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遛彎的馬路,裴瑯把車開到門口停下,龍?zhí)┰肥鞘姓?dāng)初新建時分的房子,三層的小別墅,院子里裴夫人種植了諸多的花草,只是這會兒天氣冷下來除了些觀葉的植物倒真看不出別的來。
若說放在尋常人家倒也算是十分大的家業(yè),可這里,照著裴瑯普利莊園直接是小了好幾個檔次,但是從政的人向來低調(diào),免得惹上一身的麻煩。
“二少爺,回來了。”門口王伯迎上來。
“王伯,還是這么精神奕奕啊。”裴瑯挑著笑走過來,看到不遠(yuǎn)處老頭子的配車放在邊兒上,看來這會兒是早回來候著了。
“都到了,就等著你呢,趕緊的進(jìn)去吧!”
裴瑯輕笑,抬起步子就往客廳里走去,在玄關(guān)處換了鞋子,還沒等起身就聽到一道脆生生的聲音。
“別動!舉起手來!”
裴瑯笑著轉(zhuǎn)過身去,他一手揪住身后小崽子的耳朵,“裴佑辰,你是越來越出息了啊!”
小朋友一雙溜圓的眼睛,穿著身合體的戶外裝束,那模樣是要多帥有多帥,機靈的小樣子著實招人喜歡。他手里抓著支玩具手槍,剛剛還神氣活現(xiàn)的拿著槍抵在裴瑯腰上,這會兒卻被他小叔整個兒抱起來。
他踢騰著腿叫的歡,“放手,放手!小叔你欺負(fù)祖國的花朵,你該當(dāng)何罪!”
“喲,你還成了祖國的花朵了,我看是祖國的花朵早晚得被你糟蹋了。”裴瑯失笑。
小崽子卻不依了,手腳并用的往他身上招呼過去,“首長說了,孬種才會欺負(fù)祖國的花朵。”
“裴佑辰,首長還說要尊老愛幼,你這是對你小叔該有的態(tài)度嗎?”
“可是小叔你不是老人也不是小孩子了!”
“臭小子!”裴瑯一手彈在裴佑辰小朋友的腦門子上,彎腰把他放下來,就見著小崽子一溜煙的跑他奶奶那里尋求同盟。
“奶奶,小叔這么大了還罵人!”
裴夫人韓宛芬出來廚房就見到裴瑯站在客廳里跟裴佑辰小朋友插科打諢,她笑了下,“佑辰,去,喊你爺爺和爸爸下來吃飯。”
小朋友聽令,端著槍就往二樓跑。韓宛芬看一眼小朋友的背影,頗為惋惜的回過頭來,“你什么時候也讓我抱抱孫子。”
“裴佑辰一個小崽子還不夠你頭疼的啊!”裴瑯走過去攬住韓宛芬的肩膀?qū)⑺龓У揭贿叺纳嘲l(fā)旁邊。
“那能一樣嗎?阿瑯,說到底媽也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整日里這么拖著也不成,上個周你是不是去參加你沈伯伯家舉辦的宴會了,他那女兒叫沈萱童的,我見過一回,無論是相貌才情都算得上是頂好的了。”
裴瑯頭疼的揉揉眉心,坐在沙發(fā)上,“媽,你能不能停一會兒,我這都快被你念的耳朵上起繭子了,我看干脆你替我去結(jié)婚好了!”
“你個死孩子——”
韓宛芬拿手掐了裴瑯胳膊一把,終究是疼在心坎里的,手上的力氣也就做做樣子而已。 www TTκan co
兩人正說著,就見裴奕抱著裴佑辰先下來了,男人穿著一身深綠色的常服,肩膀上二杠四星的標(biāo)識十分顯眼,他五官堅毅,輪廓深刻而有型,腰桿子挺的筆直,當(dāng)兵當(dāng)慣了的人,身上那股子銳利就算在家也難以消弭多少。
他比裴瑯年長四歲,是裴少鋒已故前妻的孩子,換言之,韓宛芬是裴少鋒第二任妻子。
裴奕常年在外,除非遇上年節(jié)否則平日里難得能見上一面,他彎腰把小崽子放下來,看到裴瑯時笑笑,“聽爸說,你這陣子經(jīng)營的不錯。”
“碰巧了而已。大哥,這會兒回來呆多久?”
