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爲顏元醫治花了近半夜,等他走出房時,顏元的人迫切地問道:“黃島主,殿下如何?”
“她心緒大亂,是走火入魔之相。”黃藥師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顏元還好好的,是在看到他這一張臉後纔會心緒大亂,走火入魔。
“怎會?殿下自幼隨天龍寺的高僧修煉,天龍寺的方丈亦曾多次誇讚殿下心性堅韌,非常人可動,怎麼會心緒大亂?”一番話道出,更叫黃藥師詫異非凡。心性堅韌之人,確實難以走火入魔,黃藥師目光幽深……
“殿下可有性命之憂?”這纔是重點啊!
黃藥師道:“有我出手豈有讓她死的道理。她已內力盡失!”
人沒死,煉了多年的內功沒了,這是好事兒嗎?顏元的人看了一眼黃藥師,黃藥師卻連眼皮都沒擡下,反而衝著他的兩個徒弟叫道:“跟我來!”
梅超風陸乘風就像鵪鶉一樣乖乖地跟上……
黃藥師坐著,黃蓉站在他的左側,下頭的梅超風與陸乘風還有陸乘風之子陸冠英都跪著。
“看看你,仿效桃花島,形似而神不似,隨意能叫人闖入!”黃藥師劈頭就一陣大罵,陸乘風戰戰兢兢的,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爹爹,陸師兄也是想念桃花島,這才仿造桃花島建下了歸雲莊。”黃蓉幫著說了幾句好話,黃藥師的臉色這纔好些。看向陸乘風身後的陸冠英,“他是你兒子?”
陸乘風連忙道:“是的師傅!”
“嗯,過來。”黃藥師如此說,陸乘風連忙給陸冠英使個眼色,陸冠英上前幾步,黃藥師突然運功落在陸冠英的身上,陸乘風臉色大變,黃藥師一用力,陸冠英被逼得倒退幾步,卻是無恙,陸乘風心中大定,陸冠英再次在陸乘風的身後跪下,黃藥師看著陸乘風道:“你很好,沒有教他桃花島的功夫。”
“弟子未得師傅之命,不敢私傳武功。”陸乘風笑著說。
“他是拜在仙霞派的門下?”
“正是,弟子不曾授他武藝,便讓他拜入了仙霞派枯木大師的門下。”
黃藥師挑了挑眉,“枯木那些微薄的武功,連給我們桃花島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從今日起,你便授他武功,日後我會親自考較。”
陸乘風大喜,“還不快謝過祖師爺。”
“謝祖師爺。”陸冠英叩首謝恩。黃藥師從袖中拿出一本書,丟到陸乘風的面前,那紙薄無量,比之厚重之物更費功力,卻被黃藥師如此輕鬆地送到陸乘風的掌上。上面正是寫著旋風掃葉腿法。黃藥師道:“這套腿法,與我早年所創的腿法已大不相同,雖然招數是一樣,你每天根據功法打坐練功,五六年後,自不必再扶拐行走。你腿上的殘疾是治不好了,下盤的武功也不能再練,可是根據我的功訣去練,跟常人一般慢慢行走卻是不難。”
乘風更喜,連忙道謝,“謝謝師傅。”
黃蓉衝著黃藥師大聲說著,爹爹真好!
黃藥師寵溺地看了她一眼,轉向梅超風時,滿是厲色,超風。看看你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梅超風連聲道:“師傅,超風罪該萬死。超風知道,與玄風師兄犯下的錯誤,都不可彌補,所以懇請師傅就讓超風以死謝罪!”
黃藥師起身走到梅超風的身後,在梅超風的背上輕輕一按,梅超風大驚失色,“師傅,弟子知道錯了。墾求師傅將弟子立刻處死,也免了附骨針的苦刑。”黃藥師尚未出聲,梅超風運起九陰白骨爪,喊了一聲徒兒不孝,就要往自己頭上招呼去,黃藥師眼明手快,一指指彈神功便將她的掌式打散,梅超風跪直了身子再喚一聲師傅。黃藥師道:“急什麼,要死還不容易。”
梅超風再喚一聲師傅。黃藥師道:“附骨針的藥性,一年之後方纔發作,一年之內,你去辦三件事,辦好了,到桃花島來找我,我幫你拔針。”
“師傅,就算是赴湯蹈火,弟子也再所不辭。”
“你知道我叫你去作什麼嗎?答應得那麼快!”黃藥師站直了身子,伸出手指,“第一,九陰真經你偷走了,還來!”
