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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章 陰月太后(下)

世間之事,正是因爲未知,不受控制,所以纔會顯得奇妙。

她剛鬆了一口氣,爲顏元能夠全然從素天心的手裡活下而高興,一道黑影襲來,直接刺過素天心與顏元的胸口。

“孩兒。”她驚得要撲過去,傷了素天心和顏元的黑影正好叫人看清。

“一夕後人,死!”冷冰的聲音,素天心急切地喚道:“干將,干將。”

干將,那是七世怨侶的前世啊,干將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有滿腹的疑問,此時卻不是問的時候。

干將襲向顏元,顏元重傷在地,她急忙攔在前頭,卻被幹將毀了手中的天魔琴,眼看顏元遇難,一夕劍與莫邪劍同時,救下了顏元,她絞盡腦汁思索如今究竟該如何是好,黑影卻幻化成了白影,“元兒,快用三味真火燒我。”

“古生。”顏元喚一聲,不敢遲疑地使用三味真火燃起,那個古生露出痛苦的神情,顏元連忙收法。

“不要停,元兒,不要停。”古生催促,顏元搖頭道:“不,不成,再燒下去你會死的。”

似是想起了什麼,顏元拿起了劍劃破了手任那鮮紅的鮮血滴在忽黑忽白的影子的身上,古生突然捉住了顏元的手,拼死地引著她的血。

“放開,快放開。”感覺到顏元身上的氣息在流失,她衝了過去揮開了古生握住顏元的手,而顏元已經軟倒在地,那已經徹底變白的影子急切地道:“快,快爲她療傷,干將是要她也成魔。”

“什麼!”素天心大驚失色,“你是誰,她又究竟是誰,干將,干將不是被封印了嗎?”

“我是誰不重要,而她,是唯一能夠化去幹將魔氣的人,她若死了,你們都得死。”古生說得鏗鏘有力,所有人都能看到顏元身上聚攏的黑氣,尤其是那被幹將刺穿的胸口。

“你們都走遠些。”孩兒讓他們走開,迅速運功療傷,那集天地之氣的功法,無不令人驚訝,素天心急切地問道:“她習的是正道心法。”

“她習的是天地自生之法,區區的道法不及其一。”古生的話讓素天心不敢輕視,她亦中了干將一劍,干將的能力,她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古生算是幫顏元和玄心正宗達成了協議,療傷過後的顏元卻露出了本體,雪白的小樹。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本體,魔宮裡的妖魔,渾身的黑氣,像顏元這樣雪白的樹,從來沒有過,她的孩兒真漂亮。

“小樹苗,小樹苗。”許是變回了本體,連聲音都帶了幾分稚氣,她竟聽出了她的委屈。

“你受了傷,又元氣大傷,好好休息幾日就能變回人形了。”

古生抱起化形的顏元要走,她豈能讓他將顏元帶走。“孩兒,把我的孩兒給我。”

“你的孩兒,你是誰?”古生帶著譏諷地問,她輕輕冷笑一聲,“我是陰月,陰月也是我,我們早已化而爲一。一個母親願意爲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和靈魂。”

剛剛的時候,她是真怕顏元出了什麼事,“孩子,你過來,到我這裡來。”

她伸出手,如今的顏元身受重傷,玄心正宗的人對她虎視眈眈,她要保護她,保護她。

“既然你想要,那就給你吧。”在她以爲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接回孩子的時候,古生卻輕而輕易地將化成原形的顏元給了她,她高興地伸手接過,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灼熱,於那一瞬間,與她一體的月魔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震驚之餘,想要再次伸手抱過顏元,古生卻先一步地將雪白的小樹苗抱住。

“孩兒。”她喚了一聲,古生冷笑道:“也算是幫你一個忙,月魔離體,有她在,往後都不怕月魔再回來找你了。”

月魔,她需要月魔的力量,在伺敵環繞下,沒有力量,就像剛剛,她連保護自己的孩子都不能。

之後的事,果然印證她的感覺,一夕劍竟然化成了人形,那個心狠手辣的人,險些要取了孩兒的命,她從來不知道,她孩兒竟是那麼的堅強,哪怕法力盡失,落入賊人之手,但有一絲生機,她從不放棄。