他和裴奕感情算不上頂好,可也算不得差。只是對于裴奕,韓宛芬終究是心存芥蒂,但是大家終歸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斷,上一輩的事兒他們都不會也不想去插手。
“也就兩三天,佑辰他姥姥的生日,想要小崽子過去玩玩。我是恰好有點兒事情回來處理。”
“首長,我表示抗議,我不喜歡那邊,能不能不去?”裴佑辰小朋友癟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兒,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盯著他的首長,希望可以有第二種選擇。
裴奕曲起手指敲在他腦袋上,“駁回。”
韓宛芬看著裴少鋒從二樓下來,趕緊的吩咐廚房上菜,她走過去接過男人身上披著的薄衫掛在一邊的衣架上,招呼大家都坐好了。
裴少鋒已五十多,雖說精氣神還是非常的好,可頭上斑駁的白發(fā)卻逃不過,歲月染霜,可在政府如若不是熬到那份兒上卻也是上不去的。
他淡淡掃一眼裴瑯,“這會兒倒是舍得回來了,平日里我想見你還得預(yù)約嗎?你這瑯謄的總裁面子可夠大的!”
裴瑯沉著臉沒說話,旁邊韓宛芬看一眼裴少鋒,趕緊夾了筷子菜塞到他碗里,“有什么事兒吃完飯再說,省得弄的一家人吃飯都吃不安生。”
一桌子人,除了裴佑辰嘰嘰喳喳的沒怎么住嘴外,其他人就幾乎沒說話,吃完飯后,裴奕就準(zhǔn)備帶裴佑辰回去,老爺子吩咐了司機送他們。
裴瑯?biāo)蛢扇说介T口,看著小崽子昏昏欲睡的樣子,他輕挎了下小朋友的小鼻子。
“上次我讓桑禹找你,情況你了解了吧!”想起來,裴奕抱著小朋友轉(zhuǎn)了個身問裴瑯。
“我知道了,臨時想不起有什么事兒,要真遇上了我會找他。”
裴瑯想到那事兒也不免蹙眉,可終究是沒有頭緒也就索性不放心里了。
“沐媛,還在你那里?”
裴瑯挑眉,難得聽到裴奕問個女人,“是。”
“結(jié)婚了嗎,我沒收到她的請?zhí)!?
裴瑯失笑,“大哥,你這話要讓沐媛聽到了非跳起來撓你不可,她要結(jié)婚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了。不過,大哥,你也該給佑辰找個媽媽了。”
裴奕沒說話,眼看著司機開車調(diào)頭過來,“要是有合適的別讓她錯過了。”
“嘖,這話兒你別跟我說啊,那丫頭死倔!”
把裴佑辰放車?yán)铮徂然剡^頭來,“行了,進(jìn)去吧,你也一樣別讓韓姨一個勁兒的操心了。”
裴瑯站在原地看著裴奕上車離開,他扭過頭去,看著別墅里亮著的燈光,忍不住的煩氣。
“你爸在書房等你。”韓宛芬見著裴瑯進(jìn)來一把拉住他人,“一會兒好好跟你爸說,別竟讓他生氣。”
裴瑯和他們家老爺子那脾氣都叫一個犟,水火不相容的架勢。
裴少鋒站在書房的書柜前,聽到進(jìn)門的聲音他轉(zhuǎn)過身來,“把門關(guān)上。”
“現(xiàn)在你身邊那女人是誰?”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裴瑯挑挑眉梢,不以為意的說,“我以為你這都已經(jīng)知道了。”
“混帳!我問你話呢!”
裴少鋒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聲音大的嚇人一跳,裴瑯臉色也沉的難看,他站在原地沒說話,單手抄在口袋里連動都沒動。
他這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讓裴少鋒氣不打一處來,“你是還準(zhǔn)備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還是要把你媽折騰進(jìn)醫(yī)院才甘心?”
這話一說出來,裴瑯臉色倏然冷沉,那雙眸子迸射著一股子冷意被狠狠壓制在眼睛深處,他這一輩子身上唯一的污點,卻被人拿來作為要挾。
“爸,你就甭操心了,我有數(shù)。”
“你有數(shù)個屁!”
