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實,唐宋的面前是大辦公桌,落地大窗戶里是籠罩在小雪里的灰色建筑,頗有冬日寂寥的氛圍,嚴洛一張黑臉就出現在這兩者之間,陰沉極了。
唐宋從沒這么得意過:“所以啊,結局你真是想都想不到啊!她立馬就對那個保安沒興趣了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好?”
嚴洛瞪了他一眼,顯然心情很不爽,很不爽,恨不得穿越時空飛到那個場景里,把這兩個人暴打一頓。
唐宋笑的合不攏嘴,他達到了最終目的,拍拍屁股就準備走人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哈。”
他果然是故意的,嚴洛早就想送他走了,不過是一腳踹上去,把他踢飛。
唐宋走到門口還轉過頭來,假惺惺的說:“對了,祝你新年快樂啊!因為桃夭很快樂,所以我也希望你快樂……額……”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落聲響起,就演變成了嘩啦啦的碎片落地聲。原來是門口的小花瓶倒落了下來,剛好碎在唐宋的腳邊,截住了他的話語。他僵硬著身子,余光似乎瞟到嚴洛手中拿著什么東西,正準備再次朝這里射過來。
什么東西啊?難道是彈弓?誰會在辦公室里藏彈弓啊!十二歲的小孩嗎?
也許是飛鏢高手呢……唐宋抬高腳邁了出去,想到這種可能性立馬腳底抹油跑了。
他跑了以后,似乎門邊的花瓶都挨個碎了,乒乒乓乓的,一個接著一個。
仿佛那就是嚴洛瞄準的目標一樣……
新年才過了一半,人們還沉浸在歡快的節日的氣氛中,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尤其這幾個為情所困的男男女女,更是心思不明,在一張被命運交織的情網里浮浮沉沉,不知道情歸何處。自己要去往何方……
南城因為靠南又暖和,跟北邊的市中心的寒冷不同,反而呈現一片綠油油的生機盎然。等到大年初五的時候,就有集市和菜場熱熱鬧鬧的了。
在這片小區里過著寧靜卻不枯燥生活的桃夭,依然該吃吃,該睡睡,偶爾還去李嬸家串個門,調戲一下狗蛋。當然最多的就是看看光碟和書,學習怎么胎教和保養,定期去找醫生護理一下。
已經沒有什么比肚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了,已經沒有什么東西能影響她的情緒,攪亂她的心神了。只是偶爾收到唐宋寄來的吃食和明信片,會忍不住感慨唏噓一下。
那天江水白茫,蘆葦和蒿草都被染上了一層霜……桃夭張口就能哈出白氣,唐宋卻不嫌不怨地陪她坐在臟泥土里,笨拙的說著很普通……但卻十分動人的話。
他也許是真心在關心她的吧……這時候反倒不摻雜一絲雜質了。
原來時間竟真的能改變一切,只要你堅持下去。以桃夭對唐宋心性的理解,這于他是何其困難,又是何其大的變化!
用他自己的話說,確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桃夭從沒想過她也會有朋友為關心她而追來,即使是曾經最親近的吳沫沫,也可能正因為困在西伯利亞而斷了聯系。
對于此,桃夭是感恩的,是高興的。
只是他們還能是好朋友嗎?在經歷了那么多是是非非風風雨雨和糾糾纏纏之后?
他們之間還有不明的情愫嗎?
桃夭嘆口氣,輕輕開了一點窗。冷風微微拂面的感覺讓她的腦筋清楚了一些。
說實話,她并不是沒有感覺。曾經遙遙喜歡了那么久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說沒感覺就沒感覺了呢?