她不知顏元與那一夕化形的荀謹有何恩怨,她第一次從顏元的臉上看到恨,濃烈得毫不掩飾的恨。

當然,她也才知道,顏元在唐境中是怎麼樣的存在。但有令,唐境中的人與魔,前撲後繼的做到她吩咐的事。哪怕身死,哪怕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一往前進。

甚至,就連素天心,玄心正宗的祖師爺,竟然也願意傾盡一身的法力,只爲助她恢復法力。三界被荀謹攪得天番地覆,偏偏這個心狠手辣的人,對顏元有著前所未有的執著。

顏元與玄心正宗的司馬三娘聯手,佈下了一個足以毀滅荀謹的陣法,卻需主陣人以靈魂爲祭,她爭過搶過,顏元無論如何都不改原意。

沒有人可以靠近荀謹,只有她。無法接近荀謹,想殺荀謹的陣法就是個雞肋,這件事,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她。

從知道顏元還活著的時候開始,她就無數次地想過,當有一天,陰月王朝一統三界,她的孩子找到心儀之人,一身大紅喜袍出嫁時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這一天來了,可是,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啊!

一但顏元從這裡走出去,她將會以靈魂爲祭,開啓大陣,誅殺荀謹。

更叫她想不到的是,荀謹死了,還有干將,正值天魔衝七煞,天魔降世,顏元所要面對的除了荀謹,干將,還有天魔。

顏元的血,可以救那古生,古生,卻願意以一死而換她活著。代價是顏元必須親手殺了古生,以及干將,天魔。她看到顏元落淚,這麼久以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顏元落過一滴淚,若不是愛到了極致,她又怎麼會落淚呢。

樹本無心,情根不全,只要有人,補好了她的情根,給她一顆心,她便會明白何爲情,何爲愛。像顏元這樣的人,一但愛上,永生永世,永遠不棄。

古生死了,帶著顏元所有的愛死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勸她,顏元已經站了起來,天下已被荀謹攪得天翻地覆,作爲唐境之主,完全可以逐鹿天下。

人也罷,魔也好,在她的眼裡都是一樣的。她不願意當陰月王朝的魔君,陰月王朝的人,願意歸附唐境便歸附唐境,不願意自請離開。

唐境,那叫人與魔都想要生活的地方,她有幸來到,更有幸,創造這一片樂土的人是她的的孩子。

顏元以唐境爲起點,揮軍北上,平定人間各地的爭亂,又將妖魔的各方勢力收爲己用。曾經幾代陰月王朝的魔君都沒能做到的事,顏元做到了,不需要靠什麼七世怨侶,不必要什麼天魔衝七煞,她做到了一統三界,立唐朝,稱女帝。

當她再次被尊稱爲太后時,坐在顏元的平側,她有些茫然,回想她的諸多算計,想借七世怨侶而達成陰月王朝魔君們的志願,她挑動人心,將七夜和聶小倩玩弄於鼓掌之間,她想利用七恨的怨恨,而今的顏元,恰恰卻是用著仁善,博愛,反而做到了幾代魔君都沒能做到的事。

“母后怎麼了?”憑心而論,顏元是個孝順的孩子,待她十分貼心,幾年的相處下來,她做得最多的只是在她冷的時候給她送件衣裳,餓的時候給她做些吃的。

在陰月王朝時,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的她會變成這樣。

外面的風浪,顏元爲她擋住了,七夜的怨也罷,陰月王朝舊部想要顏元殺了她,只爲除去月魔也罷,顏元都態度強硬地表示了庇護。

當初,她羨慕藍魔有諸葛流雲這樣的好兒子爲她連命的不要,如今的她同樣得到了。

所以,月魔的力量似乎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她的孩子可以保護她,就好像,當初的六道魔君一樣,值得她放心交付一切。

“朝事再忙,你也要多休息。”她們是妖魔,法力持身,容貌不會老去,隨著歲月的流逝,顏元只是變得成熟了些,或許因爲大權在握,又多了些威嚴。

“母后放心,我可不是個攬事的人,三省六部的人都是拿了朝廷俸祿的,拿了俸祿不幹活,叫我累得不成樣兒,我可不答應。”

