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無力反抗李凱和韓欣柔的欺凌,也無法回擊圍觀的人的指指點點。只能艱難地從地上起身,垂眸看著地面,筆直地向前走去。
我是期望這樣能脫離這個惡劣的包圍圈的。
但是對我抱以惡意的又何止李凱、韓欣柔兩個,還有一個人因爲最近事情繁多被我遺忘了。
“你們是不知道啊,李娟媽才騷呢!”這時郭向強衝了過來,滿臉油光紅得像頭仔豬,興奮地說道。
我頓時擡起了頭,怒視著郭向強,眼裡放出了怒火。
想要痛斥這個嚼舌根的流氓,但是我的餘光一觸及旁邊人的鄙夷,心頓時瑟縮了一下,冒出了一些苦意。
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郭向強看到我只瞪著他不敢反駁,頓時逞起了威風。
他討好地看著李凱,似乎淨想著在李凱跟前露臉,直接將我媽之前在村裡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李娟和她媽原本住我們村裡,她媽那時候就是個交際花,跟這個男的牽扯跟那個男的勾搭上,十分地不知檢點。”
我攥緊了手,死死地盯著郭向強,眼眶一時有些泛紅。
“不光如此,李娟她媽還勾引我爸,破壞別人家庭!”
“什麼?!”
頓時,羣衆起了一片譁然,泛起了一陣議論。
我的脣瓣哆嗦著,我轉身想要離開,那些圍觀的人卻自發性地攔住了我的路,嘲諷議論傾盆而至。
“李娟她媽真的那麼不要臉啊……”
“有這樣一個媽,她這麼不知廉恥不是天生的嗎?”
“當小三當得這麼理直氣壯,可真是不多見哦!”
身處在這種言語酷刑中,我腦袋嗡地一下發出轟鳴,一片白光在腦中乍開。
當郭向強初來到我們班級的時候,我還十分擔心他會四處亂說我和我媽的事情。
但是那時有鄭新光和陳年默幫我,郭向強收斂了些,接著又發生了很多事,我就漸漸放鬆了警惕。
甚至有些鴕鳥似的想郭向強永遠也不會搬弄是非。
但是,現在郭向強不僅說了,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直白地將我媽的那些事情一件件抖落出來。
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他們投過來的視線帶著最冰冷的惡意,他們嘴裡說出的話語浸著最濃烈的毒液。
我媽在他們嘴裡變得妖魔化,我的身子一陣發顫,從沒有感覺如此地卑微著。
張開嘴想要辯駁什麼,一想到許衛國,到嘴邊的話語突然就變得無力起來。
我的腦袋埋得越發地低了。
退無可退,我就像狂風暴雨裡的一葉扁舟,被打得步履維艱。
“你媽就是個妓女!”
“有這樣的妓女媽,你以後肯定也是個**!”
童年時的噩夢一下重回,許久之前,我也是被人這麼戳著脊樑骨罵的。
我瞪大了雙眼,眼中水霧升騰,我一下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處在童年的陰影中,還是現實的酷刑中。
恍神間,我被韓欣柔一把推倒在地。
“有你這種同學真是我們的恥辱!”
身上傳來了劇烈的痛楚,那些人圍繞在我身旁,對我大加議論,用言語和身體踐踏著我,層層重壓之下,我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正在這時,下課鈴聲響起。
我灰暗的眸中微微閃爍起一些希冀,心想,終於可以結束了。
“你看看她,現在這樣像不像一條蛆???”
“哈哈哈哈……”
但是,他們卻始終沒有散去。
李凱說葷吐髒侮辱著,韓欣柔見縫插針地諷刺著,郭向強連聲附和著,圍觀的人爆發出一陣陣嘲笑……
我抱著頭,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
心中悽惶無助,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能來拯救我了。
與其說那些辱罵讓我難受,倒不如說他們將血淋淋的現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我無地自容。
這些天的種種遭遇,讓我卑微到骨子裡。
連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更遑論這些本就對於我有著偏見的同學了。
到最後,是方誌文幫我解了圍。
他走了過來,沉聲說道:“到我們班上體育課了,老師讓你們趕快離開操場?!?
所有人俱是一愣,看快要到上課時間,才撇著嘴意猶未盡地離開了操場。
我狼狽地留在原地,像是被衆人丟棄的垃圾一樣。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對於我的校園暴力,終於結束了。
“謝謝你,方誌文?!蔽疫┝诉┍亲?,悶聲向他道著謝,然後吃力地起身。
方誌文看著我,對於接受我的感謝卻是有些不情願。
他說道:“如果不是鄭新光交代我在學校照顧好你,你就是被打死我也不會管的?!?
我一怔,垂下眼睫,心情一時十分複雜。
誤會重重,曾經的朋友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於我的理解。
鄭新光對於學校中的事情也不是全然未知,他又是以什麼心態拜託方誌文保護我的呢?
這時,方誌文眼尖地看到我手背上被踩的紅印,沒好脾氣地問我道:“你要不要去醫務室?”
我下意識往手上看去,才意識到方纔我跌倒在地,手被人踩了幾下。
一陣陣辛辣的痛楚傳來,我卻縮起了手,搖搖頭,推辭道:“我沒事。”
方誌文蹙眉看了我稍許,稍後開口說道:“鄭新光看到以後會擔心。”
我抿了下脣,想到在醫院養傷的鄭新光,這才答應了下來。
在去醫務室的路上,方誌文放慢了腳步,估計因爲我和他之間的隔閡實在太大,我們一路靜默無言。
走到一半的時候,方誌文突然冒出一句:“我真搞不懂鄭新光到底喜歡你什麼?!?
我一直垂著頭,聽到這話也只是有些怔愣,沒有回答。
方誌文繼續說道:“我從你這感受不到一點對鄭新光的在乎。”
對此,我只是沉默。
我自己的事情都弄得亂七八糟,更無法去奢談自己如何對鄭新光在乎了。
看到我悶葫蘆盛藥的樣子,方誌文冷哼一聲,索性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把我送到醫務室門口,就說道:“我回去上課了?!?
說完,他一點多餘的目光都不在我身上停留,徑直離去。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低垂下眼睫,輕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