“師傅,九陰真經遺失了,正在外頭那叫郭靖的小子手上,弟子此次追來亦是爲了追回九陰真經。”梅超風這是立馬就把郭靖給賣了,黃藥師道:“那小子還能從你身上搶得九陰真經?”
“纔不是靖哥哥從梅師姐那兒搶的,而是那個什麼公主給的靖哥哥的。”事關郭靖,黃蓉趕緊地說好話。黃藥師皺了皺眉,卻依然地說道:“九陰真經是你丟失的,給我找回來,要是給人看過,把人給殺了,一個人看過,你殺一個,一百個人看過,殺一百個,你若殺了九十九個,也不必回來見我。”
“是,師傅!”梅超風沒有絲毫猶豫地應下,門外聽著的江南六怪神情詭異,妙手書生罵道:“人稱東邪,這黃老邪還真是邪門。”
“你曲、陸、武、馮四位師兄弟,爲你所累,你去把他們都找來,送到歸雲莊來居住,這是第二件事。”黃藥師淡淡地說,陸乘風接話道:“師傅,徒兒收到消息,武師弟已不在人世。”
黃藥師一聲輕嘆,“如此,你便去尋得眠風的家人。”
“是!”梅超風應下,“徒兒曾見過曲師兄,曲師兄還曾救過小師妹,且與那位大理公主關係非淺,徒兒會盡快尋回曲師兄的。
這又跟顏元扯上關係了,頓了頓黃藥師接著說,“九陰真經是你自己拿去的,裡面的功夫我沒叫你練,可你練了,你該知道要怎麼做。這是第三件。”
梅超風毫不猶豫地道:“待這兩件事情完成之後,弟子定當廢去九陰白骨爪及摧心掌的功夫。”如此的乾脆利落,讓黃藥師欣慰,黃蓉卻道:“爹爹,你這不是讓梅師姐自斷雙臂嗎?”
“多謝師妹,能得師傅原諒已是萬幸,就算讓超風一條命,超風也是無怨無悔。”梅超風笑得很開心,黃蓉見此亦只能無語,黃藥師道:“那麼你該如何了?”
該如何,九陰真經就在郭靖身上,此時不拿回來待要何時。“徒兒這就去奪回九陰真經。再殺了郭靖爲師兄報仇!”
“爹爹!”黃蓉瞪大眼睛,她知能叫梅超風改主意的只有黃藥師,可黃藥師卻是冷笑了一聲,根本不理黃蓉的嬌嗔!
然而一到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的顏元正問著郭靖要那人皮九陰真經,郭靖乖乖的就拿出來交到了顏元的手上,顏元開口道:“我有一藥可續骨,有一法可治她雙眼,以此換這九陰真經,跟這傻小子的一條命,你換不換?”
集體石化了,梅超風最先反應過來道:“你之前明明已經說過了,只要我行善,你便治好我的雙眼,還說過不會攔著我殺郭靖爲夫報仇,如今你何以出爾反爾。”
“我說過不攔你,我現在也未曾攔你,我只能在跟你師傅談個交易而已。對了,曲靈風跟馮默風的命都是我救的,曲靈風的腿被我治好了,可馮默風還沒有。陸莊主與我有恩,治他雙腿的藥我會雙手奉上。”說到這兒就夠明白的了,得看在黃藥師的眼裡,究竟是九陰真經重要,還是他的那些徒弟更重要。
黃蓉偷偷打量了黃藥師的神色,黃藥師的臉色冷得可怕,語氣極其不善,“你要跟我談交易,就爲了護著這傻小子?”
“護?談不上。九陰真經是我給的郭靖,因此叫你要了他的命非我本意,人活一生,無愧於心罷了。”顏元坦坦蕩蕩地說破,黃藥師的臉色好看了許多,“你如今走火入魔,內力盡失,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憑什麼跟我談交易?”