當(dāng)官當(dāng)?shù)臅r間長了,更何況裴少鋒這樣地位的人,平日里哪一個不巴巴的供養(yǎng)著,也就唯獨他這個小兒子不聽話。
“前天沈老爺子找我說起過這事兒,本來我早也有這個意思,沈家跟我們也算是世家,你也趁早定下來,收收心。那個蘇墨,你也抓緊的處理了。”
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這個原因。
裴瑯自是明白,大選在即,如若有沈家的協(xié)助,沈冠生作為商會理事會的會長,自然是有其民眾基礎(chǔ)。這大約也是裴少鋒看重的原因。
如若論財力,沈氏這幾年的下滑嚴(yán)重,是當(dāng)真比不過瑯謄。但是瑯謄畢竟是起步才幾年的新企業(yè),跟幾十年的老字牌企業(yè)相比,這個底蘊的差距就不言而喻。
韓宛芬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焦急的徘徊,視線時不時的瞟向二樓,秦管家實在是看不過去,忍不住的提醒,“夫人,你坐會兒,這爺倆對抗了這么多年不也沒事兒嗎。”
“老頭子前段兒查出高血壓,我這不怕那死孩子不懂好歹氣著他爸。阿瑯這脾氣也是自小被慣出來的,沒大沒小慣了的。”
“你看看你這不是又多想了,你這兒著急也沒用,又不能沖進(jìn)去把他們拖出來談,還是放寬心。”
韓宛芬自是知道這道理,可這擔(dān)心是數(shù)年來如一日,哪天也放不下來,她沉吟片刻,像是又想起來什么,便問,“秦管家,上回我跟你去逛商場碰到了耿云和她女兒,你看那姑娘到底怎么樣?”
“看樣子倒是挺好,說話也溫婉到位,看得出來沈家把她教育的挺好。”
“論家世,跟我們倒是也般配……”
兩人正說著,就見著裴瑯從二樓下來,韓宛芬匆忙的過去扯住他,“沒惹你爸生氣吧?”
“嘖,媽,終究是不一樣,你就關(guān)心我有沒有氣著他,怎么就沒想著看看我有沒有被傷著呢?”
“你個死孩子,連我也調(diào)侃,你爸年齡大了能一樣嗎?!”
蘇墨看著擺了滿桌子的菜,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幾乎全是肉,每種做法都不相同,更絕的是這滋味兒你去酒店絕對買不到,做法說起來都很簡單,上不了大雅之堂,一些土法子,可就是吃著好吃。
“阿姨,你這,這也太厲害了!”
林媽媽肥臂一掃,指著吃的正歡的葉子,“天天兒的給我念叨沒肉吃,快餓成干煸綠豆角了,結(jié)果我這一看,這哪兒是綠豆啊,這明明一肥豆蟲!”
噗——
林曉葉一口雞翅膀差點兒卡喉嚨里,她匆忙拿起水杯喝了幾口緩了緩勁兒,抬起眼來非常哀怨的瞅著她老娘,“媽,我找不上對象都是被你禍害的。”
光聽她老媽說的這話吧,估計都沒幾個人敢跟她相親的了,就是有幾個愿意相親的估計也只剩下些歪瓜裂棗了。
“小墨啊,今兒送我們來的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這話說著說著怎么就能轉(zhuǎn)她身上呢,蘇墨咽下一口菜,抬起頭來看著林媽媽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是,我們就是朋友。”
“呃……”沒想到得來這么個答案,林媽媽一時語塞,“你別看我這會兒天天給葉子張羅找對象,我們老家她這個年齡不結(jié)婚的就很少了。我這天天的吊著心。
你這還比我們家葉子大一歲呢,你也別怪你林阿姨多嘴,這事業(yè)什么時候拼不是拼啊,但是這女人是越大越不值錢,那孩子我看著還真不錯,你這也得趕緊著,做父母的哪個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幸幸福福的。”
“嗯。”蘇墨咬著筷子點頭,她不會怪林阿姨多嘴,相反的,蘇墨覺得她能說出這一番話,是當(dāng)真為了她著想。
“阿姨,你說的很對。可人家都快要訂婚了,輪不到我的。我現(xiàn)在就是還沒遇上合適的。”
“我們小墨長的這么漂亮不愁嫁,”語氣一轉(zhuǎn),幾乎是惡狠狠的,林媽媽一手戳著葉子的腦子,“你個不長出息的,少吃點兒,我?guī)Я撕眯┱掌^來,一會兒你挑幾個看著順眼的,媽給你安排時間相親。”
“媽——你不是吧!”
