿了一口,便不喝了,趙昭熙笑了笑,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清河公主看得是暗自愣神,趙昭熙和這顏姑娘竟然如此不避嫌,如此的親密。
女帝從袖中拿出一條手絹,遞給趙昭熙,趙昭熙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塵土,女帝這才說道,“這樣太慢,白漓還是有些本事,我讓他來幫忙吧。”
“這,人多?”若有法力相助,當然快,只是人力能及的事,趙昭熙更想靠人自己來。
“不礙事。”白漓是妖,施展一點法力來清理通道,對他不算什么,何況他也喜歡出風頭。
踏地無塵,女帝躍下欄桿,便向后殿走去,趙昭熙看著女帝身影消失在轉彎處,這才轉身,便看到清河公主呆愣著看著自己,禮貌一笑,邊繼續忙活去了。
兩個人的對話,清河公主并沒有聽得很清楚,只是看兩人這般親近,原本的心微涼。
剛才趙昭熙看著顏姑娘的眼神,是那么的溫柔深情。手微微握起,終究是遇見得遲了嗎?
趙昭熙已經心有所屬了嗎?
有白漓出手,不過半個時辰,地道就重新打通了,眾女子重見天日,是喜極而泣,趙昭熙很快就去外面調了人手過來,將地宮里的一干人等都接了出去。
“這個蛇妖倒是會享受。”白漓看了看這登仙殿,“那個陸賈明能和蛇妖勾搭一起,不會也是妖怪吧?”
“他只是人。只是和妖沒有差別。”如此作為,那一顆人心早已成了吃人的妖心了。趙昭熙覺得那個陸賈明完全是罪有應得,只是可憐了那些命喪在此處的女子了。
陸賈明的尸體無人敢動,誰知道那毒會不會傳染。
原來的血池只剩下一層的血水,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也不知是多少具的尸體,另外一邊的祭池,堆積著尸體,看起來并未腐爛,那些都是被直接取走魂魄的女子。
“把這里面的人都抬出來,有的興許還有救。”女帝說道。
“好。我去叫人過來。”趙昭熙很是聽話。
看了地上的蛇血一眼,女帝揮了揮衣袖,蛇血剎那間沒有了痕跡,免得誤傷了人。
看女帝這般細心,趙昭熙微微一笑,“他們真正該感謝的人是你才對。”若非是她,恐怕早已都命喪蛇口。
“是我是你又有何差別。”女帝倒是不介意替趙昭熙多積福緣。
從祭池中整理出來的女子共有六十三個,皆未腐爛,似乎都是一息尚存,女子被放在旁邊的空殿里,殿中點起了一盞盞的燈。
未讓人進來,女帝獨自站在殿中,雙臂一展,將剛才收攏的魂魄釋放出來,“彼岸花引,魂魄歸兮。”
額頭曼珠沙華浮起,紅光閃爍,魂魄紛紛歸去自己的身軀,到最后只剩下十六個不完整的魂魄,根據魂魄的記憶,顏洛記錄了各個魂魄的來歷,打算交給趙昭熙,看看若能找到軀殼,還能一救。
重獲新生的女子被抬出了地宮,安放在府衙中恢復,官府放出去眾女得救的消息,每日里都有尋找過來的人,重逢的喜悅是時刻上演。
清河公主也重回宮中,趙昭熙立下如此大功,皇帝是十分歡喜,只是趙昭熙并未居功,反而推給了白漓,白漓無來由的就被封了一個太白真人的名號,讓他在長歌觀里修行,也是在人間留了美名了。
只可惜,出了琉璃谷,女帝未曾告辭就不見了蹤跡,只留下白漓幫著趙昭熙善后,一堆事務繁雜,趙昭熙也未有時間去想太多,一來二去,舊年將盡,新年伊始,楊雪心和趙旭也到了上珩城里過年。
而楊千月重生之后,性子也收斂了不少,不能半夜見趙昭熙,只能是光明正大的來做客,知道她為自己失去太多,又是癡心一片,趙昭熙也不好太冷漠,只能是以禮相待,隱瞞了她的真實身份,只當她是自家表妹了。
楊雪心失了顏洛這個女兒,對楊千月也更寵著幾分,因為清河公主似乎透露出想與趙昭熙結親的意思,皇上雖然不是很同意,可架不住清河公主軟磨硬泡的,也稍微松口了。
這娶公主可不是好玩的事情,趙家也不想高攀皇家,免得被太多人忌憚,楊雪心也更焦急的想早日訂下趙昭熙的婚事。
楊千月對趙昭熙又是一往情深的模樣,故而楊雪心已經有了七分的心思,只等一個適當機會就要提起。
北院里除了紅梅,還有一株白梅花開得很美,素雅的花瓣,淡黃的花蕊,讓整個小院似乎都彌漫著梅花的香氣。
地上的雪被掃在墻角里堆放著,在陽光下白得晃眼,拿著一個食盒,白漓鉆進了趙昭熙的房中,趙昭熙正在房里看著書,房中燃著炭火,暖如春季。
“過來喝酒,早上打了一只的野兔,剛才烤了,肥肥嫩嫩,最是好吃。”白漓端出食盒里的東西,一碟切好的野兔肉,一碟煙熏的豬肉片,幾個包子,還有兩壺的酒。
趙昭熙放下書,走了過來,“你可是在道觀的修行人,怎么可以吃葷喝酒?”
“我就是個假真人,那個太白真人當得一點意思也沒有。”白漓輕哼了一聲,拿了茶杯當酒杯,倒了兩杯酒。
酒已經溫過,入口剛好,一人喝了三杯酒,身軀都熱了起來,冬日的寒意一掃而盡。
“看你老喜歡待在房間里悶著,怎么,這是得了相思病了?”白漓笑道,女帝回了冥界已經又是一個多月了,趙昭熙又沉默了起來,惹得他都沒有人鬧騰,可冥界更冷,他更情愿留在凡間都逗留些時日。
趙昭熙沒有說話,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忙些什么?又是在地府還是天界?
白漓搖了搖頭,正了正臉色,“趙昭熙,這一句話,我已經提醒過很多次了,人神有別。”
“我知道,我從不求與她長相廝守,相伴白頭。”趙昭熙很清楚,他和顏洛永遠不會成為一對平凡的夫妻。
白漓一嘆,“可是,你這又何苦。人生在世,能有幾年?仙人長壽,又是幾年?”
趙昭熙微微一笑,“有生之年,趙昭熙最慶幸的有一件事就是遇見了顏洛,既然動心,那我就會愛著顏洛一世。”
是愛,是不曾開口說過的愛,不僅僅是喜歡,他知道,也許在顏洛心中,他是千萬世人中特別的那一個,在她漫長的生命里,她興許還會有遇見更特別的人,可是在他心中,只有一個顏洛。
一聲嘆息,白漓舉杯碰了碰趙昭熙的酒杯,“也是,能遇到一個真心愛的人已經不容易了,能否結成眷屬有時候也不那么重要。看你如此情深,真是讓人羨慕。”
興許他也是在眷念世間的情誼,所以不愿意離開吧,希望在這世間,他也會遇見一個能夠真心相許的女子,不對不對,希望在妖界能遇見,他可不想來個人妖虐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