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我好奇,就連雅也好奇,“百年前,未曾見過你這么一號人物。”
“沒見過,不代表我不認識你。”男人冷邪開口,那雙眸里殺氣密布,這種殺氣在他人眼中我幾乎從未見過,即便是沈寒蒔,也散發不出這種猶如千百年凝結而出的殺氣。
“你是天族的人?”雅上下打量著他,“天族的人沒有你這種氣質的。”
“不算。”他一口否決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她的人。”
我的人!?
這話聽在耳內,總覺得怪怪的。
果然雅也想多了,輕哼了聲,“原來是她養的姘頭啊。”
我什么時候養過姘頭啊,這男人我連手都沒牽過,頂多也就……吻過一次,還是當初為了騙寒蒔。
“看到愛人被我抓了,不顧一切想來救人。”雅的表情輕松了不少,“那就看看你有沒有能力從我手中帶人走。”
她的目光看看我的方向,“那鐵鏈,是千年玄鐵,普通兵刃根本不能動分毫,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把人從我從帶出去。”
雅的武功本就莫測,我不知道師傅究竟傳了多少天族隱秘的功法給她,加上她吸走了我全部的內功,即便武功在我之上的他,只怕也不是對手吧。
尤其此刻的雅,就攔在我和他之間,若不打敗她又如何能救我?即便打敗她,匆忙之中的雅出手殺我,也不過是彈指間的事。
我忽然想起了當日我殺宇文佩蘭的場景,如今一切倒轉,被掛著無法反抗的人成了我……
希望我的結局,不會和宇文佩蘭一樣。
男子的眼皮輕輕抬起間,閃過縷輕蔑,嘴角微微一勾,嘲弄噙在唇邊。
笑容現,人瞬間消失在雅的面前,就像他出現時一樣,突兀閃現的消失。
不是輕功,絕不是!
當他消失的時候,雅想也不想,一縷指風想也不想地射向我。
“叮!”黑色的劍身擋在我的面前,半身出鞘,暗色的劍身上流轉過華光,承受了雅這突襲的一指。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突然隱身又突然出現在數丈之外我的身邊的,甚至那懸停的身體,都詭異的讓人看不懂。
低低的聲音傳出,“千年玄鐵是嗎?”
劍出鞘,鋒銳過,頭頂之上的鐵鏈在清脆的聲音中被揮斷,我的身體猛地向下墜去,落入他早已經張開的臂彎里。
他剛剛抱緊我,人影再度輕晃了下,一縷指風擦著我的臉頰而過,沒入墻縫中。
男子根本沒有停下來與她纏斗的意思,身影如風晃動,朝著大門飛掠而去。
老兄,停下!
我看著眼前偌大的鐵門,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嘴巴甚至還來不及叫出聲。
他能夠變幻莫測,可我不能啊。
他可以突然消失突然出現詭異的一塌糊涂,但是我不可以啊。
他就算能夠穿墻穿這鐵門我一點也不稀奇,問題是……他抱著我一起穿嗎?我的腦袋會開花的!
他的手一抬,手中劍化為一道流光激射而去,劍氣在空中旋轉著,那道鐵門猶如豆腐般被切開。
即便在我手中,“獨活劍”也不可能爆發出如此威力,但是在他手中,這劍才真正的做到了完美的融為一體。
我甚至沒看到他的動作,那劍影就自動倒飛而回,沒入劍鞘內,我們兩人的身體已經穿門而出,沖出地牢。
身后傳來雅的一身驚呼,“‘獨活劍’!”
衣袂身緊緊跟隨,我知道今夜雅不會放走他了。
另外一個能掌控“獨活劍”的人,也就是她最大的仇人,她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存在于世間的。
緋衣男子的腳剛剛沾上地面,我們的面前就出現了數道黑衣人的身影,是“無影樓”的暗衛。
“他們意圖謀害帝王,殺。”雅的腳步伴隨著聲音,阻攔了我們的去路。
緋衣男子挪了挪我的身體,改抱為背,我雙臂掛在他的肩頭,這姿勢帶動了我肩頭的鐵鉤滑動,傷口又一次被撕裂。
他的武功我清楚,即便面對雅一個人只怕難以突圍,何況還帶著我,還要面對眼前的“無影樓”暗衛。
雅是一個戒心極重的人,即便是她居所的大殿,都看不到御林軍的守衛,反而只有“無影樓”的暗衛,不知道這算不算唯一的幸運?
“殺了他們。”她一聲令下,暗衛中手中的劍高高揚起,慢慢逼近我們,突然間劍氣爆發,直撲來而。
“叮。”劍光相交,卻是兩柄寒光攔在我們身前,阻擋了下面所有的攻擊。
我認識那兩把劍,更認識那兩把劍的主人——云麒、云麟。
“你們……”我驚訝地出聲,看著那兩人堅決的身影。
云麒平靜地開口,“還不走?”
緋衣男子提氣,縱身。
空中一道掌風,將他掠起的身影硬生生地又逼了回來,我聽到了男子有些濃重的呼吸聲。
該死,我忘記了他那古怪的問題,他似乎幻化的時間并不久,就會逐漸消散身形,而這消散的速度,則與他武功的消耗成正比。
武功消耗越快,他的身影就消失的越快。
雅站在我們面前,“無影樓”的暗衛們卻已經打在了一起,雅冷眼看著云麒云麟,“你們是帝王的護衛,卻幫著他人?”
人群中的云麒云麟被圍堵著,云麒的聲音依舊冷靜,“她就是帝王,所以我們護她,何錯之有?”