只是他來得太晚……桃夭又有了孩子,覺得自己應該變得更成熟了。
他改變的剛好,是桃夭想要的……只是太晚太晚了。
晚到她明了了一切,有了自己的希望與志愿以后。
桃夭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也許沒有鎂光燈的閃耀,也沒有環保公司的業績
與榮耀。但是她卻十分釋懷。
錢并不那么重要,她可以自己賺,甚至省著一點花就足夠她將孩子養大成人。只是對比以前的生活,要很節省很節省才行……
不能買名牌化妝品,不能買名牌衣服名牌表,更不能開車住豪宅那么奢侈,甚至每日的飯前都要精打細算一下。
但是她卻堅定不移。
“自己的生活要自己選……我想要找一個愛我的人,不會背叛我的人,讓我看著他就能高興地笑起來,心里暖暖的人。我再不會因誰而動搖,我想變得很快樂很快樂,不僅是為了孩子……也是為了自己。”窗外的風輕輕拂動她的發,桃夭的臉顯得有些蒼白,眼神卻溫潤動人,“我跟唐宋有間隙卻沒有仇恨,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如果非要說點什么,我對他頂多是一種不甘心吧。想著為什么不是自己,為什么獲得幸福的不能是我?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縱然他在不久的將來會愛上我,又有什么用呢?他來的太晚了,我不會等他。既然之前沒有選擇跟林妹妹一爭高下,而是成全他們,現在我也不會爭。”
桃夭覺得有些冷,輕輕關上了窗戶,喃喃道:“原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身邊有趙蓉和林妹妹,我自認沒有那個大度和胸襟去包容,也別想她們能跟我和睦共處,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回頭委屈自己。我和他……終究是連朋友都做不了的啊……”
夜深露重,冬天在帶來一個大冰殼的同時,也在一點一點被春天的氣息所融化,龜裂。
只是因為春天太短暫,又不似花開滿夏那樣招搖,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其實它已經悄悄到來。
一轉眼,桃夭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有兩個月了,腹部還是一點隆起的痕跡都沒有。這讓急性子的人有些受不了:“會不會是沒懷上啊?真的懷上了嗎?不對啊……沒懷上醫生不可能讓我安胎啊!我這個蠢貨!”
今天天氣晴朗,桃夭敲敲頭,提著菜籃子出門,自言自語:“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到時候挺著一個大肚子連買菜都不方便……如果真的鼓起來太明顯,又影響美觀,我看我要攢些錢請個保姆了……”
菜市場在街鎮的中心,那里倒是修的像個城市中心了,繁華的車水馬龍。只是離的遠,往往要桃夭走很久才能到。她今日穿一件普通的白色毛衣衫搭天藍牛仔褲,戴著一個簡單的墨鏡,看著十分素凈,就算沒有高跟鞋,也一樣憑著一米七五的身高傲視群雄。由于臉蛋白皙,身材姣好,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唉,以前姐姐可是非高檔雜志不上的!現在這身行頭也就只能當當淘寶模特了。”她環顧一周,擁擠在身邊的全是穿著勞動服的大媽大爺,偶爾路過的幾個年輕人打扮地再時尚也被她的氣勢比下去了,簡直鶴立雞群。
“不過在這種窮鄉僻壤,淘寶模特也夠他們看了,嗯嗯對。”
桃夭說著就感覺自己是這里最大的一朵嬌花一樣,綻放了,一頭扎進熙熙攘攘的人群——菜市場的懷抱。因為全身心都投入到自戀上,絲毫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小跑車從街角轉過來,偷偷地跟在她后面……
桃夭奔入菜場,享受到的不止是擁擠嘈雜的環境,還有各種有特色的混雜在一起的氣味。魚腥味,肉味,各種蔬菜泥土的芳香迎面撲來,那酸爽!簡直不敢置信!她穩住了自己,面不改色地說道:“這有什么困難,這有什么稀奇!娘能面不改色,孩兒也堅挺!”
話剛說完,就立馬跟一旁的賣菜大嬸講起價格來:“嬸兒啊!這菠菜三塊八一斤也太貴了!給便宜點唄!”
“哎喲!楊姑娘這么漂亮怎么還跟嬸兒講價呢!”瘦大媽黑黑的,頗為嫌棄她的模樣:穿這么體面還講價,剝削農民,實在是沒人性啊。
穿的體面是因為人家身材好,裹一層抹布都
好看啊!跟這便宜的衣服可沒關系!桃夭眨著長睫毛,擺了一個好看的pose:“哎呀嬸啊!漂亮是一回事,講價又是一回事啊!三塊八也太貴了,至少把零頭去了唄!”
