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聲咳嗽,雙唇緊抿,將下面未出口的咳嗽生生咽了下去,臉上憋出了淡淡的粉色,倒比那蒼白好看了不少,“你以什么身份來阻止我?”
是啊,我以什么身份阻止他。
姐姐?那不過是大家感情好時的一句稱呼而已。
愛人?我和他沒有任何情愛的約定,也從未接受過他的感情,何談愛人。
朋友?那似乎干涉的太深了。
“關心你的人,這樣的身份夠嗎?”我思慮著如何開口,“她目的不純,非良妻人選。”
“哈哈。”合歡忽然爆發出笑聲,突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有些瘆人,“她的目的不純,這里每一個要娶我的人誰的目的純?那些皇女,誰不是為了自己國家的利益,想要和‘紫苑’結盟撈取好處,別說他們,就是你……”他嘴角一抹諷刺,“目的又純過嗎?”
從來沒發現他可以如此犀利。
我的目的,從最初開始,就沒有純過,如果沒有“紫苑”的好處,我根本不會去費力尋找這個民間的皇子,即便之后我盡心,卻改變不了初衷的理由。
“無論我選誰,結果都是一樣,是她或者是別人,都無所謂。”他懶懶地開口,“至少,她現在對我很好,我只想享受一次情愛,姐姐對不起,你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我還想說什么,他已經先開口了,“今日,我已經做了選擇,皇上的詔書早已寫好交由禮部,只等明日早朝宣讀了,你來晚了。”
明日?這么快!
從我看到他與施淮溪的親昵開始,我就覺得事情超出了我的預計,他們感情的進展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
也許是我太過自信,以為合歡對我的殘戀未消,不會這么快地愛上他人,或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只想享受一次情愛,有一個人對他好,能夠給予他想要的他就接受了。
幾國請求聯姻也爭的如火如荼,我以為至少會有一個考量的過程,才短短幾日,就做出選擇,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今夜,也許我根本就不該來。
他推上輪椅,緩緩移向內殿,在我的視線里漸行漸遠。
我搖搖頭,想要舉步離開,低頭間忽然發現地上一抹柔軟,是他沒拿到的絲帕。
白色的絲帕在我手中,飄來他身上獨有的香氣,只是這香氣中,似乎夾雜著什么其他的味道——血腥氣。
我神色一震,抖開那方絲帕,絹帕中,一片片,一點點,猶如雪夜梅花般的紅,有干涸的深褐色,也有才印的鮮紅,更有一塊,還未干透。
我猛回頭,叫著他的名字,“合歡!”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是不穩的顫抖。
而那輪椅的行進,也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身體晃了晃,朝前栽倒。
腳下猛竄了出去,在他落地前的一瞬間接住了那摔落的人影,抱著他跌坐在地。
他靠在我的懷中,面白如紙,手腕無力攤在一旁,那攤開的手心里,也是同樣點點的紅色,而紫色的衣袍上,有一塊格外深沉的顏色。
夜晚,這樣顏色的衣服,加上他刻意的隱瞞,我竟然沒發現,他剛才那始終捂唇的動作,竟是將咳出的血吐在了衣袖上。
“合歡。”我的手摟著他,手掌撫著他的面頰,“告訴我,你是不是發病了?”
果然,到了年齡,這種病就再也壓制不了,即便有“日陽花”和“五色寒溟草”,已經阻攔不了他日漸虛弱。
他在我懷里動了動嘴角,是凄美的笑。隨即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一點點的血星濺出,落上我的手,溫熱。
“告訴我,你什么時候開始吐血的?”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聲音急切。
上次,他在庭院中守我一夜時,我就拾到了他的絹帕,難道那時候開始就……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搖搖頭,“姐姐,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定的急了吧,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愛一次,嫁一次,對不起了。”
現在哪還有心思埋怨他責怪他,我輕柔地擦去他唇邊的血跡,“你放心,我會救你的,盡我今生之力,絕不讓你死。”
“真的?”他輕聲嘆息。
“真的。”我的手指撫著他的臉頰,“我向你發誓,無論將來你我是什么關系,這個承諾都永遠存在。”
他靠在我的肩頭,喘息著,“謝謝你,姐姐。”
就在我想將他送回殿中休息時,門外忽然傳來巨大的騷亂,伺人在門外顫抖而急切地喊著,“太子,皇上、皇上殯天。”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