俏皮又真實的話,逗得她也不得笑了。

“陛下,太后,七夜大人求見。”門外的侍女來報,七夜啊,那個曾經作爲六道魔君之外,她傾盡了最多心力的人,雖然未必都是好心,而如今,卻都只剩下好的。

“請!”顏元開口,七夜緩緩走來,七夜長得很俊美的,最難得的是,他喜愛她的孩兒,很喜很喜。

只是,古生死後,顏元就好像那些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從不提古生,卻也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終身大事。

爲帝者之威嚴,顏元發揮得淋漓盡致,別的話任你暢所欲言,只有婚事上,但凡起頭,她只消一個眼神掃過去,無人能扛住不怕,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敢起頭。

而七夜一直未娶,七夜對顏元的心意,齊朝皆知,顏元也從來不避七夜,與其冒著得罪女帝的可能犯上,不如,還是讓七夜多努把勁,成了好事。

“陛下,太后。”七夜不知何時起已經不再喚她娘,其聽道理,她能明白。

若他再喚她一聲孃親,便成了顏元名譽上的兄長,兄妹何以相戀。

“都是自家人,何必講些虛禮。”古生死了,她總希望將來顏元的後半生,可以和另一個人相伴相守,孤伶伶的一個人,顏元能忍受,她卻心疼。

“我看外面的陽光很好,花園裡的花開得更好,你們一起出去走走吧!”前朝的人不留遺力地想要促成七夜和顏元,她又何嘗不是。

“母后,七夜進宮也是想看看你,你這麼迫不及待是趕他走,這是要鬧哪般?”顏元對衆人的心思並非不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事,只是短短的幾十年,下一世,她就會再見古生的。

七夜笑笑道:“有陛下在,太后又會有什麼不好呢。”

得了,一個個的跟串通好似的,再說下去啊,她就是十足的壞人。顏元輕輕挑眉,“行,既然母后跟七夜都覺得該出去走走,那就走吧。”

“去吧去吧,朝事多煩,你們一塊走走,散散心。”她這高高興興的送了兩個人出門,她的孩兒長得好看,七夜也是俊逸非凡,兩人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再般配不過了。

只是窮盡一生,不管他們做什麼,七夜做什麼,她的孩子就像封閉那顆心,不讓七夜入她的心。

“將來母后若走了,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住在這麼大的宮殿裡,沒人管你冷,沒人管你餓,你得有多寂寞啊!”到最後,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她漸漸老去了,她怕她走了,只剩下顏元一個人,她捨不得,捨不得啊!

“那母后就活得長一些,多陪陪我。古生已經死了,母后若是不在,我也不知,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一個人活著,總要有活著的動力,而顏元,唐朝江山已穩,該做的,她都已經做到了,若不是有陰月太后,她要奉養她至終老,全這一世母女的情份,或許,她已經走了。

“別說傻話,你還那麼年輕。”她沒想到,顏元竟然是這樣想的。顏元吶,存了死心,若是她當真死了,顏元也許真的會跟著去了。

“我這一生,有什麼沒有經歷過呢。雖然活著不長,該擁有的,得到的,我都有了。”顏元說得十分豁達,越叫她聽得心驚。

“你就那麼喜歡古生,哪怕七夜無怨無悔地陪了你那麼多年,你的心裡依然沒有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提過古生,顏元如今說起了,她不甚確定地問。

“心之所愛,只能是一個人,哪怕他死的,關於他的一切依然記在心裡,無人能夠取代,七夜,是我負了他。”顏元從來不掩飾自己,負便負了,她心中無愧,因爲從一開始,她就告訴過七夜,她的心裡只有古生,他做得太多,終是無果。

“七夜曾經跟我說過,他對你,無怨無悔,此生能伴你左右,哪怕進不了你的心,亦是極幸!”她想起了七夜曾經說過的話,對比顏元的話,他們兩個是那麼的像……

“母后你看,你養大的孩子,你生的孩兒,都是至真至情的人,一輩子那麼長,你有這樣的兩個孩子,可是值得高興的。”

當然值得高興,她不禁想起昨天的夢,那一個充滿了悲傷和殺戮的夢,還好,那只是一個夢,她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有她的孩兒,七夜也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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