“三塊八我才賺四毛,賣給你三塊還要虧本四毛咧!”大神露出一口黃牙,一臉痛心的樣子。
“不會虧本的啦!怎么會虧本呢!嬸兒就住在下坡嘛!蔬菜賣不掉還不是要爛在地里……”
她們你一言我一句正在爭執的時候,門口的那輛黑色的小跑車也打開了車門,從里面走出了一個跟這里的畫風格格不入的人。
說格格不入,是因為這男人跟桃夭一樣,穿的休閑時尚又閑適,一點也不像來菜市肉鋪魚場買菜的,反而像是要去逛大超市的。
來者正是嚴洛,他遠遠地看著前面正在為八毛錢吵的不可開交的桃夭出神,耳朵里卻是亂糟糟的。桃夭的尖叫聲有,亂七八糟的叫賣聲也有。
“只是為了八毛錢,至于嗎?”嚴洛看桃夭爭取到了賣菠菜大嬸的八毛錢之后,又跟舉著刀的肉鋪老板娘吵了起來。
“哎呀哎呀!就是你!虧本啦!虧本啦!不要再來啦!”肉店老板娘看到桃夭就直接趕人了。
這實在讓桃夭太痛心!
“哎呀,大娘看你說的,我每次都來照顧你生意呢!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呢!”桃夭笑瞇瞇的,也不顧那個大娘舉著長長切肉刀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這個豬肉的價格波動也太大了啊,就不能按照原來的價格給人家嗎!人家只是想多要一根排骨而已啦!”
“什么波動不波動的!今天就是這個價!空骨頭已經很便宜了!不能白送!”老板娘是粗人,說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話,只得雙手拿著刀揮舞,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那不都是骨頭嘛!又沒什么用!上面都沒貼著兩塊肉,送啦送啦!”
“那……那……那,里,里里面還有髓……髓,補……補,補的。不,不不能白送!”粗壯的老板也從肉鋪里走了出來,舉著一把菜刀和老板娘一同和桃夭理論了起來。他雖然是個結巴,但是還是有自己堅持的底價。
“雖然看著那么大一根,敲碎了也沒多少啦,扔給大狗都不愿意啃呢!”桃夭舔舔嘴,表示她自己就很想啃。心理素質好啊,絲毫不在意老板娘和老板二人組成的舞刀組,兩人把刀舞的密不透風,她自據理力爭!
他們這邊還在協商,站的遠遠的嚴洛卻看到桃夭在刀光劍影中躲來閃去,就只為了討一根肉骨頭,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竟窮到了這地步?她竟厚顏到了這地步?
切肉的長刀和寬厚大菜刀齊齊飛舞,嚴洛眨了眨眼,都不禁有些擔憂起刀下的女人來。
誰知道最后……她竟還是討到了那根肉骨頭,而且還扭著步子,心情很好的走出了菜場,向著另一邊的大超市奔去了。
嚴洛緊跟其后,默默跟著。
事實上,他心里還有點糾結。不尋桃夭的時候糾結,尋到了更糾結……看著她為八毛錢和肉骨頭費勁了唾沫,原本就沒什么好的形象,更是一路急轉直下,跌到掉粉了。
現在的桃夭,如果重回娛樂圈,恐怕要歸為媽媽桑那類吧……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嚴洛嘖嘖嘆道,本來應該是幸災樂禍的心情,此刻卻高興不起來。甚至可以說……有點不爽。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條件,她為什么不但不痛哭流涕,還邁著輕快的步伐,哼著走調的曲子,高興地臉上都盛開了菊花?比鎂光燈打在臉上還要燦爛。
又什么可高興的?
一想到她很快樂高興嚴洛就不爽,因為他很不高興,憑什么桃夭卻可以這么高興。
難道是買來做給小保安吃的?
嚴洛更不高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