“那你只管試試!”顏元眉宇盡顯孤傲冷然,無畏無懼,如此凜然之氣,似是照亮了一片晦暗不明的天地,叫人心存敬畏。郭靖卻已迫切地上前道:“黃島主,九陰真經只有我看過,你要殺要剮郭靖絕無半句怨言。段姑娘,段姑娘不必記掛在心,都是郭靖自己貪心,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禍,卻是與姑娘無關,姑娘不必護著郭靖!”
“靖哥哥!”好不容易黃藥師的注意力轉到了顏元的身上,這會兒郭靖又自己跳出來找死,黃蓉都快急成馬蜂窩了。
然後,只見顏元直接將手中的人皮九陰真經握在手中,轉瞬間,九陰真經化爲了灰燼。“好了,眼下九陰真經的下半卷只有郭靖一人知曉,殺了他,九陰真經就此失傳!”
靠!這麼直接粗暴的手段,叫在場的人再次驚呆了,倒是楊康先喚了一聲師傅!
顏元一記利目掃了過去,看得楊康陣陣膽顫心驚,“怎麼,覺得我把這九陰真經給了郭靖沒給你,心中不憤?見我毀了這九陰真經,你不舒服?”
楊康的心思叫顏元直接道破,立刻跪下了,“師傅,師傅……”
他想要解釋說沒有,可在顏元的利目之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顏元目光如炬,冷笑道:“楊康,是不是你永遠不懂得滿足兩個字?是不是你永遠都只會看到別人的好,就永遠瞧不見你自己擁有的?”
“徒兒沒有!”楊康立刻反駁。顏元道:“沒有嗎?我教你的北冥神功不好嗎?我教你的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不好嗎?不過是半部殘缺的九陰真經而已,你想與梅超風一般習那九陰真經,若是,你只管開口,我雖動不了內力,要廢了我給你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一番話如當頭棒喝,楊康整個人俯首在地,“弟子絕無此意!”
“有沒有的,我看得清楚。我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你想不明白爲什麼是吧?我收你當弟子,授你武功絕學,你也想不明白是吧?楊康,我教了你那麼多,你爲何卻從來沒想過,你自己有什麼是值得我來算計的。”顏元顯然是受刺激大發了,楊康那不舒服她毀了九陰真經的樣子,將她心中的那股火完全點著了。
楊康整個人都傻了,他是想不明白,連他自己的父母都沒有多過的管過他,顏元待他的態度,告訴他身世,教他武功,這些都讓楊康想不明白爲什麼。
“你覺得自己很苦,很可憐。聽說過我的身世嗎?”顏元漸漸變得平靜了,目光灼灼地盯著楊康,“我的父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出家了,他拋下了大理的萬里江山,拋下了愛他的妻子,年幼的兒女,就因爲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一個給他戴了一頂好大綠帽子的女人。南帝想來聽說過的人不少吧。”
“天下五絕之一,但有耳聞!”說話是江南六怪之一的妙手書生。
顏元道:“是啊,我的生父正是南帝段王爺。於你們眼中他是一代武俠高手,但於我,他什麼都不是。一個男人,爲帝王者棄百姓於不顧,爲夫不盡其責,爲父棄於子女,這般的人……”
“因他爲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出家。我皇兄繼任大理國皇帝,彼此不過十一歲,主少國疑,不過半年,我二叔與金人合作逼宮,我與母親於宮中不知前朝之事,大理皇宮血流成河,我被人灌下毒藥,是幾個宮人拼死相護將我送到了天龍寺,我才保住了一命。而後大理國中不平,朝臣欺我們兄妹年幼,百姓多災。我身中之劇毒只能以內力壓制,無人可解,臣子欺上瞞下,又逢天災人禍,那個時候我們兄妹也跟著百姓啃樹皮,你知道那種絕望是什麼樣子的嗎?好些的百姓險食人肉,我們爲了讓百姓能夠活下去,我幼時隨著二哥往來於宋金之地,費盡心思拼盡了性命,只爲拿到糧食回國。”
那種苦啊,顏元現在想起來還會爲那些死去的人而心疼,他們的死只是爲了讓家人能活下來。一開始的顏元真沒有融入大理,但在那之後,她如她所立的誓言,大理百姓不曾負她,她亦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