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阿俊是個戲精。
莫說旁人看不出來,就來金駿眉,都覺得自己挽著的,確實是個八十多歲的老翁。
一路之上,金駿眉被人們投過來的目光燒的面紅耳赤,原以爲進了酒店會好一點,誰知道這家酒店的生意好,進進出出的人員無數,他們這對鶴髮童顏一進門,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關注。
金駿眉此時恨不得鑽到地下去,低著頭只管往前走,阿俊卻還是老翁一般的步履蹣跚,顫顫巍巍的簽字入住。
金駿眉此時最大的想法就是趕緊到房間裡去,那裡多少是私密的,誰知正要上樓,一個酒店經理打扮的人叫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我們當然歡迎像您這麼漂亮的小姐入住我們酒店,還帶來有錢的客人,只是……這次……那個……您晚上能不能省著點兒,畢竟這裡是酒店,弄出人命大家都很麻煩是不是?”
“省著點兒?”金駿眉在頭一秒的時間裡還沒有明白酒店經理的意思,但隨即就明白了,頓時連耳朵根子都覺得發了燒,但眼下的身份卻又不便和酒店經理髮脾氣,只得頓了頓腳,急匆匆的走了。
好容易進入了房間,阿俊大方地用銀幣支付了小費,金駿眉責飛快地摘下耳環首飾,踢飛了高跟鞋,然後氣鼓鼓地往沙發上一座說:“阿俊你故意搞我的是不是?讓我打扮成這種女人!”
阿俊又恢復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但手上卻不懈怠,打開了行李箱,金駿眉看過去,居然都是竊聽器材,於是湊了過去看。
阿俊一邊安裝設備,一邊笑著說:“我搞你幹嘛,實在是偵查需要,只有這種糟老頭子和胸大無腦的拜金女,纔不會被人戒備啊。”
金駿眉怒道:“喂!誰拜金女啊!”
阿俊嘿嘿一笑說:“嗨,我就是隨便一說,別忘心裡去。”
金駿眉也幫著擺弄竊聽設備,一邊說:“覺得你的還是在故意搞我的,比如你幹嘛不讓伊麗娜來啊。”
阿俊道:“伊麗娜年紀大了嘛,三四十歲的樣子,又是個強勢的人,肯定做不像,你就不同啦,年輕,也才大學畢業,而且一對桃花眼,簡直天生就是……”
他說到這兒,忽然覺得說走了嘴,戰戰兢兢的扭臉看,金駿眉果然叉了腰,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
“終於……終於說出來了。”金駿眉說著,嘴角上翹,居然笑了一下。
既然事已至此,阿俊反而顯得淡定了,他輕輕的咳了一聲,然後故作鎮靜地笑著說:“呵呵,這樣吧,先說好,不準打臉啊。”
其實整個過程不過十來分鐘,但戰果顯著,金駿眉雖然有些氣喘,但胸中的鬱結之氣消散一空,而阿俊則多了一個黑眼圈兒,身上又扭傷若干,但總的來說,還是彰顯出了金駿眉的氣度和寬容。
阿俊則苦著臉說:“大侄女兒,我可是爲了你好啊。”
金駿眉餘怒未消,說:“都把我扮成那種女人了,我沒看出是爲我好了。”
阿俊說:“冤枉啊,這都是卡魯斯警官的主意,說你要是這麼做了,他就讓你重返專案組呀。”
金駿眉一喜,但隨即又掩飾了這種表現,又板著臉說:“誰稀奇啊,現在還不是照辦。”
阿俊說:“那可大不一樣,你現在只能在業餘時間辦案子,萬一有緊急情況,你能隨時保證到現場嗎?”
金駿眉愣了一會兒,然後隨手搶過阿俊手裡的耳機自己戴上,岔開話題說:“隔壁是什麼人啊。”
阿俊說:“鋼鐵城邦派來的特種部隊,你的前男友程剛的援兵。”
金駿眉被驚到了。
大約兩天前,一個旅遊團從鋼鐵城邦出發,當天就抵達了大都會,並由一家旅行社接待。
由於這家旅行社的實際出資人是鋼鐵城邦的公民,所以早就被大都會聯署情報部門高度關注,這個消息又被手眼通天的阿俊得到了。
而這個旅遊團確實可疑,一共二十二名成員中,女性成員只有四人,而且最大年齡四二十歲,最小的也有二十八歲,全都身強體壯,留著寸頭,行動整齊劃一。到了大都會之後,雖然也由旅行社的導遊去了幾個地方,但那幾個地方根本算不上什麼名勝,倒是幾個實實在在的交通樞紐。剩下的時間,這幫人全窩在房間裡,連吃飯都由旅行社的人送到房間裡來。
“你怎麼肯定這些是程剛的援兵?”金駿眉問。
阿俊說:“他來接觸過。”
金駿眉說:“證據有點薄。”
阿俊說:“對於別人來說有點薄,但是對於鋼鐵城邦的人來說,差不多夠了。”
阿俊的話不無道理,鋼鐵城邦的軍事力量強悍,但情報工作時軟腳,這歸功於鋼鐵城邦的教育和社會氛圍,凡是鋼鐵城邦派出的特工,都有點缺心眼兒,喜歡直來直去。
金駿眉聽了一會兒耳機,皺著眉頭對阿俊說:“你設備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沒聲音啊。”
“不可能吧。”阿俊結果耳機,聽了一陣,然後微笑道:“沒問題,有聲音。”
金駿眉又拿過耳機聽,聽了一陣,還是沒聲音。就對阿俊說:“有什麼聲音,我怎麼沒聽見?”
