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回國的事宜安排得很到位, 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事情發(fā)生。不過偶爾黎星刻目光觸及到某個人身上的時候都會出現(xiàn)片刻的異常。對方在前方,目光不曾偏移半分,黎星刻只能在后看著她完全將他完全從視線之中屏蔽。
他僅僅只能站在遠處看著, 握緊的拳頭都不禁顫抖。但是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站在這里而已了。
然后看看那一群人一同陸續(xù)路過自己面前, 只能低下頭去看著那抹深色的衣裾從眼前滑過, 沒有絲毫停頓, 頭也不回的從視線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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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麗華漸漸對自己的應(yīng)該做的事情上手了,于是這一天蔣麗華學著自家姐姐小心的端著架勢一直挨到了最后。當所有事物忙完之后,留在朱禁城之中一同吃過了晚飯后, 依舊是有著嚴申教導(dǎo),笙歌陪同著完成了當天的功課。
因時靠在窗邊坐著的笙歌拿了本古書在慢慢的翻, 兩個小時過得很快。當某只小動物天子爬上軟榻撲到她懷里的時候, 后來已經(jīng)在閉目養(yǎng)神的笙歌睜開眼來對上一雙和自己相同暗朱色的眼睛, 不禁勾起笑容縱容的抬手摸了摸蔣麗華的腦袋,“怎么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嗎?”
蔣麗華賴在笙歌懷里抬頭, 有些撒嬌樣的認真回答:“嚴學士還多拖了一刻呢!”
“哦?”這讓笙歌起了逗弄的心思,替蔣麗華順了順頭發(fā),“是不是嚴學士覺得你學得太慢了?”
于是某個小動物不滿的鼓了臉,“才沒有!”
笙歌的心情越發(fā)的好起來,她準備起身, 蔣麗華忙成身坐起來。伸手去牽了自家的小丫頭下了軟榻, 蔣麗華扭著頭看笙歌, 又看了看已經(jīng)等在一邊的宮人, “姐, 我今天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笙歌失笑,“你都多大了。”
蔣麗華著急起來, “快十三了,都還沒到呢!”
“……”
小丫頭見笙歌不回答,便拌可憐扯著自家姐姐的袖子,一雙眼睛閃啊閃的滿是期待。這讓笙歌笑得越發(fā)柔和,——看來她好像沒有辦法拒絕了啊。
面對這么一雙閃亮的星星眼,她真的是沒法說出拒絕了,“好,答應(yīng)你。”縱容的摸摸小動物的腦袋,笙歌笑著應(yīng)下。而要求得到滿足的蔣麗華愉快的語調(diào)上揚,“那事情處理好了就快過來。”
順著蔣麗華的目光看了看在剛才走上來有話要說樣的明熏,這讓笙歌有些欣慰的心說小丫頭的觀察能力進步了許多,以前的話……這種事情她大概不會觀察到的。
“恩 ,好。”
像是揉小貓一樣揉揉蔣麗華的額發(fā),而后抄著手目送著蔣麗華走出自己的視線,這才轉(zhuǎn)身向明熏,平靜的開口詢問,“出了什么事,明姨。”
明熏略一躬身,簡短的答,“是。夫人在剛才已經(jīng)到達京上了。現(xiàn)在正在家中。”
聞言,笙歌皺起眉頭來,并不著急說話。沉默維持一陣兒,屋子里的氣氛像是軟綿綿的棉花,不論如何只要無人說話,便什么都打不破這窒人的沉默。笙歌最終頗為無力的扶額,幽幽的問,“母親可說了什么?”
“夫人希望您明日抽出些時間回去一趟。”
“……”
笙歌再一次沉默窒言,對于自家一直在杭州不太會走動的母親為什么會突然過來,她心里大概有數(shù),但是如果要應(yīng)付起來總是會覺得頭疼。左手握了握拳,笙歌終是無奈的應(yīng)聲,“我明早會過去。”
“……老奴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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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麗華換了睡衣一溜煙跑了過來,掀開被子就縮進了被窩里。一個勁兒的往笙歌身邊擠過去,無奈之下,笙歌只好抬手替她掖好被子。
宮人在一邊燃上安神香,調(diào)暗了燈光后默默退離。
蔣麗華露出個腦袋看著黑漆漆的宮室,翻了個身抱緊還坐靠著看書的姐姐,“以前一個人睡在這里的時候,總覺得好恐怖。姐,你以前都不會覺得怕嗎?”
笙歌挪了挪目光瞧她,后略思考了下干脆地答,“沒有。”
當然,是沒有的。這里是紫禁城,她不用擔心晚上突然竄進來個意圖不軌的人,而她從不信鬼神之說,也就無所謂鬼怪之談。而且……當時也不只是她一個人在宮室里。
“嗯……姐啊——”
聽到這樣的回答有點小沮喪,于是蔣麗華又把話題岔開一點,笙歌應(yīng)了一聲表示她繼續(xù)說:“那——你什么時候才會嫁給星刻啊?”
“……”——為什么會說到這個問題啊!