林曉葉幾乎是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老娘,要不要這么悲催啊!還她的星期天!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葉子正跟她老娘斗智斗勇,蘇墨拿起手機一看是裴瑯的號碼,她看了眼后干脆的掐斷。
裴瑯聽著手機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幾乎要咬斷牙齒,靠,這女人,居然敢掛他電話。
蘇墨還沒等放下手機,鈴聲再度響起,聲音在整個房間里響的徹底,蘇墨恨恨的掛斷,然后在葉子好奇的目光中最后干脆的把手機關(guān)機。
“誰呀?”
“男朋友?”
兩個人好奇的眼光盯著蘇墨。她頭疼的揉揉眉心,并不想解釋。
吃完飯后,蘇墨就找了個理由出來了,夜晚的風(fēng)有點兒冷,膝蓋的地方還是很疼,不動的時候覺不太出來,一走路就會感覺到疼痛。
她慢慢走了一斷路,雖然有些冷,但是天氣很好,漫天的星光沒有半點陰霾,蘇墨想起林媽媽的一句話,她說,做父母的哪個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幸幸福福的。
心底苦澀泛出,蘇墨覺得自己當(dāng)真是極少數(shù)人中的極少數(shù)。
再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樣的處境,蘇墨俯身揉了下膝蓋,她真的想脫離那些是非好好過日子,只是為什么覺得身邊好似有一個極其大的漩渦繞著她不斷的往下沉,她伸出手去卻抓不住任何可以支撐的稻草。
那個男人就像是最深的黑洞,她不想繼續(xù)糾纏下去,沒有感情只有金錢和身體的相處,這樣的生活太過糜爛,會讓人失墮。
嘟嘟——
身后傳來喇叭聲,蘇墨側(cè)了側(cè)身子讓開路,卻見對方并沒加速離開,反而搖下了車窗玻璃,一張不算太陌生的男性臉孔出現(xiàn)在眼前。
“要不要稍你一程?”
蘇墨蹙著眉心,只覺得這人面熟卻記不得是哪個?
“昨天晚上,欲誘的包房里,我在。”
男人好心提醒,他推開車門下車,站在蘇墨跟前。
章炎彬。
昨晚,蘇墨記得裴瑯喊過他的名字。
對于陌生人,蘇墨的防備心理向來很強,她皺皺眉頭,很冷淡的拒絕,“不用。”
“這么晚了,一個人在路上尤其是你這么漂亮的女人,真的不太安全。”
對方并沒被她的冷淡嚇退,男人眼角有柔和的笑容,蘇墨忍不住的就蹙起眉心,“謝謝關(guān)心,但是真的不用,章先生。”
章炎彬沒再堅持,只最后說了句自己注意,便上車離開。男人隨手拿著手機撥出個電話。
蘇墨站在原地停了停,她就是想一個人走走,好好想一想,總也不能就這樣永遠(yuǎn)的渾渾噩噩下去。
幸福有時候唾手可得,倘若她擺脫不了現(xiàn)在這樣尷尬的身份,卻終究是半點兒可以碰觸幸福的資格都沒有。
裴瑯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就見著蘇墨蹲坐在馬路牙子上,她手邊上一個拆開封的碎面包,撕成一塊塊的仍在腳邊,她的腳邊一條流浪狗狼吞虎咽的啃著。
這場景說不出的詭異,她雙手收起來環(huán)抱著雙臂蜷縮著,那張小臉蹭在胳膊上看著小狗吃東西。
她臉上的表情很柔和,那種眼神有點兒淡淡的憐惜和淡淡的笑容,嘴角上翹著的弧度恰到好處。
裴瑯是第一次見蘇墨這樣的表情,柔軟的讓人不忍心破壞。
他把車停在路邊,下來車后直接橫穿馬路。
直到一雙程亮的皮鞋鞋尖印入眼睛里,蘇墨才呆呆的抬起頭來,她的眼睛輕眨了兩下,帶著片刻的朦朧盯著裴瑯,倏然回神的順進(jìn),裴瑯見到她眼睛里的神情瞬間變得冷靜而淡漠。
裴瑯眉頭蹙了蹙,只覺得心頭被人用手狠狠捏了把。
“蘇墨,你這膽子是越來越肥了啊,居然敢掛我電話!”