雅的臉色變的很難看,“我才是‘澤蘭’的王,她不過是個冒牌貨,你們兩個蠢貨。”
“帝王應的百姓的擁戴,得了百姓的賦稅,就要為民為江山,你從未做過一件為‘澤蘭’為百姓的事,有何資格稱自己為帝王,若你真受之無愧,為何不敢向天下承認打‘天冬’平‘紫苑’和‘白蔻’的人是她?你連功勞都要冒領,究竟誰才是冒牌貨?”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愛說話的云麒居然這么牙尖嘴利,外帶輕蔑的一哼,“你為什么不敢對萬民承認她也擁有‘澤蘭’血脈,為什么不敢說她與你是孿生的姐妹,因為你不敢!你唯一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來自于你的血統,來自于你的功勛,沒有了這些,你說百姓擁戴誰?”
聽著云麒的話,我居然有些好笑。
雅對我最仇恨的,就是血統和地位。當年在天族,她即便擁有最高貴的血統和地位,依然被我這個不如她的人轟下了族長之位。
現在,她擁有了我的容貌,我卻擁有了和她一樣的地位,到時候是誰占了誰的便宜,真說不清楚。只能說我與她,一段孽緣。
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對象。
雅的臉色變得鐵青,手一揮,直取緋衣男子。
詭異的招式,神奇的角度,快的幾乎讓我難以捕捉的速度。男子背著我,腳下躲閃著,每一步也那么恰到好處的閃開。
就像是精心安排過一樣,每一招每一勢,只見動作,一個攻一個閃,游戲一般也似的。
但是在他背上的我,清楚的知道,雅的每一個動作中,都是百千個殺機,而他與其說是在躲,不如說是同樣在攻擊,以攻擊逼退雅。
他們的招式,一模一樣。
他們也只知道進攻,不知道化解,才有了這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看上去半點殺機也沒有的動作。
我得承認,即便沒有吸走我的內功,僅靠這一套武功,雅就已經遠遠地超越了我,只是……為什么百年前,不曾看她用這套武功?
莫非,真的如同她所說,這套武功要處子之身修煉?
當年在天族,她是未來族長的繼承人,少不了風花雪月,也少不了多情浪蕩,所以沒能練成這套功法?
太多秘密,太多疑團,就連天族的書籍上都未曾有記載,師傅早已故去太多年,而長老們顯然也是不知情的,否則不會不告訴我。
誰,能來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玄妙的武功,看著他們猶如穿花蝴蝶扶柳迎風的姿態,再看到指法動作中滿含的殺氣,愛武之人難免沉醉其中。
可是我發現,他們的招式在越發玄詭之后變得凌亂,雖然精妙,破綻卻也越來越多,再到后期就戛然而止,再度從頭。
就如一曲天籟絕音,在引人入勝時突然停止。
半闕曲的嘆息……
這是怎么回事?莫非這武功不全?
所有的疑慮在這個時候都無法得到解答,我更應該操心的是,緋衣男子的喘息漸急,背負著我的身體,也似乎有些變淡了。
“不行你就跑。”我在他耳邊輕輕說著,“她不會殺我的。”
以他那魔幻般的來去蹤跡,雅是抓不到他的!
他站定了身體,慢慢抬起手腕,貼上我的肩頭,那里正泊泊地滲著血,血染上他的手掌,竟然沁了進去。
轉眼間,一攤血色就消失于他的手中,那蒼白的掌心變得粉色瑩然,我仿佛感覺到他的內力從剛才的氣竭突然變得充沛起來。
劍光破夜,耀花人眼,舉手無悔的一劍,直刺向雅的身體。
太快了,快的我只借著劍光,看到雅眼中的驚詫。
這是“獨活劍”,沒有人能徒手接下它,雅也不行!
她的身體飄開,躲閃。而緋衣男子借由這個縫隙,人影飛掠出去,落在大殿的頂上,帶著我快速離開。
耳邊,風聲呼呼,衣袂聲聲。
雅,不會讓我們這么輕易的離開,更不會輕易放跑我和這名男子,她要我的命,也要“獨活劍”!
他快,她更快。
背負著我的強弩之末,終究是被她追上了。
雅一個飛身,落在我們面前,寂靜的月光下,只有我們三個人。
“你從哪來的這招式?”雅不信地看著他,“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會這武功!”
“只因為這是前族長領悟來的武功私下傳授給你,你就覺得這世上唯有你一人會了嗎?”緋衣男子又一次的開口,讓我不由地看向雅。
雅面如寒霜,看來他說對了。
這個秘密,連我都不知道。今夜,我這個所謂的天族族長,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太多我都不了解的事情,心情復雜已極。
更復雜的是,我心中景仰已久從未偏私過的師傅,真的違背了族規。
“你看來知道很多事情。”雅冷冷地開口,“那我今日唯有讓你死在這里,才能守住那些秘密了。”
她抿起唇,口中發出呼哨的聲音,悠長而刺耳,草叢間細細碎碎地傳來古怪的爬行聲,借著月光看去,地上密密麻麻爬滿了毒物。
這不由讓我想起了當初曲忘憂馭蠱時的場景,那些毒物朝著我們而來,在我們四周包圍成一個圈。
“我發現,你的真氣似乎堅持不了很長時間,不如我就等你真氣不濟的時候,再動手好了。”雅停下動作,笑盈盈的。
不過交手幾招,她已經察覺到了緋衣男子的破綻。
遠處,另外一道呼哨聲遙遙響起,那地上的毒物忽地就低了頭,畏懼地瑟縮著,后退著,飛快隱藏進了草叢里。
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轉眼間我的面前干干凈凈,就想它們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少了毒物,卻多了人。
錦衣斑斕的人。
如月夜下盛開的山茶花一般濃艷的人。
手中藍色的花朵悄悄墜了地,帶起一聲嘆息,“凰,你的蠱術是藏杞教的吧,他又怎及得上我的蠱術,有我在這里,你是駕馭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