笙歌窒了一下,又自然的問,“為什么會操心起這個問題?”
“難道姐你不愿意嗎?”蔣麗華立刻糾結(jié)了起來,她是好不容易才愿意讓出姐姐的,如果姐姐不愿意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不讓了呢?可是這樣的話……恩,她糾結(jié)了。
笙歌自若的將書頁又翻了一頁,突然將這個話題斬殺掉,“睡吧,你明天可不能賴床。”
“哦。”
聞言,蔣麗華聽話的閉了眼,但是她還是不放棄的問,“姐,如果星刻求親的話,你會答應(yīng)吧?”
“怎么,很希望我答應(yīng)嗎?”
“恩,很希望啊。如果姐一定要嫁的話,只有星刻配得上呀。”
“……”
笙歌沒有繼續(xù)回話。拱了拱身子,蔣麗華打了個呵欠強撐著不睡過去。
“麗華,你相信我嘛?”將手里的書合上,平躺進被子里,笙歌突然發(fā)問,同時無奈的由著蔣麗華湊過來像是八爪魚一樣扒住自己,拍了拍她后背問,“不論出了什么事情,都會相信我嗎?”
“恩,都會相信的。”蔣麗華在笙歌懷里蹭了蹭,糯聲卻堅定地回,“不論出了什么事,別人說了什么,我都相信姐的。”
“那,過段時間,不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怕,相信我不會讓你出事,知道嗎?”
“恩。”
“……乖,睡吧。”
笙歌閉上眼,想起嚴申今日對自己說的話,他說——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
余忠留下的那些東西,這一次定要收尾切去。
過往的一切如同潮水一樣涌來,帶著迫人的氣勢,毫不猶豫的將笙歌單薄的身影吞噬。她本能的伸出手去向面前閃過一張張焦急的臉想要求救,卻發(fā)現(xiàn)最后停在面前的是黎星刻的臉。笙歌看著臉上帶了些無措與難過,同時縮手。指尖與對方的堪堪擦過,然后他什么都沒能抓住。
看著黎星刻同樣無措的頓在原地,無奈得到收手,目光平靜的望下來。一瞬間,心上如被在在尖石上猛得一劃,首先是一麻,而后痛感襲來,全身顫抖。
——你我之間隔著的是越不過的天塹。若我這般狠絕的想要自私的拉著你一同下地獄去,卻突然醒悟過來,對于你而言,我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
耳邊鐘聲響起,夢境被砸碎,笙歌漸漸醒過來。
明熏見她睜眼忙走上去。
有點頭暈乏力的笙歌抬手捂眼,向明熏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
“已經(jīng)九點多了。”明熏輕聲地回。
——哎?看這個樣子,今天賴床的不是那個小丫頭,而是自己了。
這真的不是件常見的事情……或者說是很反常的事。
為此笙歌皺了皺眉頭,不過沒有多想什么。她身體越發(fā)不好,精力不比從前也沒辦法。
掀了被子下床,沒有多耽擱,笙歌簡潔的說:“那么一會兒就直接先回去見母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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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大宅一如既往的安靜。
笙歌今天破天荒的乘車來。車子無聲無息的開進了院里,而笙歌一下車就干嘔起來。因著沒吃早飯,她現(xiàn)在是什么也吐不出來。
——嗯,看來自己暈交通工具的毛病是沒有救治的可能了。
她這么想著,順著明熏扶著她的力道站起來。
笙歌側(cè)了側(cè)頭,“母親現(xiàn)在在哪里?”
“夫人在粼水榭。”邊上的小廝答了一句,簡單明了。
“知道了。”將手收回垂在身側(cè),笙歌斜側(cè)了目光,“不用跟來。”
明熏束了手退到一邊,一眾家仆同樣的在她身后,然只有她一人答,“老奴明白。”
……
蔣宅中的部分布局比較類似于江南的風格,比如這方水榭。然這里畢竟不同于江南的氣候,水榭里面加保暖的設(shè)置。
蔣夫人坐在屋里,聽到腳步聲靠近。在笙歌敲門之前便開口,“笙歌嗎?進來吧。”
笙歌依言推門,看著屋內(nèi)端坐著的面容有一半隱在陰影中的女人,垂了眼緩步走過去,而后在她身邊落座,頭枕在女人的膝蓋上,瞌上眼睫毛顫了顫。而后她低聲的喚:“母親——”
“近來身體怎么樣?”蔣夫人的聲音有些輕抖,笙歌喚的一聲母親讓她心里為之一痛,當初就不應(yīng)同意……不然……不然自己女兒的身體也不會變成這樣。
“總是好些了。”笙歌依舊慢聲的回,語調(diào)放下了平日里全部的架子。
“你知道母親是為什么來的嗎?”蔣夫人并不羅嗦,話鋒一轉(zhuǎn)便直白卻平緩的轉(zhuǎn)入了正題。
“知道。”笙歌坐起來,點頭應(yīng)。
蔣夫人好脾氣的略作退讓,“你先說說看你的決定。”
笙歌垂下眼沉默了一陣,而后回,“女兒……準備當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