阿俊說:“你得隨時集中精力,這會兒沒隔三五分鐘就會有一聲書頁翻動的聲音,得隨時注意,不然那一聲就過去了。”
金駿眉有點不相信,集中精力聽了一陣,果然在某個時間點上,聽到了一聲書頁翻動的聲音。
她有點泄氣:“這算怎麼回事啊。他們不聽廣播,不看電視的嗎?”
阿俊道:“凡是鋼鐵城邦的人去別處,都是不聽廣播不看電視的,這些是媒體,會教人學壞的。”
金駿眉撇嘴道:“胡說,程剛就什麼都幹。”
阿俊解釋道:“程剛不一樣,他等級高,而且以前立過不少功勳,而且這次是他最後的任務,幹完就可以移民了,因此待遇和對自己的要求不同。”
金駿眉想了想說:“不過能看書也不錯。”
阿俊道:“如果天天都看一本書,比如什麼第一執政最新文集什麼的,反而容易把腦子搞壞,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金駿眉嘆道:“還是有點可憐,活的沒有一點自我。”
阿俊笑道:“這倒不一定,他們還覺得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吶,不過倒也沒錯,每次風大妞那個老女人收租的時候啊……”
金駿眉見他又感慨起來,趕緊岔開說:“對了,我們在這裡竊聽,到底要聽什麼呢?”
阿俊說:“他們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在房間裡安裝竊聽器難度很大,所以只能用這種貼牆收音裝備,並且開始的時候幾乎找不到合適的房間,我只得通過關係,讓某個房間出了水電故障,這纔得到一個貼牆竊聽的機會,但隔壁不是軍官,只是三個普通的行動隊員,因此很難得到有價值的情報,可能只能在他們行動前竊聽到一點預警信息吧。”
金駿眉無趣地說:“說了這麼半天,原來就只有這麼點兒價值啊。”
阿俊正色道:“別覺得價值小,一分鐘的預警時間也許就是一條人命。”
金駿眉摘下耳機:“你說的沒錯,所以你來吧。”
阿俊笑呵呵的接過耳機說:“我來就我來,其實隔壁的人雖然無趣,但是還是能聽到很多有趣的聲音的,各種咳嗽聲,走動聲,偶爾的交談,去衛生間……”
金駿眉眉頭一皺嫌棄道:“變態。”
阿俊微笑了一下,不語。
金駿眉雖然覺得竊聽工作很無趣,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工作其實很辛苦,特別是被竊聽對象是幾個啞鈴的時候,面對著寂靜與寂寞,你還得打起精神,集中精力,不放過任何一絲絲細微的聲音,因爲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既然如此,金駿眉也不忍心阿俊一人勞累,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也會接替他一下。而被接替下來的阿俊其實也不能完全休息,他通過電話與外界聯繫,發佈方略或者求助,在這段時間裡,金駿眉徹底的瞭解了阿俊的工作狀態,原來這個傢伙在出於工作狀態的時候,不但特別靠譜,而且對自己近乎嚴苛,金駿眉很慶幸自己不是阿俊的學徒,不然只怕在這種嚴苛的要求下,絕對支撐不過一個星期。
就這樣,足足過了四天,金駿眉也逐漸理解了阿俊所說的“這件事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
沒錯,安靜的人也會發出自己所特有的聲音,隔壁的三個特工雖然話不多,但每晚都會相互交換思想,交流對《第一執政文集》的學習心得。有時似乎有頭目也會加入進來。但這個時間不長,最多半個小時。看得出,這支隊伍的凝聚性很強,軍官對部下的控制細緻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他們彼此之間也是有監督責任的,每次某人上廁所都會跟另外兩人先彙報了纔去……
“原來還有人是這樣生活的啊。”金駿眉不敢想象自己也能過這樣的生活,但是她又覺得這種生活條件下的士兵,必定是重命令,輕生死的戰鬥機器,而目前這種戰鬥機器在大都會至少有二十個,他們的目標也很明確,很可能就是衝著潘啄玉去的。
又是一個黎明,金駿眉的夜班,阿俊這幾天也很疲憊,此時正合衣躺在牀上。
金駿眉發現一個情況,今天,隔壁的三個鋼鐵特工起的比平時早,洗漱過後並沒有進行晨課,不知道在做什麼,總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金駿眉也緊張起來,按說這個時候該交班了,但是金駿眉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幾天的等待,可能就會在幾分鐘之後得到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金駿眉幾乎準備放棄的時候,隔壁忽然傳來幾聲敲門聲。
那不是一般的敲門,而是有節湊的,帶著摩爾斯電碼的敲擊聲。
房間裡立刻有了動靜,快捷的腳步聲來到門口,隨著一聲開門聲和關門聲,腳步聲就消失在了門外。
金駿眉立刻扔下耳機,對著阿俊喊道:“快起來,他們出門了!可能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